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存在来源于桑洲辛氏族人的期许,我的神力亦有他们千百年来的愿望为源泉,所以,我是独属于辛氏的独一无二的神。”
红色的狐狸神情倨傲,尖尖的下颌高扬,分明是在看着他讲话,眼神里却带着些俾睨的高傲:“我爱着我的族人,爱着这世间,并且我不羞于承认这些,这不会令我软弱,只会令我更加清醒。”
她是骄傲无匹的,冷漠、从容、艳丽,眼尾一勾便是浓墨重彩的恣意,语气严肃淡然,她不屑于骗他,也从未想过骗他。
“你们欧阳氏的神明如何,与我无关,你对神明是仇恨还是崇敬,同样与我无关。”辛秘说:“只是你此刻在我手里,如果你没什么用,唐氏家神可以直接杀掉你,所以你必须带我们去找到那些被关起来的护卫和侍女。”
她颐指气使的,一如与那个“张瑞”初识时的贵族女商,半是不耐,半是算尽天机的从容。
但奇怪的,欧阳浔胸腔里翻涌着的莫名浓黑散开了一些。
他定定地看了辛秘一会儿,那张笑惯了的文弱面孔上少见地面无表情,眸中波光粼粼,带着探究。
“您与我族家神不合,应当不是传闻吧。”他还在试探。
辛秘最烦他们凡人这种满脑子兜兜转转的心思,狐狸脸上人性化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浓墨般的眼瞳都快看不到了:“是,我很讨厌她,所以看不得你这幅阴郁的样子,说白了还是你太软弱。若你可以保护你母亲,或者干脆手刃你父亲、你们欧阳氏的家神,还用得着猜忌迁怒所有神明吗?”
她在安全有保障的情况下说话一向不好听,戳得人心窝子痛:“只有懦弱者才会迁怒。”
“……”唐锦眼角瞥了她一眼,觉得这家伙怪过分的,不过她们毕竟才是同一战线的人,还是老老实实挥了挥手,用那截断梁威胁欧阳浔,防止他暴起伤神。
欧阳浔先是错愕,愣了一瞬之后面色难看地转回头去沉默不语,辛秘和唐锦都盯着他一动不动的背影,却见这家伙双肩抖动,竟是笑了起来。
他越笑越大声,身体抖动得越发剧烈,在这空旷的残垣断壁间有些诡异的回响。
辛秘谨慎地盯着他,自身不懂武学,但是捕食者的血脉让她能看出来这人是真的失态了,而不是伪装,人体的几个命门他都大剌剌置之不顾,分明就在一刻钟之前他的姿势还是紧绷而小心的。
所以说凡人真的又复杂又麻烦,即使他身世再可怜,怎么说这人也算计过她的,超级现实的神明实在怜悯不起来。
她磨了磨爪子,不耐烦地吹了吹嘴边的软毛。
好在欧阳浔只发了一小会儿疯,很快就笑够了,回头文质彬彬地笑起来,向两位神明拱了拱手:“二位跟我来便是。”
辛秘撇撇嘴,拖动着微微疼痛的后爪一步一步跟了上去。
时间紧急,找到的绳子不够结实,但还勉强够用。霍坚掂了掂自己腰间的绳索,看向身后的欧阳氏护卫。
那群人的脸色畏惧而警惕,他出众的武艺着实是被众人忌惮,因此即使队长同意了他的提议,也只让他走在第一个。
护卫们都害怕这个敌对之人在他们身陷危机时出手背后偷袭,即使不动手,若是将他们绳子切断,也足够麻烦了。
若霍坚走在第一个,当然也会面对同样的风险。
但他不在乎。
霍坚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信心,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辛秘的下落。他蹙了浓黑的眉峰,在目间留下深深阴影,伸手紧了紧臂上伤口处的包扎。
然后他扶着那把软剑,踏上被方才的爆炸波及过变得松软动摇的台阶。
唐氏老宅地处蜀州深山,此地丘陵密布,地势高低落差极大,阶梯密集,此时他面前只剩下断去的半截,落了尘土泥污,看起来摇摇欲坠。
他一步下去石阶又落下半截,他后面跟着的护卫们倒吸一口冷气就要后退,几次蹬脚却没扯动,霍坚纹丝不动地立在断阶上,手中握着那根将他们连在一起的绳索,凛然回头。
“不要退。”他低喝,眉间皱出山字痕:“若想救出你们公子,便不可退。”
似乎山岳崩塌在眼前他都不会为之变色般,这样的从容坚毅感染了身后的护卫,他们吞了吞口水,终于也随着霍坚迈上断阶。
后面全是这样的路,甚至更糟,建在稍低处的屋宅塌陷,以它作为支撑的的栈道平白失了依凭,只剩下勉强固定在一边岩壁上的木质基础,还未走上去便见其摇摇欲坠。
护卫们窃窃私语着,退缩之意又起,霍坚不语,只单臂挥出腰间软剑,深深刺入一边的岩壁。
他靠着过人的臂力硬生生做出一个落脚点后,便干脆利落飞身跃起,一点那剑柄,旋身站上岩边自然生出的古树。
“此处可以立人。”他没什么训话的耐心,只丢下这句话,便飞身向下一处落脚点。
跟着他的护卫们被绳子拖着,咬牙硬撑着跟了上来。
几息之后,他们这位于最高处的一队,面对着最危险的前行环境,偏偏走在了叁队人马的最前方,低头便能看到另外两队迟疑缓行的动向。
此时距离爆炸已经过了不短时间,那些腾起的尘雾硝烟沉降了大半,视野逐渐清晰,在高处可以看清整个唐氏宅子里大致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