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农门长孙逃荒记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农门长孙逃荒记 第12节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是,孙儿知错!”周长宁低头乖乖认错,但是对于周老爷子的话,他也有一番自己的想法:“只是,孙儿近日还不想去私塾,爹也不用把时间精力费在这等事情上面了,一来,孙儿好久没有认真读书,总要有一阵子时间熟悉回来,现在去私塾免不了被夫子考校,答不上来反而难堪,倒不如等我把过往所学捡起来再说。

二来,家里如今初到东阳郡,还有许多琐事要做,孙儿既已成丁,便该为家里做些事情,一心只读圣贤书,缺少历练,哪怕读出了名头,也只是会背之乎者也的书呆子罢了。

三来,家里如今开销正大着,咱们家也不算什么家底儿十分丰厚的人家,若是要一家子省吃俭用地送我去读书,那这书读着也无甚意趣,倒不如等家里境况好些,再考虑此事。”

显然,这些话在周长宁心里已经憋了许久,并非是他方才想到的,周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经过逃荒路上的这一遭,他也知道长孙是个心里有主意的:“罢了,就先依你吧,但是学问是必须要捡起来的,若是再不好生温习,就算明年的院试一切顺利地进到了考场,学问不到家,那也是白费功夫。”

周长宁自然十分认同地点点头,只是,他没有告诉一家人的是,等到明年院试的时候,他们一家人还在不在东阳郡都不一定呢。

邸报上是有清河郡的秦王与昌安郡的楚王之间战争状况的消息不假,但是两方虽然都召集到了足够的兵力,却只是停留在了小打小闹的范围之内,仅看那伤亡人数就知晓了,双方并没有真的大动干戈起来,毕竟,皇家子孙,又有哪一个会是简单的呢?谁也不想鹬蚌相争,却让渔翁得了利。

此外,在东阳郡本郡的这份邸报上,占了最大篇幅的一则消息,是关于这东阳郡的“土皇帝”——燕王殿下的,上面说,燕王府整日召些歌姬舞姬,还专程包了一个戏班子,每日给燕王殿下表演,不仅如此,燕王府的女眷也是经常召人上门,专程为她们定制合适的布料做衣裳,银楼的掌柜还专门呈上去了一本首饰图样的册子,燕王妃便将整本册子都包了下来,让银楼的掌柜照着册子把每一样首饰都打出来,而且只能供给她一人。

如此一来,整个燕王府近日的开销便可想而知了,金银财宝想必是如同流水一般地花了出去,简直是做足了一家子都“烂泥扶不上墙”的姿态,然而,这样的消息迷惑迷惑普通小民也就罢了,即便是周长宁心里也晓得,燕王这番“自污”的动作最多也只能给那两位王爷一个信号罢了,表演上着实显得拙劣了些,对此,想必那两位王爷,同样也是心知肚明的。

与此同时,周长宁也越发能够确定了,这东阳郡,并不是什么适宜久留之地,三方现下是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不假,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样的乱象不管是皇后还是各位朝臣,都无法容忍太长时间的,这些皇室子弟当中,总会角逐出一个胜利者,那个时候,其他的人,可就未必甘心呐!

只不过,像这样关系到朝堂局势的事情,周长宁也只能自己在心里面推测着,并不敢随意说给家人听,一来距离他们太过遥远,家人也不一定能够听懂这背后的弯弯绕绕,二来,眼下还是暂时风平浪静的,他口说无凭,一番推测未必能有多大的说服力。

接下来的几天里,周大新确实尝试着出去找活儿做了,他本就是酒楼掌柜,眼下自然是做回老本行最为方便了,只可惜,东阳郡与青石镇却是不同,一来,各家酒楼的掌柜都是做了许久的,经验怎么说也比周大新更为丰富,二来,就算有新开的酒楼需要招聘掌柜的,人家也更愿意去找熟人推荐,像周大新这样无根无基、在镇上的酒楼做事的人,即便说是有经验,人家心里也会有几分疑虑。

