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是刘龙跑出去的声音，阮红玉推门进来，说：“你怎么不跟着龙龙出去耍一会，老是在屋里呆着，别憋坏了，没事你也锻炼一下身体，怎么跟女孩子一样呢。”
阮静河被他姑姑说的很不好意思，就出去了，道孤儿院后头的操场上，看刘龙他们在那打球。
可是他人虽然在那看别人打球，心思却全在别的事情上，他一直在想，如果他一直见不到周先生，可怎么把自己的生日礼物送给他。
想了很长时间，他终于鼓足勇气，打算再到束河去一趟。
临行之前的夜晚，他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因为很忐忑，不知道周先生会怎么对他，他的人生，还从来没有这么倒贴过。他脸皮薄，其实有点不好意思。
他就这样怀着忐忑的心，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坐上了前往束河的车，告诉他姑姑说，他要出去见朋友，晚上再回来。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遍可能会遇到的情形，包括周先生拒绝他，斥责他，或者有礼貌的婉拒他，当然也有好的，周先生收下了他的礼物，甚至开口说爱他。
可是想了这么多，等真到了束河镇之后，他下了车，却突然临阵退缩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简直是在往枪口上撞，难道周先生如今这样对他他还不满足，非要让周先生跟他撕破脸，义正言辞的跟他说，他们以后再也不见面？
他这简直是在冒一个太大的险，赌的却是他十有八九惨败而归。
他就一个人在桥上站了很久，后来又沿着河一直走，这一天的天气不如上次来的时候晴朗，河岸边钓鱼的人也少了，不知道是不是河水寒气重，他竟然觉得特别的冷。
更让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一个人在河边溜达到午后，自己一个人在镇上的饭馆吃了碗面条。
梦龙在远方也记挂这件事，知道今天是周先生生日，专门打电话过来。
“你打算送什么？”
阮静就告诉了他。
“卧槽，你这脑袋瓜好奇葩啊，你的想法我表示理解不了啊。”梦龙说：“送个本子也好，但起码你也得是个新本子啊，你自己都写了东西了，让人家收了干嘛用？”
“读我的日记啊，我的这本日记，写的都是他啊。”
“额……”梦龙沉默了一会：“那你今天见的到他么？”
“我来他们家了，我现在就在束河镇。”
“挺大胆的啊，自己居然一个人跑过去了，那你快去吧，等你好消息！”
挂了电话，阮静河就鼓足勇气，去了周先生他们家。可是他不敢贸然进去，就偷偷躲在角落里，朝周先生他们家院子看。
可是可能天太冷，下午就开始阴天了，所以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连老婆婆都不在。
让一个人在外头徘徊，走过来有走过去，突然泄气了。
突然就觉得自己这样，很没有意思，也或许是他也觉得，自己送的这份礼物，很奇葩，情意也太重了，他还不如送个更普通的礼物安全。
他这么想着，就买了回去的票，可能因为期待了太久，所以回去的路上，他觉得特别难过。
因为这两次离开束河镇的感觉都不大好，让阮静河对束河镇几乎有了一层阴影，想到它就会觉得莫名阴冷。
他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阮红玉正在擦锅台，他们都已经吃过饭了，看见他就问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打电话催你呢。”
“多玩了一会，”阮静河说：“回来的就晚了。”
“吃过晚饭了么？”
“我不怎么饿……”阮静河说：“我回屋了。”
孤儿院里这几天一直很热闹，很多人来看院长，院长老婆不方便做饭，都经常让阮红玉过去帮忙。客人们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院长病着，就有院长的儿子民意叔陪着，阮红玉炒了几个菜，就跟院长老婆说了阮静河的事。
“静河从小都那么瘦，看他那胳膊，细成什么样了？”
“怎么能不瘦呢，不好好吃饭，这部，今天这孩子到现在还没吃饭呢，问他，他说不饿。”
