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静河听了没有言语,就淡淡地笑了笑。阮红玉跟民意叔的老婆,也就是他婶子有点不合,两个人以前拌过嘴,如今别人的男人越混越出彩,自己的男人却越混越耸,阮红玉心里头多少有点气不过。
说来说去,曾经也都是心气儿很高的人,生生被生活磨练成了一个整体围着锅台转的中年妇女。
“菜你热了么?”阮红玉掀开锅看了看。
“热了。”
“怎么汤没喝完,都喝了它。”
阮红玉说着就要给他盛一碗,阮静河赶紧说:“都吃撑了,不吃了,喝不下了。”
阮红玉把碗往锅台上一放,烟却突然朝外头看了过去,立即满脸地笑容,喊道:“周先生,你咋又过来了?”
阮静河一扭头,就看见周先生盯着满身的雪,气喘吁吁地站在他家门口。
第68章斯人若彩虹
阮静河心里一动,想要迎上去,又忍住了,站在那里。
倒是他姑姑擦着手走到了门口,说:“周先生吃了么?”
“没呢,”周先生走进来,眼睛却一直看着阮静河,眼神有点凶。阮红玉发现了异常,就问:“怎么了?”
周先生就直接问阮静河:“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阮静河又激动又尴尬,说:“关机了……关机了么?”他装模作样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说:“哦,真关机了,可能是没电了……”
周先生就直接问阮静河:“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阮静河又激动又尴尬,说:“关机了……关机了么?”他装模作样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说:“哦,真关机了,可能是没电了……”
“我给他打电话打不通,雪下这么大,本来就怕他出意外,实在担心,就追回来。”周先生笑着跟阮红玉解释,脸色微微有些尴尬,可能一路上走的比较急,说话都是喘的。阮红玉听了立即瞪了阮静河一眼,但是她也不知道阮静河是真的手机没电了还是故意的,也没有责怪他,而是赶紧回身说:“正好呢,锅里还有热汤,赶紧喝一碗热热身子。”
阮红玉说着就给周先生盛了一碗汤,阮静河站在一边,赶紧说:“他还没吃饭呢,姑姑,你给周叔叔做点饭吧。”
“我给你做个蛋炒饭吧,比较快。”
“行,那麻烦了。”周先生也没客气,就站在那端着碗喝了几口热汤。阮静河走到他身边,帮他拍了拍身上的雪,结果周先生一边喝汤,一边恶狠狠地看着他,似乎洞悉了他的那些小伎俩。
他有些心虚,可是回来路上的那些伤心和困惑全都消失了,满满的都是幸福和暖意。他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听周先生和阮红玉在那聊天。
说的都是很客套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聊。可是阮静河在旁边听的津津有味,眼睛时不时就偷偷看着周先生。周先生突然就说:“静河这孩子,好像不大听话。”
他姑姑一听,立即就问道:“他怎么不听话了?”
“就是,我可是从小就被人夸懂事听话的。”阮静河反驳。
“我是觉得他不听话,有时候觉得他有点欠揍。”
阮红玉就笑了起来,说:“那你尽管揍,他啊,是不如小时候听话了。”
“你们俩一块攻击我,得,我不在这坐着了,你们好好攻击吧。”阮静河说着就站了起来,周先生叫住他:“你又到哪儿去?”
“回我屋。”
“在这坐着。”周先生指了指他的板凳,让他坐下来,态度有些强势。
阮静河知道可能只是是怕单独跟他姑姑在一块没话说会有点尴尬,可是此时此刻,他就像跟周先生对着干,于是他“切”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阮红玉听见他那声“切”,立即“啧”了一下回头看他,锅里刺刺拉拉响,阮静河打开房门就进去了。
进去了之后,他才发现刘龙居然在,戴着耳机在那看电影呢。
“你怎么在家啊?”阮静河有些吃惊。
刘龙摘了耳朵看着他:“怎么了?”
“姑姑刚还问我你去哪了呢,我们都以为你不在。”
“天太冷了,去哪都不如窝在床上看电影,我刚从民意叔那拷了几个电影,来一块看啊。”
刘龙说着就给他腾了点位置,他往旁边一坐,看了看,是周星驰的《唐伯虎点秋香》。
“这么老的片子了,不是都看过?”