没办法,周大新只得和周二柱、周三全以及其他的周氏族人,每日一起去码头做这些最简单的卖力气的活计,没几日便是一身酸痛,晚上周长宁去倒水洗脚的时候,经过左厢房门口,都能听到里面他娘在给爹按摩、而爹连连呼痛的声音,他记在了心里,嘴上没说什么,却是将自己手头上正在做的事情进度越发加快了些。

周老爷子也有些看不过眼了,要说其他两个儿子也就罢了,好歹一直都是在地里做活的,但周大新不同,他在酒楼做事,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日也晒不着的,“养尊处优”惯了,在逃荒路上就很是吃了一番苦头,现下又得继续做这样的活计,身子哪里能受得了呢?

只是,周老爷子几次开口劝周大新还是算了、另找活计,却都被他用别的话题岔开了,几番下来,周老爷子也就知道,他这是主意已定了,细细回想起来,这事儿怕不是长宁说家里银钱紧张、他先不入学那句话给引起来的?

当然,这也都是周老爷子自己一个人在心里琢磨的,没什么真凭实据,周大新因着几日的劳累,又有些像老二一样跟个闷葫芦似的,周老爷子问也问不出个究竟来,只得作罢。

直到这一日,周大新下工回来,用过晚饭以后,周长宁这才像献宝似的,跟长辈们说道:“爷爷,我这几日在自己的屋子里,倒腾出来了一样东西,您也帮忙掌掌眼,若真是稀罕,卖出去换回银钱来,能够补贴些家用那就最好不过了。”

不必多说,这话自然是谦辞,可以说,周长宁比其他人都要懂得他倒腾出来的这样东西的价值,眼下也只是碍于自身阅历不好信誓旦旦地“打包票”罢了。

周老爷子一直知道周长宁自那次谈话的次日,去街上买了些东西回来起,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除了吃饭的时候,其余时间连半步都不出来的,也不让人进去,像是守着什么宝贝似的,有时候,他和老婆子的屋子里蜡烛都熄了,长宁那里的煤油灯都还点着呢。

对此,他自然免不了有几分好奇,只是心里也没有抱多大希望,长宁一个孩子,还能倒腾出什么惊天的东西不成?顶多像是那辆轮椅一样,又有了什么新点子,做出来赚些个铜板罢了。

周老爷子的话刚刚落下,周长宁便回了房间,取出一个竹筒和一张纸来,把纸放在桌子上,打开竹筒,从里面倒出些东西来,这才又将竹筒赶忙盖上了。

周老爷子定睛一看,拧起了眉:“这是,盐?不过,倒比咱们吃的盐要细上许多,想来有的大户人家应当愿意尝个新鲜吧。”虽不知长宁是怎么做到的,但至少证明孙儿倒腾出来的东西还是有买方愿意要的,应该不会让孩子白费心思,如此一来,他也就不用担心挫伤长宁的积极性了。

见周老爷子等人都默认了这是“盐”,周长宁笑而不语,去厨房里拿出了几个勺子来,将纸上那些白色晶体浅浅挖了半勺,分别递给四位长辈:“爷爷,你们尝一尝就知道了。”

“盐”还能做出来什么其他的味道不成?不就是个咸味儿吗?这半勺盐进嘴里,只怕舌头要有半天都是苦味儿了吧,周老爷子如是想着,却瞥见长孙那眼巴巴的期盼似的目光,再看看儿子儿媳都是一副犹豫之色,罢了,左右他的茶杯就在手边,就当是哄孩子了吧。

心下一横,将勺子送入口中,然而,当舌头初初接触到那白色晶体的时候,他品尝到的竟然不是咸味儿,而是一股甜味儿?周老爷子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向周长宁:“这是,蔗糖?”