“不饿也得吃点，正好这里有饭菜，让他过来吃点，咱给他盛一盘子。”
“行，我去叫他。”阮红玉放下袖子，就过去叫阮静河，阮静河正躺再床上发呆呢，阮红玉一见可不得了：“哎呀呀，你这孩子，怎么被子都不盖就躺床上了，你这样要是睡着了感冒了可怎么办！”
阮静河吓了一跳，赶紧坐了起来：“我没睡，就是想点事。”
“那也不能这么躺着，你不觉得冷啊？快点吧，你晚饭不是还没吃么，跟我来，去你江伯伯家吃点饭去。”
“我不饿。”
“别罗嗦了，赶紧走！”阮红玉说着就将他拉了起来，出了门，结果正好碰见了一个人。
居然是周先生。
阮静河本来还被阮红玉拉着，一看见周先生，立即站直了腰板。
“周……周叔叔……”
阮红玉也很热情：“周先生你也来了啦，我刚在厨房里听着就像是你的声音，怎么样，今天没喝多吧？”
周先生笑着摆摆手，看神情，确实喝了不少酒。
“你们这是干嘛去？”周先生问。
“哦，他晚饭没吃呢，我带他去吃点东西。”阮红玉说：“今天做的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周先生竖起了大拇指，阮红玉就大笑起来：“那你多吃点！你怎么出来了？”
“上个厕所你们这厕所在哪呢？”
“我们这只有公共厕所，在后头呢……”阮红玉说着看向阮静河：“这样，你带你周叔过去，等会进厨房来吃饭。”
阮静河心里头砰砰直跳，拘束的站在那里，用手指了指前头：“那……走吧……”
周先生可能喝了很多酒，步履有些不稳，他闻到了很重的酒气，于是就说：“你怎么喝那么多？”
“一个哥们不小心说漏了嘴，大家伙知道今儿是我生日，就都给我敬酒，挡不住啊。”
阮静河心里头微微一动。他领着周先生往后头走，路边电线杆上绑着一个已经有些残破的路灯，发着金黄色的光。他想扶周先生一把，可是又忍住，脚下只有咚咚的脚步声，冬夜寒冷，呼出白色雾气，他忽然说：“那祝你生日快乐。”
他默默说了一句。周先生扭头看他，他就重复了一遍：“生日快乐。”
周先生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就笑了，说：“谢谢。”
第61章最珍贵的礼物
阮静河欲言又止，想要说更多，又忍住了，心里头感受到一种暖融融的伤感。
他心里头那些疯狂的爱恋，他的痛苦与纠结，幻想与失落，其实没有必要一点一点全都告诉周先生。
于是他就说：“不知道你今天过生日，不然的话，也送你一份生日礼物。”
周先生说：“不用送什么礼物，我也不收那个。”
他们到了厕所门口，阮静河没进去，就在外头等他，厕所门口的灯的白色的，很亮，他站在灯下面，影子短短的，几乎看不见。
他忽然想起他以前看过的一部，叫《偷影子的人》。
故事讲述了一个老是受班上同学欺负的瘦弱小男孩，因为拥有一种特殊能力而强大：他能“偷别人的影子”，因而能看见他人心事，听见人们心中不愿意说出口的秘密。
他想，他如果有这个能力就好了，他就可以偷了周先生的影子，然后看看他的心里，究竟有他多少的位置。
周先生从里头出来，嘴里已经噙了一支烟。
“今天天真冷，”周先生说：“不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雪。”
“要是下雪，晚会就办不成了吧？”
周先生仰头看，天上黑漆漆的，一颗星星也没有，他鼻孔里吐出薄薄的烟气，说：“天气预报说是没有。”
“天气预报哪能作准。”阮静河说：“我记得咱们回来的时候，天气预报不也说暴风雪来的没那么早，结果不也是提前了。”
“也是，”周先生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笑了。阮静河发现，这似乎是周先生比较经典的笑容了，他很少大笑，周先生的笑大都是这样，淡淡的，好像本人为了维护身为上司和长辈的尊严，给自己穿上了一层盔甲。也许是本人长的比较严肃的缘故，笑起来虽然淡淡的，给人的感觉却异常温暖，让人欢欣。
“我看你手似乎生了冻疮。”
周先生说着，捏着他的手腕抬了起来，看了看，又轻轻按了一下：“疼么？”
“不疼，就是暖和的时候有点痒。”
“抹点药，平时也注意保暖，你在家要写很多作业么？”
阮静河摇摇头：“我们没有寒假作业。”
“那你怎么还老写字？你这冻疮生的地方，好像是写字写多了吧？”
“嗯……平时就爱写写东西……”
他心里忽然又蠢蠢欲动，鼓足了勇气，说：“我不该骗你。”
“嗯？”
“我其实早就知道今天是你生日，”阮静河低着头，说：“其实给你准备了礼物。”