“可是经典啊,再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刘龙摘了耳机,放外音跟他一块看。
确实非常搞笑,即便是看了好几遍了,再看还是觉得很好笑。他们俩都被逗的直乐,正笑着呢,周先生就推门进来了。
“你看什么笑这么开心?”周先生进来开口就问。
可能是没想到还有别人在,周先生在看到刘龙的时候有些吃惊。
“我表弟。”阮静河介绍说,然后又给刘龙介绍说:“这是周叔叔。”
“周叔叔,我是不是见过你?”刘龙问。
“以前见过么?”周先生问。
“看着挺面熟的。”刘龙挠了挠脑袋,笑着说:“我这可不是老派的套近乎。”
阮静河搭着刘龙的肩膀就笑了起来,说:“周先生来过这儿好几次了,你可能碰见过,所有觉得面熟吧。”他说着就从床上下来,问:“你吃完了么?”
“嗯,”周先生看了看他,说:“既然都没事了,我就回去了。”
“这就要走啊,”阮静河说:“那我送送你。”
他跟周先生从屋里出来,阮红玉见他要走,就说:“这雪下这么大,还走什么呢,等等雪停了再走也不晚。客厅里有茶有瓜子糖果,你们说说话看看电视。”
“这雪一时半会可停不了,等天黑了再走,就更难走了。”
“天黑了雪不停怕啥,就在我们家住,也不是住不下。这么远,天又不好,你连个车都找不到,怎么走?”
“不了不了,还是走,我既然能走过来,就能走回去,这不刚吃饱,身上暖,倒也不觉得冷。”周先生执意要走,拉拉扯扯的,就把刘龙都给惹出来了。阮红玉看见他也是愣了一下:“原来你在家呢。”
“对啊,在屋里看电影呢。”刘龙问说:“周叔要走啊?”
“可不是,怎么都留不住。这天气这么坏,今儿都来回走多少趟了。”
“我去借林叔叔他们家的电动三轮送送周先生吧。”刘龙说。
“别了,开三轮更冷,还不如自己走回去。你们别劝了。”
“不是的,林叔叔家的三轮跟小汽车似的,封闭的很严实,不冷,是新式的电动车。”阮静河说:“那我去借。”
阮静河说着就跑了出去,阮红玉对刘龙说:“你不也跟着去,他又不敢开。”
刘龙赶紧就追了出去,阮红玉笑了笑,对周先生解释说:“静河小时候有一次开三轮拉着我去买东西,因为躲车不小心把三轮车开到沟里去了,从那之后就有点犯怵,不大敢开三轮车,两个轮子的倒是敢开。”
“开沟里去人都没事,也真是万幸。”
“啥万幸不万幸的,当时他嘴都磕破了,缝了好几针呢,幸亏这几年疤痕都没了,不然不就破相了。”
阮红玉说着就叹了一口气,周先生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听阮红玉说:“这孩子也是命不好。”
阮静河的命,确实不大好,往仔细了想,也是苦命人。
刘龙和阮静河不一会就把电动三轮车开过来了,这个电动三轮车果然跟大街上拉客的那些三轮车不一样,从外观看,跟小轿车没什么两样了,就是小了一号,封闭的严严实实。阮静河在车里坐着,朝他招了招手说:“周叔叔,上来吧。”
“你也跟着去啊?”阮红玉问。
阮静河笑了笑,有些腼腆,说:“我送送周叔叔,反正在家也没事。”
阮红玉笑了笑,送周先生上了车,雪花簌簌,落在她的红棉袄上,她朝刘龙喊道:“开慢点,路上滑,拐弯的时候记得按喇叭。”
“知道。”刘龙有些不耐烦,开着车子就出了院子。
阮静河和周先生坐在车里面,面对面对着,周先生说:“刚听你姑姑说,你不敢开这车。”
“哦,”阮静河正要回答,就听前头的刘龙笑着取笑他说:“他以前开车把车开到沟里去了,从那之后胆子就小了,不敢开了。”
阮静河听了就有些窘迫地笑了出来,看了看周先生,说:“不知道怎么,就是后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周先生笑了笑,没有在说话,阮静河就说:“都是我,要是你车子还在就好了,去哪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都说了不是你的错,别提了。”
“什么别提了?”