还不等周长宁点头表示肯定呢,听到周老爷子这样说的老太太和周大新夫妇便惊讶地看了过来,不敢置信地将手上的勺子送入口中,果然,是一股甜味儿,周大新品尝着这股甜味儿,并没有尝出来有什么与平日里自家买的蔗糖相区别的地方,就是那种糖的味道,可是,蔗糖怎么会是白色的呢?

还不等他问出口,便见着周长宁点点头道:“正是蔗糖,这是我去街上的杂货铺买的普通蔗糖,用了特殊的法子,洗掉了其中的杂质,剩下的白色晶体才是最纯正的蔗糖,因为颜色似雪,便称为白糖了。”

在古代,糖可是个稀罕东西,最早的时候,人们是用小麦等谷物发酵,做出来了饴糖;在前朝的时候,人们偶然发现长在南方的一种似竹子一样,一节一节的东西,剥去皮之后,能够尝出来一股甜味儿,便将其砸碎榨汁,熬制出来了偏褐色的蔗糖。

一直到今天,普通人家中见得最多的还是蔗糖,当然,即便是这普通的蔗糖,价格也是不便宜呢,君不见,有时候人在农忙时节累得狠了,请来大夫,大夫便会让家人给买些蔗糖补一补,所以,尤其是农家人,把糖看得可是很贵重的,即便走亲戚,手里提着一斤蔗糖,那也是很体面像样儿的礼了。

眼下,周长宁却做出来了白色的蔗糖,即使中间要使用到的法子造价贵了些,导致这白糖的价格是普通人所消费不起的,可是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只要他们想法子给这白糖打出了名气,难道还愁买家吗?那些大户人家只怕巴不得东西越稀罕越好呢,这样买回来亮给客人看,也显得自家更有面子不是?

想到这儿,周老爷子很快便明白过来,这东西能够创造出多大的利润了,当即严肃了神色道:“长宁,东西是好,却不是咱们家现下能够碰的,咱们家就是普普通通、本本分分的庄户人家,没有那么大的权势护着,贸然卖这么稀罕的东西,只会给自家带来灾祸,到时候,怕是会有不少眼热的人想要逼问出来方子。”

周老爷子自觉都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大富大贵他也没有太多执念,他就希望一家人自始至终都能够平平安安的,所以,至少是目前,他的态度都很明确,那就是白糖绝对不能拿出去,以免给家里招来灾祸。

他的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周大新等人也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纷纷赞同道:“是啊,咱们家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士农工商,那可不是说着玩玩的,就算赚了再多的银钱又能怎么样?那些个当官的随便使个手段,都是咱们家招架不住的。”

周长宁看着家人纷纷投来的不赞同的眼神,不由得苦笑:“爷爷还不了解我吗,我又岂会是这样不稳重的人呢?自始至终,我就没想着由咱们自家人出面去卖白糖,我想的是,找人合作,我们出方子,只拿分成,隐在后面,如此一来,既不耽误赚钱也能保证安全,爹也就不用每天去码头上扛包了。”

别的话倒也算了,唯独最后一句,却让周大新心里一热,原来儿子这是心疼他呢,这不,就拼命逼自己想出来了这个法子,做出来了白糖,也不知道他一个孩子,怎么这么喜欢给自己身上加压力?明明养家糊口是他这个当爹的应该做的事情,这下可好,全由儿子代替了。

周长宁说的倒也算是一条路,周老爷子心里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短短几天时间眼神里都带着些疲惫之色的长子,终究再也说不出什么否定的话来:“那你可曾想好要找谁合作?这一步是很关键的,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人,遇上个心黑的,拿了方子却不愿给我们分成,甚至为了避免方子暴露,还想着以绝后患,那么,咱们家的境况就只会更糟糕了。”

到了这个时候,周老爷子才发现,他过去在周家村那个小地方所得到的一切经验,在这种紧要关头,却是丝毫派不上用场,他既无法帮孙儿想出做白糖的法子来,也没有门路帮孙儿找到靠谱的合作者,反而要将一切事情都堆压在还不到十五岁的孙儿身上,这让他心里不免顿生惭愧之感。

