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踩上楼梯,除了刚开始的一声嘎吱,之后再无其他声响。
您不知道,这楼梯以前不能同时踩两个人,光一个人踩那动静能传到三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塌。现在好了。
一路过来人声不断,姜昀祺睁开眼望四周,过了会从裴辙身上下来,跟着宋岐归一起摸楼梯扶手,仰头看宋岐归说话,哈欠一连三个,闭上嘴巴下秒就被裴辙牵着上了二楼。
二楼干净整洁不少,湿度也没那么大,除湿的挂壁和地毯是遂浒常见的编织物,据说效果和活性炭类似。厨房和会客厅占了大半,宋姨在裴家就很喜欢待厨房,这里二楼的厨房用具更齐全,一侧还有储藏室和恒温恒湿的酒柜。一眼就能看出酒柜是新装的,也肯定是宋岐归的主意。
二楼去往三楼需要绕过中庭天井,再上一层台阶。这样既隔绝了喧哗人声,也因为天井日常通风,更去了一层湿气。
前刻还能听见一楼装修师傅来回走动四处搬运,准备歇工的模糊动静,到了三楼,这些全不见了,耳边只剩中庭吹来的簌簌风声,还有檐下偶尔扑朔的雨滴声。
一间主卧三间客卧除了面积,陈设差别不大,都是黄花梨的床,柚木地板,还有胡桃木的柜榻。
宋岐归理所当然先带姜昀祺去客卧,指着衣柜最上层对姜昀祺言简意赅:昀祺自己换床单。东西都在里面。
姜昀祺点点头,觉得这不是问题,毕竟有裴辙,便转头去看裴辙。
哪想宋岐归直接将他往门里推了推,像推雏鸟离巢一样,开口也像最后嘱咐,指着里间浴室说:新装的,热水也有,早点睡,不然长不高你看看你才到裴长官哪里。
半醒的姜昀祺思路跟不上:刚想说是裴辙太高了,宋岐归就很自然关上他的门,领裴辙去了主卧。
门关上的最后一眼,姜昀祺抬头见望向他的裴辙眼底全是笑意。
在宋岐归看来,自己整理内务是姜昀祺必须做好的,简直就是天经地义。
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姜昀祺坐在床边发呆,鼻端是隐隐约约的木头味道,干燥清透,闻久了,酝酿出一股似有若无的淡雅橘皮香。
姜昀祺慢吞吞起身去浴室洗澡。也不管行李箱还在裴辙那。
到了主卧,宋岐归没再说床单浴室之类的小儿科问题,裴辙同他都是部队出来的,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简直不算事。
宋岐归说他就住隔壁客卧,待会一起喝点。
裴辙说好,一边蹲下身打开行李箱把姜昀祺衣服和洗漱用品拿出来。
宋岐归没多待,直接去二楼挑红酒,晚间饭桌上因为要开车回来就没喝酒,眼下哪有不喝的道理。
挑好红酒去敲主卧门的时候,发现裴辙并不在主卧。左右瞧了瞧,宋岐归转身去敲姜昀祺房间。
裴辙走来开门,身后浴室传来淅沥水声。
宋岐归站门边,盯着铺了一半的床,摸了摸鼻子,不是很明白,半晌犹豫道:哥哎,不带这么宠的。他都二十了,十七八岁还能理解我二十的时候,部队搞内务,地缝都要刷得锃亮
裴辙弯起唇角,回身继续帮姜昀祺铺床:昀祺不是你。
宋岐归百思不得其解:车上我就想说了,怎么走哪都要你抱。这么惯真不行,以后就是妈宝不对,兄宝,这出去怎么经历社会
浴室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姜昀祺推开门出来,湿漉漉的头发垂下,没精打采的,看了眼宋岐归,又去看裴辙,蓝眸莫名阴郁。
短袖短裤,露出来的肌肤白得跟瓷胚似的,直直杵浴室边,身后水雾缭绕。
宋岐归被姜昀祺盯得瘆得慌,但某种程度他也算习惯,早几年姜昀祺一直这么瞪他,见状啧了声,又去看裴辙:你看看,还瞪我。我说错了?男子汉大丈夫
哪想裴辙拿着浴巾走过去将人从头裹到脚,然后又抱去了床上。
宋岐归无语了。
姜昀祺却有些没来由的生气,裴辙要给他擦头发,他自己抢过去揉,裴辙站床边,没说什么,嘴角笑意就没下来过。
宋岐归看不下去,上前拉裴辙:大哥,我们出去吧?他又不是不会弄。
姜昀祺原本面朝裴辙盘腿坐床上,这下直接背朝两人,垂下头有一下没一下擦头发。
裴辙对宋岐归说:你先下去。
这下宋岐归也不好说什么,看了眼姜昀祺倔得不行的背影,鼻腔里快速叹口气,转身抱红酒走了。
裴辙走到姜昀祺那面,单膝蹲姜昀祺面前,握住毛巾底下一截小下巴,没怎么用力就抬了起来:昀祺?
