赵白鱼若有所思,和潮商们推杯换盏了会儿,瞥见有监视钦差的熟悉面孔进来,赶紧戴上斗笠和暗卫一块儿走了。
那监视钦差的小头目是颇得平老板信任的牙商,碰巧认出赵白鱼,再一看几个潮商都喝得有点多,就怕嘴上没把门,回去跟平老板一说。
平老板差人找几个潮商问话,潮商讷讷半晌,说出不小心吐露平老板养瘦马的事,但默契地隐瞒牙商联合官府卖人也被吐露出来的事儿。
心腹:赵白鱼会不会往深处查?
别自己吓自己。平老板说道:是他们自卖为贱籍,官府登记画押,正儿八经的买卖,谁也不能置喙。
心腹:不过那几个潮商嘴碎,是不是?
平老板:如今是多事之秋,小心点为好,避免节外生枝。
心腹:小的让人放了
我是让你处理干净点。平老板表情平静,说出的话又狠又黑:我记得城郊外有一处采石场,人烟罕至,却有条河,风景不错,是个好归宿。
心腹心里一凛:明白。
***
魏伯先走水路,再走陆路,终于赶在桃花汛结束前抵达江西,日夜兼程,天亮前就能抵达洪州。
马蹄嘚嘚,跑在官道上,远远瞧见下面河道有火光,魏伯勒马,多年江湖闯荡的经验让他意识到那儿有古怪。
于是下马狂奔至河道处,在不远处偷看他们埋了几个箱子,还听到其中的主事喃喃说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冤有头债有主,速速魂归地府莫来找我,转世投胎切记把住嘴门,别像今生多话丢了命。我们平老板也算好心,给你们预留一个风水宝地,只祸害你们,没祸害你们子孙后代。
等人一走,魏伯挖开土、撬开箱子,见到几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脑子一转,大约明白些许,就在周围转悠调查一番,也发现了采石场,还看到出入采石场的李得寿。
魏伯把箱子埋回原地,快马加鞭赶回洪州,将此事说与赵白鱼。
赵白鱼:怪不得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了!不过是看见我和那几个潮商说话,就把人杀了?你说他们该干的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敢这么心虚,这么心狠手辣?
李得寿出入采石场,那采石场百分百是昌平公主的,平博典把人埋在那儿,摆明打着东窗事发后,祸水东引。赵白鱼不由冷笑,这些人,害人的心眼一个赛一个的厉害。
魏伯:我们能从这桩命案入手,查抓他们!
赵白鱼摇头:前两桩案子历历在目,这回我不先动,要让别人去动。
第77章
怎么让别人先动?
赵白鱼兀自思索着,暗卫放轻呼吸,就怕声音太大吓跑小赵大人的点子。
拍了拍手,赵白鱼起身说:饿了。
魏伯:先去吃饭。
暗卫:
砚冰已经进屋,身后跟着端菜进来的家仆,很快铺开饭桌,让赵白鱼坐下来填饱肚子。
事情是做不完的,该休息休息,该吃饭吃饭。砚冰边舀汤边说道:嗯今天的汤咸了点,盐放多了吗?
盐?
赵白鱼:说起来,去年的私盐走运结案了吗?
砚冰举手:这事儿我知道,方星文被判流放三千里。
案子一结,山黔就该带兵离开洪州,他一走,搭好的戏台少了个角儿,得想个法子留住他。
他的眼睛瞟到砚冰身上,发现他最近身量抽高,脸长开了,也有了点气质,换身衣服估计以为是哪个准备赶考的书生。
赵白鱼若有所思:你不认识钦差,钦差也没见过你,但赵重锦见过你。
砚冰满头问号。
赵白鱼笑了笑,食指敲了敲碗的边缘:下午请个裁衣师傅来,替你做身衣裳。
砚冰迷茫:我才做了两身夏衣,够穿了。
赵白鱼:人靠衣装,还是得打扮打扮。
说完就笑呵呵地埋头吃饭,砚冰则是茫然不解。
***
赵白鱼本质不想和赵家人有过多的交集,不过这事需要赵重锦帮忙,只好登门拜访,本以为没那么快得到回应,不料赵重锦府上的人尤为殷勤地拉他入内,在官衙办差的赵重锦也匆忙赶回来。
登门拜访是我唐突,你不必担心我借机寻衅。
赵重锦的脸色刹那变得很难看,我不是怕你报复我也不是揣度你气量狭小有些话难以启齿,看着赵白鱼有点疑惑的表情,赵重锦心里又慌又酸涩,苦笑着抹了把脸说:没什么,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赵白鱼:你此前和我说过方星文抢了吉州一个盐井,害死盐井原主人,只剩下一个蒙受冤屈的小媳妇能否告知她的姓名?
赵重锦皱眉:你想做什么?如果你想救人,没点关系恐怕很难从盐场里将人救回来,而且你现在太惹眼,一举一动都会被格外提防、警惕,但凡你透露点想救人的意思,那小媳妇就有可能连夜病死。我驻扎两江也有两三年,查案子办差事的本领不如你,论人脉,你就不如我了。你真想救人的话,我帮你。
赵白鱼皱眉,狐疑地望着赵重锦,不解他怎么突然这么殷勤。
太麻烦了,无亲无故连累你的话,某良心难安。
无亲无故四个字就是把插1进人心的钝刀子,细磨慢研,苦痛难捱,赵重锦连苦笑的表情也做不出了,只低着头说道:不必为难,我也有私心。
赵白鱼转念一想,如果赵重锦真选择六皇子站队,两江官场越乱,于他而言越是有利,如此倒是能理解他过于殷勤的态度。
我的确想救那小媳妇,想让她到洪州来。
让她来洪州你想让她告方星文还是告官?
赵白鱼有点讶异于赵重锦敏锐的洞察力,抿唇不语,等于默认,反正任何谎言都瞒不过聪明人,何必多此一举。
民告官,不是件轻松的事。我想你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帮那盐场的小媳妇伸冤,你是想借此撕开两江官场?你要明白,之前的私盐和漕运走私两桩案子主要针对的是赣商和昌平公主,两江包括周边四省三十八府收了钱的官会忌惮些,帮一帮赣商和昌平公主而与你为难,使的最大绊子不过是弹劾。一旦你替民伸冤,由民告官,那将会让大半个江南的官都转头来对付你,即便你真的清洗了两江官场的黑暗,日后的官场路也是寸步难行。
赵重锦苦口婆心地劝说:官就是一根藤上连着的葫芦,别看两江离京都远,实际联系紧密,息息相关,这世上没一个官敢当着天地神明举手发誓他问心无愧,但凡做了一件亏心事的官,就一定会针对像你这样的官,因为你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你威胁到了他们的身家性命。
赵白鱼:我无意与所有官吏为敌,你大可放心。我任钦差下淮南那会儿,不也没想血流成河?
思及淮南官场,赵重锦的心总算是安定些许,不过他还是希望赵白鱼别太冒险。
民有冤,当申冤,钦差不是到两江了吗?代天巡狩,为民请命,而今能够撕开两江官场的利刃到了手里,还当及时把握,免得错失良机。
赵重锦抬眼看向赵白鱼,我明白了。人交给我,我去告诉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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