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的梦境并不能长久,他的梦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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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颂将许悠悠带至万山界,她回到先前和裴栖寒聊做休整的那个山洞内,只是除却记忆丛之外,还有一处地方他们没有发现。
许悠悠看着室内散落满地的泥偶一阵后怕,她不安地看着罗颂,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罗颂为她松绑,柔声安慰道:悠悠,你不必怕我,我不会伤你。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么,我告诉你。
说着,罗颂捡起地上的一个泥偶交到许悠悠的手上,看看它,或许你可以把它拆开来看。
许悠悠剥泥偶表面的裹着的黏土,露出内里焦枯木头来,她不解地看着罗颂,这些难道和我有关么?
罗颂问她:你还记得我么?
许悠悠摇摇头,我应该认识你?
罗颂笑而不语,既不点头称是也不摇头否认,他又带着许悠悠往里走,看见台上之人许悠悠吓得讲手中木偶弃置在地。
寒冰台上,躺着一具尸身,她的头被人用针线缝上,许悠悠认得她,她是当日在东阜被斩首公之于众的容见俞。
吓到了?罗颂意欲安抚似地去触摸她,被许悠悠偏身躲过。
她看着罗颂,不自然道:说话就说话,你不能动手动脚。
好,我应你。罗颂接着问她,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许悠悠表示自己不解。
等到聚灵法阵起,万山界重复往日生机,她就可以复活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许悠悠问他。
罗颂道:如果没有她,那这个世上也不会有你,你知道你身体里时不时会冒出的那些灵团是何物?
不知。
那是千千万万,阴时阴刻出生的女子的魂魄。
那些魂魄经过特殊处理,不想那些残次品,她们的意志并不会主导主体的行为,而是用做能源驱使。
罗颂这一番话反复是一道天雷劈在了许悠悠的天灵盖上,魂魄?
她在那些墙上看见过,只有傀儡才需要魂魄的驱使,所以所以我是陆息制成的傀儡吗?
以枯死神木为躯,万山界血污腐土为外衣,神木之心的余烬为血脉,裴栖寒天罚之血为引,以离火炼制而成。罗颂解释道:所以,当以做驱使的魂魄被剥离时,你会困倦,喘不过气,难以行动,你会觉得身似火焚,更会听见万山界旧有子民求救的呼喊。
裴栖寒的天罚之血,便是那日他擅自离开铜临山时遭贼人所害禁闭取血而得。临走时,陆息将贼人收集的血液带回了万山界,制作傀儡的想法也在陆息的脑海中渐渐萌发。
许悠悠彻底失了精气神,难怪,难怪仙君会说她此身罪孽深重,她身上富有的些许神气是神木带来的,而血腥则是污泥所染。
陆息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呢?许悠悠此刻的心情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她的生是用千千万万人的死换来的。
为了裴栖寒,你知道自他十六岁之后,遭受大创,消极懈怠,族长为了叫他重拾斗志,便开始着手创造你。其实陆息比所有人乃至裴栖寒自己都清楚,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罗颂回忆着,当年是我同族长一起创造出了你,即使过了四年,你依然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傀儡,可惜,你是为他而生。
许悠悠抹去自己脸上的泪,她无法得知自己是以怎样颤抖的声音问出这些诛心的话,那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是啊,多到我已经数不清了。罗颂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掌,曾经这双手浸满了少女的鲜血,他只能一点一点看着她们不再挣扎,渐渐死去,在她们弥留之际,他会取出她们的魂魄。
在苍谷的时候许悠悠垂眸,豆大的泪珠滴在地上,罗颂看着拿出手帕递给她,是我,是我暗中放出的灵魄,杀了百余人。
你奄奄一息回铜临那次,为救你复生,我又杀了几十人。罗颂为她擦去眼泪,悠悠,你我此身,皆成罪恶之躯。
作者有话说:
悠悠都要愧疚死了,泪目。
第100章
许攸攸诞生之初,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般的傀儡,她除了站,坐,行走以外,其余的事情一概不懂。陆息虽然创造了她,但他却无法引导她如何成为一个正常的人类,他没有时间,因此,教许攸攸如何模仿人类便成了罗颂肩上的重担。
罗颂第一次带许攸攸出去玩耍,两人来到一处饭店,傀儡什么也不会,只是看着喧闹的人群发呆,丰盛的佳肴呈上来后,她唯有看着满桌的菜肴发愣。
店家还以为是自己做的饭菜不合客人的口味,站在一旁兢兢业业的,罗颂见状好言对店家道:我这位妹妹自小便不会说话,平素酷爱发呆神游,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您海涵。
未曾,未曾。店家摆手离去。
他们两人在人间游历多日,傀儡依旧没有任何改变,陆息见状冷静分析道:或许,只是傀儡术失败了而已。
无法感知人的情绪进而来模仿的傀儡,是残次品,他陆息不需要残次品。于是,他便着手开始制作下一个傀儡,陆息放弃了她,可是罗颂没有。
他走到哪里都带着许攸攸,就算是照陆息的吩咐重新制作新一具傀儡的时候也将她带着,直到某一天,许攸攸传给了他一把用来刻身的篆刀。
彼时的罗颂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颤抖着手指,指向远处的一个木头偶人,许攸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思考了半天,然后才慢慢地走过去,将木头偶人捡起放入罗颂手中。
这世界上好像很难有词汇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只是听着自己涩哑的声音,唤了她一声,攸攸。
傀儡似乎是记住了她自己的名字,在罗颂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那我是谁?罗颂问她,见傀儡不答话,他告诉她,我是你师兄。
往后的日子里,师兄这两个字一直在罗颂嘴边念叨,所谓恋恋不忘必有回响,一月后,傀儡学会的第一个词汇是师兄二字。
训练傀儡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许攸攸在罗颂身边跟了两年,她的学习行为一直都很吃缓,无法做到自主学习,只能让罗颂一点一点慢慢的教。她能做的表情并不多,出来沉思发呆之外便只会笑,因为大多时候罗颂看见她时脸上都带着笑意,久而久之许攸攸便也学会了笑。
时节入冬,很快就是裴栖寒十九岁生辰,陆息等不及了,他想干脆就将这一个半成品的傀儡送给他,罗颂以各种理由百般推辞,但仍旧没有扭过陆息。
他心意已决,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何况他只是他手下的一名小小弟子。
罗颂很早就知道,他要花费诸多心血去塑造一个不属于他的完美的作品,他原以为这个时限会有一生,没想到只有区区两载有余。
你愿意去跟着另外一个人么?罗颂问许攸攸。
傀儡不是人类,她没有自己的思维,被训练出来后理解一句话亦或者一件事情也需要花费上很长很长的时间,显然罗颂的这番话她听不懂,但是她知道笑,于是她便咧起嘴巴对他笑。
罗颂想,他现在脸上的表情肯定是比哭都要难看。
许攸攸,你马上就会有新的师兄了,你开心吗?罗颂从没有与裴栖寒接触过,他只是偶尔从陆息口中听说过他,闻眼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他担心许攸攸去了会在他那里碰壁,会受委屈,会遭人冷待,被受人责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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