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张老太爷做寿,论理她也可以一同出去受礼的,若是往常,张老太太再不会放过这个风光,可偏偏张巧绸才犯了事,人都知道她这个后妻生的女儿害了原配那支,她出去只有为人侧目的份,因此索性赌气称病,窝在正院里一个客人也不见,全丢给钟氏去招呼。
她自觉自己够委屈够低调了,谁知还能有祸从天降,好好的宝贝儿子,早上还好好的,忽然就满脸血人事不省地躺着回来了,她看见的第一眼,就差点晕过去!
“三儿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谁把他害成这样的?!”
一连三问,抬人来的小厮一个也答不上来,看张老太太满面狰狞,似乎要活吃了他,吓得有点懵,下意识把苏长越给供出来了:“小的见着三爷的时候他就这样了,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是那个、那个叫苏什么的少年发现三爷的。”
张老太太嘶声挥舞着胳膊:“苏什么?人在哪,快把他叫来!”
小厮没主意,求助地望一眼钟氏,钟氏只收到了一句张兴文受伤的消息,别的也不知道,她暂时也拿不出主意,只能先顺了张老太太,问那小厮:“能找到他吗?能找到的话请他来问一问罢。”
小厮应一声忙飞跑去,苏长越一碗饭捧到手里才扒了没两口,不得不放下来,饿着肚子跟他去问话,老仆梁伯在后面心疼地摇头:“这是什么老太太哟,饭都不叫人吃安生。”
另一边珠华也正往正院跑,她先不知道怎么回事,散席了就准备回小跨院看弟弟了,张萱一边指挥着仆妇们收拾残席,一边心神不宁,她怕张老太太因为张兴文受伤迁怒到钟氏,偏偏自己脱不开身,想来想去拉住了珠华,把事告诉了她,让她跟去看一看,如果钟氏受欺负了,赶紧回来告诉她。
“——你回来告诉我就行,别自己跟老太太起冲突,知道了吗?”
珠华精神奕奕:“好!”
不等张萱再说什么,她转身就跑。
一边跑一边想,这是张推官出手了?效率不慢呀——不过也是,张兴文现在就是个不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炸,为安全计,当然是越早把他拆了越好。
跑着跑着,后头传来一个清朗陌生的声音:“小丫头,站着!”
叫她?
珠华略微迟疑地转头往后看,同时脚下没停,循着惯性往前跑,然后——
“啊!”
她一直防备的一幕终于还是发生了,她踩中了自己的白绫裙摆,吧唧一声,往前扑倒在地。
后面的脚步声一下变快,有人几大步赶上来,把她扶起来,有点急地拉下她捂住脸的手,道:“我看看,摔着了没?”
小孩子身子软,珠华绊下来时又是歪着摔的,因此头脸都没事,身上也只是有点痛,不算严重,但这个害她摔倒的人手脚太快,她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已经被抬起下巴打量了一圈了,她刚要对这个恶霸调戏民女的姿势提出抗议,那只手松开她下巴,呼啦一下又把她刘海整个撩起,然后抽了一口凉气:“摔这么重——嗯?”
他拎着她的刘海往前凑了凑,仔细一端详,松一口气:“旧伤啊。”
珠华忍无可忍,啪一下拍他手背上:“放开我!”
这人脾气倒还不坏,叫她拍了,老实松手退开,还给她道歉:“对不住啊,早知道不叫你了。”
人家态度好,再者也是珠华自己踩了裙摆摔的,她就不非得怪他了,回了一句:“算了,没关系。”
这才有空打量这个冒失鬼,却见是个穿件竹青直缀的眼生少年,长手长脚地蹲在她面前,剑眉星目,悬鼻薄唇,正冲她笑。
珠华——咳,她仅剩的一点火气也随风飘走了,因为这少年真的帅得还蛮有冲击力的,他笑得又很有亲和力,让人觉得很难跟他生气。
她顿了顿才想起问:“你叫我站着干嘛?”
少年自然是苏长越了,他摊开一直握着的左手,掌心放着支小小绢花:“你跑太快,我见着你的花掉了。”
珠华下意识一摸中间束着的小小发髻,果然感觉有一边空空的,她从苏长越手里把绢花拿过来:“谢谢你啦。”
便往头上插,但至今为止,她还没有独立梳过一回头发,对这些钗环花簪也搞不太明白,没镜子的情况下,她一插就给插反了。
“呵。”
苏长越笑出一口白牙:“我帮你吧。”
珠华意识到自己出了错,但她不认识这少年,穿来时间又短,把握不住让他给帮忙的话算不算逾矩了,便犹豫着没把花给他,苏长越手伸到半途,也有点迟疑住,往她脸上看一回,道:“我觉得我应该没猜错,不过还是问一声,你是叶家小娃——妹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