姜昀祺顿了顿,水蓝对上笑意温柔的黑眸,张嘴:他烦死了!每次都要管我!以前管我期末考试,让我自己写作业不要烦你!现在管我铺床单!那我晚上还要找你睡觉呢!
我要告诉宋姨!
站门外听不大清的宋岐归还是听清了最后两个字,顿觉闯祸,脑子里迅速为明天见到自己妈打草稿。
也许是这段时间裴辙始终无微不至地陪伴在自己身边,姜昀祺的依赖到达从未有过的程度。宋岐归的出现更像一种提醒,提醒姜昀祺眼下状态并不正常他应该更独立点。
姜昀祺一点都不想独立。无论生病与否,他都离不开裴辙。
裴辙笑:那就晚上一起睡。
姜昀祺抬眼,睫毛弯翘,脸颊因为气恼泛红:那岐归哥再说怎么办?
裴辙说:他不会说了。
姜昀祺点点头,倾身搂住裴辙颈项:那你喝完酒记得把我抱过去。我一个人睡不好。
裴辙低头吻了吻姜昀祺温软肩膀:好。
不许喝太多,你会醉的。姜昀祺缩了缩肩膀,想起药还没吃,便要推开裴辙去吃药。
裴辙低笑,呼吸忽然慢了许多:不会。话音还未落,抬起头扣着姜昀祺后颈深吻下去。
姜昀祺折腾两下压根动不了,只能乖乖挨亲。
吃药的时候脸就红得不行,所幸吃完药效即时发作,姜昀祺很快在枕头上睡着。裴辙守了一会才出去。
这段时间雨势太大,但外围居民区比起雨林深处,好了不少。七月底歇下一程,八月再来最后一波,九月初就能迎来明媚秋光。
二楼延伸出的阳台对着他们来时的路。一面玻璃幕墙朝相反方向,映着中庭天井。
裴辙过去的时候,宋岐归正巧从一楼上来,估计刚和装修队师傅谈好。
老营房又塌了。听说那里现在还在下雨,寻常的钢筋结构在里面太容易腐蚀,后来弄得一套砖木又抗不了虫蚁啃,刮风下雨没几天就能塌一处,这叫什么事
宋岐归走到藤编躺椅上坐下,随手打开红酒塞,没管醒不醒酒的程序,先往裴辙杯子里倒了半杯,又给自己倒了。
最近三年遂浒外围才渐渐步入常轨,但当年部署下的一系列军械营房都原封不动安置在遂浒大爆炸中心,同时严格控制人员进出,防护等级依旧很高,预计未来五六年都不会松懈边境巡防管理,毕竟过去发生的事太惨烈。
见裴辙不说话,宋岐归继续道:领队师傅说见过你,还知道你名字,你认识他吗?叫高镇勇。
裴辙摇头,喝了口红酒,过了会忽然问宋岐归:你怎么联系到他们?
显然,裴辙已经看出高镇勇带的装修队不是平常装修队,应该属于军队里专业技能岗的普通职员。也就是说有编制的,大概率不会随意接这种民区整修工作。
宋岐归语气很淡:其实我当时自己联系了装修队,但不让进遂浒。您别看这几年宽松不少,其实外松内紧,大规模外来人员进入一律需要验身份、开审批。之后找来找去,听说有专门管民区修整的,就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