周先生显然很意外：“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梦龙说的。”
阮静河说着抬起头，看着周先生：“可是我不知道我这礼物你会不会要，所有不敢送给你。”
“什么礼物？”
阮静河忽然显然有些激动，身体都有些抖动了，然后猛地抬起头来，眼睛倒映着上头路灯的光芒，闪烁着说：“周叔叔，你过生日，我把我自己送给你吧。”
周先生一愣，脸色居然微微有些尴尬。
他肯定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么想。
阮静河自己似乎也激动的厉害，他涨红了脸，忽然笑了，笑的却很尴尬，说：“哈哈哈哈，其实……其实我逗你呢，吓到了吧？哈哈哈哈哈。”
周先生不是小孩子，他的那些心思，他其实都知道。既然阮静河已经找了个台阶给彼此下，他自己也就避免了尴尬，于是也笑了出来，伸手搭上了阮静河的肩膀，说：“你这孩子……”
“其实我怎么了，我也没有那么糟糕吧？”阮静河小心翼翼地试探，抬头看着周先生：“看你刚才吓得……”
“谁说我吓住了？”周先生不肯承认：“我是有点楞。”
“那……”阮静河低下头：“那我真要送给你，你要么？”
“行了，回去吧，你不是还要吃饭么？”周先生搭着他的肩膀，半强迫性地搂着他往前走，阮静河心里头一下子就热了，非常伤感，失落，可是他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什么都说不出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夜色凄迷，夜晚突然变得异常寒冷，周先生比他高很多，力气也很大，簇拥着他往前走，一直走到门口，才放开了他。
“去吃饭吧，别饿坏了肚子。”
里头有人看见了周先生，远远地笑着喊道：“你撒个尿怎么去那么久，赶紧过来罚两杯！”
周先生回头笑了笑，拍了拍阮静河的肩膀，就进去了。
阮静河一个人站在门口，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忍了很久了。
特别心酸。
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抑制自己眼泪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他猛地回头，结果就看见他姑姑站在他身后。
“怎么了？”阮红玉从小把他养大，他的一些情绪她一眼就看出来了，特别吃惊：“怎么了这是？”
阮静河紧紧抿着嘴唇，不想在他姑姑面前流露，可是又怎么忍都忍不住，他一张脸都憋红了，说：“没事。”
阮红玉看着他，诧异又关心。阮静河推着他姑姑往厨房走：“我都饿了。”
院长老婆正在烧水，厨房里雾气弥漫，她看见阮静河进来，就笑着跟他打招呼：“怎么晚饭都不吃呢，快点吃吧，还给你盛了汤呢，他们这些人喝酒，也不知道喝到什么时候，汤都凉了。”
阮红玉把筷子给阮静河拿过来，一直细心地看着阮静河的神情，想要问他，几次都忍住了，慢慢的脸上就有些悲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快吃把。”
阮静河坐在板凳上，拿起了馒头，啃了一大口。他的情绪依然有些失控，紧张地看了他姑姑一眼，发现他姑姑一直关心地看着他，他就更慌乱了。
可能是院长老婆在，阮红玉虽然有很多话想问他，但是一直没有吭声。阮静河却知道他姑姑一定想知道他怎么了，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理由或者借口，只好低着头，只顾着吃饭。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他站起来就要走，阮红玉拉住他：“汤喝了再走。”
他就接过了他姑姑手里的碗，刚喝了一口，就见厨房门口有人进来了。
阮红玉立即站直了身体，笑着问：“周先生，你找什么呢？”
阮静河扭头看了一眼，赶紧低下头继续喝手里的汤。周先生看了看他，然后笑着说：“有点渴了。”
“刚嫂子不是把茶刚端过去……”
“我能喝这个么，喝点汤？”周先生指了指阮静河手里的碗。
“锅里都是，我给你盛。”阮红玉说着就回身盛了一碗汤，一边盛还一边笑着说：“我还正想问你呢，你刚跟我们家静河说什么了，我看他都快哭了。”
阮静河尴尬的厉害，赶紧反驳说：“哪有……”
