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愈发孤寂,胥朝起却蹲到了二胡君面前仰视对方,他声中含笑:我明日就要走了,你送了我这么多东西,我也该回报你些什么。
二胡君摇了摇头,正欲拒绝,胥朝起却压住对方的手,笃定道:你会喜欢。
二胡君顿了顿,最终颔首。
胥朝起让对方将装沙的盒子拿出来,二胡君因为信任胥朝起也是毫不犹豫取出。
胥朝起取出了一张赤红的符纸往上面滴了一滴血,手指蘸着血描绘着纹路。
空气中血腥味愈发浓郁,就虞承洲也站了起来,眼神变得凝重。
符纸发出红光,空中似乎有什么在嘶吼着,胥朝起将符纸贴在了盒子上。
霎时间电闪雷鸣,风云突变,大风掀起沙尘在空中卷起,红光越来越亮,照在了二胡君脸上。
二胡君的头发被吹起,风沙中传出了一道悦耳的嗓音:阿让,近日可作出了什么好曲?
盒子没有抱稳险些掉在了地上,二胡君怔住了,沙中似乎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身穿战甲躺在石头上,用手撑着脸对望着二胡君。
阿让对方笑了:你这是怎么了?我打了一天一夜的仗可累了,就盼着你的曲呢!
二胡君低头连忙取出二胡,他慌忙调弦,眼眶却红了。
悠长的乐声流出,婉转悠扬,如月光般洒在沙砾上。
那着战甲之人却坐了起来,慌忙看向二胡君:你这是怎么了?你别难过呀。
他看着二胡君冻僵的手一下子就急了:你可不要用你的手去碰沙,那玩意儿可冷了,你的手是拉弦的!
二胡君低低地笑了,曲声不断,曲中意从苍凉到平和,最后竟有一丝久违的喜悦。
着战甲人渐渐放下了心,他好奇道:阿让,这曲叫什么名字?
二胡君笑道:遇故人。
着战甲人若有所思,但表面却装作散漫,二胡君拉着曲,他与二胡君说笑。
洞窟里的老乌龟听到动静,仰着脖子,顺着月光爬了出来走到胥朝起身边。
胥朝起摸了摸龟壳,再给老乌龟喂些糖。
老乌龟咬着糖道:这小子好像像一个人。
胥朝起低头看着老乌龟。
丝丝缕缕的二胡声穿到了荒漠的每一个角落,不少弟子抬起头如痴如醉。
二胡君拉了一夜的曲,他时而哀伤时而笑,松散的头发披在身上,眼角是干涸的泪渍。
战甲人也念了一夜的阿让,天亮了,战甲人的笑容也更明艳了。
他的身形渐渐虚无,二胡君早就放下了二胡,静静地看着他。
战甲人叹息了声,摇了摇头,无奈笑道:阿让我一久经沙场,受过了不知道多少伤的人会怕冷吗?
他的笑声不减,直到消散在空气中。
战甲人消失了,二胡君抱着盒子垂着发,坐了整整半日。
直到他的气息渐渐回归,他收了盒子,有气无力地叫胥朝起道:再陪我捡半日沙可好?
胥朝起点头,二人下了洞窟,老乌龟紧随其后。虞承洲站在洞窟上,他深知接下来的事与无他无关,于是主动走远。
这次二胡君用法术护住了自己,还戴上了手衣,他道:他更爱我的曲,我要护好我的手。
胥朝起却没有戴手衣,他跟着捡了几粒沙,嘴唇冻得发白。
二胡君扫了他一眼,又低头捡沙:我叫君让念,他叫顾还归。日后你若到西北之地来,我会护你。你是映天宗弟子?
胥朝起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胥朝起犹豫片刻,打算说真名。他开口时,空气中仿佛有无尽的威压似乎在阻止他,风在用力将他压下。
他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胥朝起。
二胡君停住了,一动不一动望向冥水。
这一刻整个秘境扭曲了起来,狂风呼啸,冥水倒流,这竟是破境之兆!
胥朝起放下手中沙慌张看向周围。
为何会破境?只是因为他向君让念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就会破境?
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又有什么意义?
老乌龟突然笑起来:诶呀!我想起来了,我还没老!
因为破境,老乌龟的身形也扭曲了起来,但它苍老的声音却没有间断。
这小子可不是第一个捡沙的人,之前有个人比他更狠!
好远了,八千年了吧?不对!是一万年前开始捡沙!
胥朝起唰地一下将锐利的目光盯向龟影,老乌龟在大笑。
哎,当年我还是只小龟,那人是个剑修,亲人死了,他就开始疯魔,不知寻了多少法子想要复活亲人。
然而亲人死得干脆,直接被雷劈了,连个渣都不剩,寻都无处寻。于是他想了个法子,就是在世间寻那人散碎的灰。
只是那人运气太不好了,君小子所念之人尚在西北境,那人至亲之人却散在了世间每一处。
啧啧,那也太苦了,他捡了两千年,才将心念之人捡了大半。
结果没想到,他当时修为高,又在二十七境颇有威名,一下子就遭到了世间大能忌惮。
后来上一任总境主用所捡之沙要挟那人,却没想到不小心打翻了盒子,甚至捻灭了不少沙,两千年心血毁于一旦不说,那人心念之人再无复生可能。
那位一下子就魔怔了,疯了,持剑杀了过去。
总境主本以为手下大能无数,怎么也能挡住那位,却不曾想那几日天上血流成河。
成千上万的大能皆死于剑下,甚至数百位渡劫期大能灰飞烟灭。
总境主和他的手下被杀得一干二净,南境同血洗一般。自此世间少有厉害的大能,直到数千年后,二十七境才慢慢缓过来。
那位杀了总境主,成了理所当然的二十七境之首,宗门也搬到了南境。
只是那位从那儿起孤冷了起来,他一人独住仙宫,很少下界。自此,世间少有人说起他了
胥朝起不知何时眼眶空了,他捂住绞痛的心脏瘫靠在石壁上,双目放空。
第38章小曜回归第三十八日
结界破了,南境哗然,大能们起身向大殿外天空望去,黑压压的乌云遮住了天光。此秘境非寻常秘境,破境时声势浩大。
有大能将法术聚于眼上,只见漫天遍地的乌霾将他们遮住,无论如何他们的法术也透不过去,更看不清是何人破境。
胥朝起陷入了一片白茫,熟悉的气息驱走了寒意,温暖离他越来越近。
胥朝起再也忍不住,一头扎了进去,将那人紧紧抱住。
师兄他抱得死死,用脸贴住对方的脖颈磨拭着。
温朝夕闻着独属于小曜的气息双唇微启,他仍由对方在他身上胡乱蹭,直到将他身上染得全都是小曜的味,这才轻笑,耐心哄道:小曜,师兄无事。
今日的小曜很乖,一路上静悄悄地拽着温朝夕的衣袖,一声不吭。
温朝夕回头向后望,他眼虽含笑,双唇却抿成一条直线。
回去后,胥朝起总是跟在师兄身后。二人吃饭时,胥朝起将头埋进碗里。
他乖巧地可怕,往常温朝夕哄他半天,他才大发慈悲吃几口菜。今天温朝夕给他夹什么他吃什么,腮帮子鼓鼓和只仓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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