于是阮静河就将周先生的车子的事讲了一遍,刘龙听了直咂舌,问说:“那车子很值钱吧?”
周先生笑了笑,没说话,刘龙好奇,就又问了一遍,周先生才说:“也不值几个钱,人命比钱重要,幸亏俩人都没事。”
“那倒是,那也够惊险的了。”刘龙透过后视镜看了看阮静河,发现阮静河脸色红扑扑的,似乎有些愧疚和窘迫。于是刘龙就开玩笑说:“以后超过两个轮子的车子都能让他碰,他什么车都能往沟里弄。”
阮静河内心羞愧,周先生就拍了拍他的手。
他抬起头,看见周先生看着他,脸上又是那种淡淡的笑容,脸上略微严峻,嘴角却带着一点笑意,平静,镇定。
这个男人,对他还是很好的。他不该因为一点小事,就发脾气,闹别扭。如果不是他,周先生可能也不会一路追回来,冒着这么大的风雪,走那么远的路。
不管怎么说,周先生心里头,应该有他的位置在,哪怕只是很小的一个角落,也够他容身了。
他抿了抿嘴,手指微微伸展,蹭了蹭周先生的手背。
他总是想对周先生表白,告诉他他有多爱他,好像唯恐周先生不知道。这样的冲动经常在他跟周先生近距离接触的时候,汹涌地占据他的心头。
于是他就抬头,看着周先生,在周先生也注视着他的时候,用嘴型轻轻说:“我爱你。”
只是做了这样的嘴型,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可是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他有多爱周先生,周先生从他的眼睛里,都可以看到。
那么爱他,爱的那么纯粹,激烈,伤感又深沉,这种感情足以让周先生也感到动容。
可是他也觉得,他这是在用自己澎湃汹涌的感情强迫着周先生,强迫着他感受,强迫着他接受。周先生忽然摸了摸他的手,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跟他冰凉的双手不同,周先生的手温热,摩挲着他的手背。阮静河说:“我穿的少。”
“他可不是穿的少,他的手一直比一般人的凉一点,我妈说他是体质不好。”刘龙在前头说。
因为刘龙在,阮静河有些畏惧,于是就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然后插进兜里面。
“把手套戴上吧。”周先生从兜里掏出他的手套,递给他。
阮静河接过来,套在了自己手上。周先生的手套很大。
阮静河突然就觉得,周先生也是爱他的,或者这爱和他的爱有一点不一样,但也是爱。
不管是哪一种爱,周先生肯爱他,就挺好的。这世上也不是人人都那么幸运,能得到周先生的爱。
当爱情不对等的时候,爱的更多的那一方,总是很可怜,很容易满足所以甜蜜也多一点,很容易失落所以痛苦也多一些。
但都是自愿,没人强迫。咎由自取,也怨不得人。
第69章泡沫
他们把周先生送到酒店门口,两个人就回来了,因为周先生明天就要走,所以阮静河离开的时候非常舍不得。他透过车窗看着周先生站在酒店外头目送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他每一次跟周先生分离,都会有非常强烈的,离别的愁绪在心里面,好像前所未有的矫情,能感知人生轻微的疼痛。
“周叔叔他是干什么的啊?”刘龙问。
“做生意的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阮静河问:“他人很好吧?”
刘龙点点头,说:“是不错,挺和气的。”
他们回到家,阮静河才知道周先生给他发了短信,让他到家之后,跟他说一声。
阮静河就给周先生发了一个短信,说他已经到家了。
周先生回复的短信很简短,就是一个“知道了”。
阮静河想了想,就又发了一条信息,问说:“你明天几点的车?”
结果周先生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阮静河每次接周先生电话的时候,心里头都很激动:“周叔叔……”
“我明天找朋友送我,”周先生说:“具体坐几点的火车还不清楚,到时候再跟你说。”
“嗯。”阮静河应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其实周先生没有必要打电话,因为短信都能说清楚的事,可能周先生更习惯打电话,可是这样两句话说完,气氛就让阮静河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尴尬。双方都沉默了一会,阮静河想要挂电话了,可有不舍得先提出来,犹豫着的时候,就听周先生问说:“晚上高中那个晚会,你去么?”