他说着就看了周先生一眼，发现周先生淡淡地笑着，脸上似乎有些愧疚的神色。
那汤太烫了，周先生喝了两口就放下了，院长老婆进来，笑着说：“你怎么在这呢，刚他们还嚷着，说一会功夫你跑哪去了呢。”
周先生笑了笑，就端着碗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又看了阮静河一眼，阮静河突然有了脾气，给周先生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喝完汤，就要出去，阮红玉拉住他，说：“你心里有什么事，怎么都不愿意跟我说呢？”
“没有什么事。”
“你还能瞒得过我？”阮红玉说：“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
阮静河被他姑姑这话逗的忍不住笑了出来，阮红玉也笑了：“姑姑话粗，可是理不粗，你是我养大的，我还不知道你？”
“你别管我了，我姑父呢？”阮静河试着转移话题：“今儿一天都没见他。”
“他中午在，你中午不是出去玩了么，吃了午饭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以前还能管一管他，现在眼瞅着要过年了，他那些狐朋狗友都回来了，今天这个朋友请喝酒，明天那个老同学要聚一聚，他这么多借口，我也不知道怎么拦住他，算了，由他去吧，喝死外头得了。”
“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刘晴刘龙也不在家。”
“他们都出去玩了，不到十点回不来，龙龙估计又去网吧了，刘晴去了他同学家，说是今天不回来……说到这个我又要说你了，你看看你表弟表妹，整天往外跑，你呢，老在家里憋着，憋出毛病来了，这人老是不出门，心里就没有精气神，你老是心情不好，保不准就是这个原因，没事多出去走走，有好处。”
“我今天就出去了啊。”
阮红玉往他头上敲了一把：“还学会顶嘴了。”
“你这又是干嘛呢？”院长老婆拎着茶壶进来：“你又打孩子的头，小心都打傻啦。”
阮红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茶又喝完了？““可不是，一帮大老爷们喝了那么多酒，可不得多喝水。”
阮红玉见状就去烧水，阮静河赶紧溜了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偷偷往里头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一个人在外头站了一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嘛，回到家里，把自己的那个日记本拿出来。
其实他这个日记本，说是日记本，记载的除了周先生，别的什么都没有。所以与其说是一个日记本，不如说是他对周先生，从认识到爱恋的一封长情书。
长长的一封情书，也是他初恋的苦辣酸甜。
他从第一页开始看，看到最后一页，自己好像也跟着重新走了一遍。他觉得自己这样不好，为了一个不会喜欢自己的人，为一个总是让自己伤心的人，写下这么多东西，将来怎么对得起，他将来的爱人。
他叹了一口气，把日记本合上，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他们这里的人大家都互相串门，敲门的人是极少的，所以阮静河一听到敲门声，立即就意识到应该是周先生来了。
他赶紧跑出去一看，果然是周先生。
周先生可能又喝了很多酒，醉醺醺地靠在墙上，嘴里噙着一根烟。
他打开门，怔怔地看着周先生，周先生扭过头来看着他。
“我是过来跟你道歉的……”周先生声音低沉，带着微微醉意。
“你跟我道什么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不是不知道，装不知道而已。”周先生说着站直了身体：“外头这么冷，不请我进去坐坐？”
阮静河就打开门，让周先生进来。
“家里还有别人么？”
“没有了……”
周先生就一把将他按在墙上，让他猝不及防地吻了上来！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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