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陈爷爷养狗,他不爱名犬,就养那种黄色的土狗。
大人在的时候,狗乖得很,大人稍微走开一点,狗就汪汪叫个不停,显示自己的能耐。
冬稚觉得它坏啊,三四岁的年纪,吓得不轻,坐在椅子上啊地一声张嘴就哭。每当这个时候,陈就便会放下手里的零食,费力地转过身,费力地捂住她的两只耳朵。
他那么点大,连话都说不干净,吐字发音尚且呢哝不清,还一本正经地安慰她,念经似得碎碎念:不哭不哭,不怕,狗不怕,不怕哦
有时她会停,有时不会。若是她还哭,陈就见哄不住她,就会皱起眉,扭头凶巴巴冲黄狗喊:狗!出去!呸、呸
她其实早就记不清,却一次又一次在大人们反复的调笑中重温那些场景。
门外摘菜洗菜的帮佣总算忙完了。冬稚收回走远的思绪,世界终于重新安静。
陈就松开手,没放下,在半道停了停,替她拉了拉领子。
你先出去吧。站了这么久,回家休息。别洗了。他说,我等你走了待一会再出去,没人会说你。
冬勤嫂很晚才回家,陈家彻底忙完,所有人都走了,她是最后一个走的。
一进厅里,见冬稚还没睡,冬勤嫂愣了愣,皱眉:你怎么还不睡?这么晚,明天不上学?
出来喝水。冬稚说,然而端着水杯,踌躇半天,许久才喝下一口。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做事的时候,有人说你吗?
什么?冬勤嫂扭头,听清后撇了下嘴,说我什么?我有什么好说的。
那我呢?闲聊的时候不是会聊聊小孩什么的嘛。
冬勤嫂僵了一下,闪过一瞬不自在神色,下一秒却像是不耐烦一般斥道:有什么好聊的,你以为谁都知道你呢,聊什么聊,活都干不完没谁聊你!她赶冬稚回房,去去去,赶紧回去睡觉,一天天琢磨些有的没的。
冬稚还不死心:那些阿姨她们没有
没有没有!你有什么好提的,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冬勤嫂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问这些,神神道道的,没人问的就你来问!别废话,回去睡觉!
冬稚喝了两口温水,放下杯子,转身朝房间走。
到房门口,冬稚停下,回头一看,冬勤嫂拿着一块抹布,用力地擦着饭桌桌面。
岁月不饶人,她的背影已经有些沧桑。
房间里没开灯,冬稚靠坐在床头,对着黑暗沉思。
冬勤嫂回房了,厅里没有动静,也没有光从门缝底下照进来,她那屋关灯一向快,毕竟白天要干活,平时她回家洗漱完,也是一沾枕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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