阮静河这才记起今天还有晚会,在他们县高中的礼堂里。
“你去么?”他反问。
“我不打算去,”周先生说:“没什么意思,江院长也去不了。”
“哦。”阮静河应了一声。
“你想去么?”
“应该会去吧,”他说:“我帮着张老师张罗了好久呢,有几个节目还是我们孤儿院的人策划的。”
“是么?”周先生说:“那我是不是得去看看,你有表演节目么?”
阮静河摇摇头,隔着电话笑:“没有,我只负责出主意出苦力,我不敢在生人面前表演,我表弟他们有,中华武术。”
周先生就在电话那头发出了类似于叹气与思考的声音,然后说:“那我得考虑考虑,看我要不要去。”
阮静河当然是希望周先生去的,因为那样可以多见周先生一面。于是他就说:“你如果去的话,我帮你占座啊。”
“那行,我去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阮静河挂了电话,心里头很喜悦。他出了房间,问他姑姑:“姑姑,你晚上看晚会么?”
“去啊,就是不知道人多不多。”阮红玉说:“咱们这小县城难得有个晚会,估计小礼堂都得挤爆了。”
“那是不是得提前过去占座啊?”
“是啊,你去的时候顺便帮我跟你姑父都占个座吧,龙龙有表演,咱们都去给他捧个场。”
阮静河其实不大好意思做占座这样的事,他的脸皮非常薄,怕人家说他。于是就说:“咱们一块吧,我帮你干活,咱们早点结束。反正今天孤儿院的这些人肯定都要去的,晚饭你早做点。”
“那我去给前面说一声去,”阮红玉说着就擦擦手走了出去,不一会回来了,高兴地说:“四点半咱们就开饭,早吃早去。”
阮静河立即帮着他姑姑做饭,在一旁给他做帮手。刘龙兴高采烈地从外头回来,里头已经穿上了武术服,外头裹着羽绒服,阮红玉看见了赶紧说:“这么冷的你穿这么少,去,套个裤子去。”
“我们都这么穿,等会晚会的时候羽绒服一脱,就能上场了,都这么穿,我才不套裤子呢。”刘龙说着看向阮静河:“你们记得去给我捧场啊,顺便帮我多拍点照片。”
阮静河点点头,刘龙看了一圈:“我妹呢?”
“她又找谁玩去了吧,”阮红玉说:“你们俩平时谁在过家,一个个全都往外跑,吃了饭就没影。”
“她不去帮我加油啊。”
“加什么油,不就表演个节目,又不是参加奥运会。”阮红玉说着眉头一皱:“去去去,给我再穿件衣服去。”
“我不,”刘龙说着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喊:“记得叫她一块去给我加油啊。”
阮静河就笑了,阮红玉笑着摇摇头,说:“都多大了还叫人操心。”
“他没事,结实,冻不坏。”
“我看你穿的也够少的,”阮红玉看了看他,说:“冷不冷?”
“不冷,我们年轻人,火力大。”
结果阮红玉直接拽住了他的手,摸了摸说:“都凉成这样了。去,去你表妹屋里拿她的暖手宝捂捂去。”
阮静河听了笑着说:“一干活就热了。”
“你还是别碰凉水了,周先生吃饭的时候还说呢,估计她是看见你手上的冻疮了,就跟我说什么你手冻了,就别让你碰凉水什么的,你看他说的,好像我不知道疼自家孩子似的。”
“他真这么说?”
“可不么,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阮静河听了眉开眼笑,喜滋滋地去拿他表妹的暖手宝了。周先生可真是细心的人,这么关系他,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呢。
他们四点半吃晚饭,五点出发去了县高中。礼堂已经布置好了,里头开着空调,特别暖和,他们来的已经算是晚的了,座位已经快被人坐满了,阮静河进去看了看,情况特别合他心意,因为座位都是三三两两被隔着的,这样他正好有了借口,可以不用跟他姑姑他们坐一起。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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