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师父。许悠悠抬起眼,偷偷瞄陆息一眼,委屈巴巴道:师父,您还有什么指示吗?没了,我就和师兄老老实实跪在这里。您放心,我们肯定不会偷懒,不会插科打诨的。
陆息拂袖,叫她闹了这出,他都忘了自己来此的原本意图,他揉眉,罢了,你们便在此反省。
陆息离去后,许悠悠立刻调换姿势坐起来。她才跪了一会,就累到想瘫软在地上,也不知道裴栖寒是怎么坚持了两日的。
见裴栖寒的眼神瞟过来,许悠悠脸上一热,才说好要陪他一块受罚,一炷香的时间都还没到她就先认怂,属实是不大雅观。她干咳两声,辩解道:师父刚刚说我反省彻底就可以起来,我现在已经反省彻底了。
说着她在角落偏僻处寻了块垫子,然后坐在上面苦闷说: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跪过呢。
裴栖寒收回目光,良久后他才道:你其实不必如此。
谁让我情愿呢!她笑呵呵地回了一句,发自肺腑,无比自然。
裴栖寒心有所动,他半是犹豫半是疑虑,一句话回肠九转,在心里绕了又绕,最后低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这话说得许悠悠还以为自己有哪里对不起他了呢,他的话总容易叫人误解。
师兄是不是想说,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她头一歪,扣手放在胸前,眉飞色舞道:你感动了对不对!
许悠悠脸上的笑容崩不住,在他面前她头一次明目张胆地高兴,几乎是没有顾忌地对他道:师兄说真的,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可讨厌你了。你总是板着一张脸,还无视我,不理我。恃才傲物,心比天高,从不正眼瞧我,真是讨厌
你可以走了。裴栖寒冷冷地扔下这么一句话。
啊?
诶诶诶,师兄,你先别着急生气嘛,我话都还没说完呢!许悠悠碰碰他的手肘,剖白道:我后面还有但是没说呢,但是后面才是重点,前面的讨厌那是铺垫。我们都是朋友了,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师兄?
师兄。
师兄!
你理理我嘛!
裴栖寒拨开她的手,聒噪。
许悠悠一眼看破了他的心思,窃笑道:消气啦?我那继续讲。
但是,我发现师兄身上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呃,比如呃嘶。许悠悠张眉努眼,搜肠刮肚,硬是没想出什么好词来形容他。
方才裴栖寒打断她的话,她思路一下全断了,现在断着片还没续起来。
她的这几声停顿引得他怒上心头。
够了。
如此为难,不如离开。裴栖寒冷哼道,显然很是不满。
没有,没有为难。许悠悠一口咬定,没有丝毫犹豫。她看向裴栖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双眸异常亮堂,昂扬的情绪叫她抓住了裴栖寒说这话的核心,你生气,是因为在乎我对你的看法是不是?
裴栖寒察觉自己方才的失态,他矢口否认,没有。
无悲无喜,无怒无恸,这才应是他的常态。
真的假的,我怎么有些不信呢?许悠悠轻笑着逗他。
裴栖寒扳直着身体,目光直视不看她,冷淡答道:随你怎么想。
许悠悠撑着脸,好似看惯了他这种行为,慢慢地和他分析起来:你总是这样,每每说到关键时刻就拒绝交流。你什么都不对我说,我们怎么加深了解?
裴栖寒像是被人戳中痛处,森冷地回她:我们无需了解。
你看,你看,你看你又这样!许悠悠急了,将坐没坐相的身子陡然支了起,她忍下想去同裴栖寒拉扯的冲动,继续道:你这样就是会叫人讨厌嘛!在苍谷的时候又说我不了解你,现在又不让我了解你,连机会都不给我,那你叫我怎么办?
师兄,你太坏了。
你说得对。
这种彻底地,不留余地的话比他森冷暗带威胁的狠语还要伤人。许悠悠简直是要被他气死了,她揉着自己的胸口,胸腔上下起伏剧烈。
她是担心他才来找他的,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受他的气。
她故意把声响弄得巨大,直到裴栖寒肯转过头来看她,她才罢休。
你把我气病了。她肯定说。
没有。
心口疼。许悠悠瘪着嘴,水润的眼眸里映着罪魁祸首,她正色道:伤还没好全,被你气复发了。我明明在断崖上也救过你,你就这么对我,太没心没肺了。
或许是那时的记忆太过惨烈,她竟也真的说动了裴栖寒,缄默良久后他才松口幽幽道:抱歉。
他就是这样的人,救他没有什么好处,得不偿失。
我还以为你又要说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呢。行啊,师兄,你有进步。许悠悠嗯了一声,畅快地和他聊道:不过,你要是刚刚说了那两个词,我肯定得气跑,至少三天内都不想再理你了。
冷冰冰的话,跟刀子一样伤人呢。这简短的一句话,不知暗含了她多少被他中伤的经历。
朋友,我不适合。裴栖寒合上眼眸,将自己躁动的心重归寂静。
怎么会?朋友本就是相互磨合,相互兼并,相互包容。许悠悠打量着他的腿,关切问道:师兄,不然你也和我一样偷会懒,师父他不会发现的。
她太热切了,裴栖寒不大适应。不适应她的关心、不适应她的热情、不适应她的存在。
不必,我受得住。裴栖寒形容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再无话。
他性情天生冷淡,许悠悠在他身侧,他像是坐在一处篝火旁,听着她噼里啪啦的话就如同听着木柴燃烧的声音一般,升起温暖灼热更叫他难耐,好似飞溅的火星都能引得他衣袍灼烧。
他甚至极端悲哀地想到,她这么热络的对自己,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呢。他又有什么可以给她,值得她觊觎的呢?
人为什么会对另外一个陌生的,照她的话来说,甚至是讨厌的人如此?
确切地说,这是一种可以放弃生命的付出与关切。
这背后,也会藏着巨大的阴谋么?往前踏出一步,或许便是他的下一个深渊。
他陷入在这种思维的漩涡里难以脱身,异常的痛苦使他无法接受她的好意,甚至本能地抗拒。
可是抗拒之外,他得承认,他在被吸引,这对他而言是场致命的诱惑。
会是陆息对他的考验么?还是邵云程那帮人的别有用心?亦或者他思虑错了,她就是真心的呢?
若有一天话至一半,他顿住不再言语。
许悠悠接话道:若有一天怎么了,师兄你继续说啊。
裴栖寒深呼一口气,罢了。
面对他,许悠悠长吁短叹的次数陡然升至顶峰,更重要的是她居然毫无办法。裴栖寒嘴硬地跟那什么似的,就算她手中现在拿着个锥子也未必能撬开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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