周长宁可不知道周老爷子的这一番心路历程,听完老爷子的疑问,思忖片刻便道:“既然我们只打算拿分成,那当然是白糖卖得越好,咱们家能够分得的银钱就越多了,所以,势必要找一个有信誉且实力强劲的合作者,有能力将白糖铺开到东阳郡以外的地方去,这样一来,我们的选择可就不多了。”

第一反应,周长宁自然是打算找这东阳郡实际上来头最大的人——燕王了,只是随后,他便排除了这个人选,一来,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够直接得到燕王的注意,若是在消息层层上报的时候被人拦截下来,反而惹来一些不怀好意之人,那他才是要欲哭无泪呢。

其次,单看燕王府最近的动向,就知道,最起码目前,燕王殿下是不打算先出头的,俗话说,出头的椽子先烂,而银钱又是个敏感且扎手的东西,和一位王爷联系在一起,很容易让人在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招兵买马”,到时候,只怕其他两位王爷反而会暂时达成合作,一致对付起燕王来,所以,燕王是个聪明人,必定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罢了,我明日和爹一起去码头上看看吧,码头上的人来来往往的,消息也比别处更为灵通些,若想将白糖销往各地,水运才是最简单省力又省时的法子。”周长宁在脑海中将自己有印象的东阳郡内的大商户名单过了一遍,遗憾地发现,或许是因为他到底对东阳郡了解不足,名单上压根儿没有几家能够符合他的心理预期。

所幸,白糖都折腾出来了,他的紧迫感也到底消去了些,只需要找好合作者,这门生意就算是做成了。

次日早上,用过早饭,周长宁便随着周大新来到了码头上,来的路上,其他叔伯都还有些惊讶,他们早就知道周老爷子还有意让周长宁继续读书呢,怎么今早人却是来了码头呢?难道是家里的银钱不凑手,认清现实后打算就此作罢了?

众人各有各的猜测,不止是族中的叔伯,就连周二柱和周三全心里也是这么猜测的,二人一边走着,一边默默在心底里估计了一下家里剩余的银钱,除去留下些以备万一的,剩下能够挪出来让长宁先读书的又能有多少,不管怎么说,他们周家好不容易出了个有天分的孩子,要是因为客观条件就这么给耽搁了,未免也太可惜了些。

那厢,周长宁可不知道,他这么一现身,还会引起这么多种猜测呢,来到码头上,照旧是领了衣服去换上,距离他上次来码头也不过仅仅间隔了五天左右的时间,由于在码头上扛包的人里面像周长宁这般大的人还真是不多,王七对他还隐约有些印象,拍了拍他的肩道:

“上次回去累狠了吧,不过,既然歇了这几天,再回来那就要打起精神来干活儿了,其实坚持下来也就慢慢习惯了,别看这份儿活儿累人,但是能赚的钱还是不少的,养家糊口是尽够用了,年轻人嘛,在这里拼上两年,攒些银钱,就能让媒人给你说门好亲事了。”

王七还以为周长宁是因为上次累到了才不愿意再来的呢,他还记着周长宁当天扛包的数量可不比一个成年男子差到哪里去,便开了口为他鼓劲儿,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能来这里吃苦的年轻人哪个不是因为指望不上家里,才想自己攒钱娶个媳妇儿成家的?

只是,看着一旁的叔伯们对他挤眉弄眼地笑着,就连他爹也不厚道地站在旁边看热闹,周长宁心下无奈,却也只得谢过对方的好意了。

成亲?不好意思,在他的人生规划里面,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一项,就算现在成为了周长宁,成为了周家长孙,上面有这么多长辈压着,决计不会允许他一直单着的,周长宁也不打算改变主意,左右就先拖着吧。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