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态度的转变不过是回到了接到确认济尔哈朗身死时的原点,实际的问题依旧存在,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问题也会进一步的扩大化,直到陈文北伐的那一天。
已经耽搁了一天,当天夜里,顺治再度将八旗的权贵们聚集到乾清宫。比起上一次,权贵们无不心怀忐忑,直到确定了顺治并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才稍稍安下了心。
议题和上一次一样,接下来该怎么办,很宽泛的议题,但却是迫在眉睫,因为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南方不出什么大岔子的话,陈文一两年之内就会起兵北伐,甚至很可能都到不了两年。这样一来,早一天确定了日后的施政方向,就可以早一天做准备,胜算也会更大一些。
“各位亲贵都是咱们八旗的中坚人物,如今的形势各位也是看见了,国库和内务府还有些底子,但是财政上已经入不敷出了。而且南方一丢,漕粮也就断了。现在必须想办法,否则等浙匪北上时,八旗军总不能饿着肚子出征吧,就算是蒙古、汉军以及绿营兵也是要饷钱的。”
满清入关已有十二载,北方连年战乱早已残破不堪,入关后连年用兵,财政上始终是这个样子,也没见好过几天。但是入关之初,大顺军拷掠的七千万两白银,当时的李自成兵败一片石,狼狈不堪,是不可能带着打过来,就已经烽火遍地了。
“汉人造反倒是不怕,但问题是咱们大清的兵力下降得太快,没兵也镇压不了的啊。”
兵、财两缺,这是最大的问题。奈何满洲族群就这么多人,丁口实在有限,即便是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这几年也损失了太多的兵员,各牛录实在是已经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了,怎么好再去镇压遍地的流寇。
“奴才以为,实在不行就派人回辽东,抓鱼皮鞑子来补充丁口。”
“这想法不错。”
“索尼言之有理,太祖、太宗时咱们就一直在抓,鱼皮鞑子彪悍敢战,确实是极好的兵员补充。”
总算是有了一个好主意,但是派谁去,如今却还是个问题。毕竟鱼皮鞑子也不是肥猪、肥羊,鞭子一抽就跟着走,历年抓捕鱼皮鞑子都是要付出一定伤亡的,只是满清的武器装备实在远胜于那些穿大马哈鱼皮的纯野人,交换比上还是大赚的,但是现在这年月,关内的花花世界尚在,谁又肯回辽东冒险去呢。
“奴才倒是觉得,让宁古塔的披甲人去抓,应该没问题。”
有清一朝,八旗军的腐化速度极快,但却有个例外,那就是依旧驻防于辽东的各部,他们在那样的环境之中,战斗力下降速度很慢。披甲人去抓鱼皮鞑子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光靠抓数量本也不怎么多的鱼皮鞑子,难道就能赶得上陈文的扩军速度了吗?
“说到底,还是得让更多的蒙古人和汉人抬旗,成了旗人,补充到各牛录才能更快的充实兵力。就是现在这形势,只怕未必能有多少人愿意啊。”
抬旗于有清一朝都是极为荣耀的事情,毕竟我大清皇帝的奴才比什么臣、微臣之类的要高贵得多。可是现在,就连满洲权贵都不讳言形势之恶劣,众人也是相顾无言。
“要不,把吴三桂调到淮北,让他先顶在前面,咱们才好缓过劲儿来啊。”
“不行,绝对不行,你这么干,那个家伙非造反了不可。”
“他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就凭李国翰能制得住他吗?”
“……”
就这样,就增加兵员和财政收入这两项,权贵们在乾清宫里争来争去了一个晚上,直到天都快亮了也没能争出几条可以切实解决问题的办法。
吵了一晚上,权贵们也累了,只得暂且散了。顺治没有回去睡觉,留在关内,局势的紧迫让他根本睡不着觉,奈何坐了一晚上,早已是浑身酸疼,只得出去溜溜,也当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走着走着,顺治却萌生了一个念头,想要去翰林院看看,那里是储才之所,他此前很是看重的马佳*图海就曾在那里做事,如今却战死在了溧水。
坐上了轿辇,没过多一会儿就来到了翰林院。天已经亮了,不上朝,但翰林院里却显得冷冷清清,甚至比他上次来时还要冷清。
这些天,又有些官员上报丁忧,对于这些父母死得很会挑时候的官员,顺治的厌恶之情甚至比那些直接挂印而去的还要深刻。
越是想到这里,就越是心烦,顺治突然开始后悔非要走上这一遭的念头,可也正待他准备离开之时,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依旧在按部就班的工作着,一如他当年第一次见到这个文官之时。
“臣,翰林院侍读学士朱之锡,叩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之锡行礼如仪,顺治便让他起来回话。寒暄过后,顺治便开口问道:“朕记得你是浙江金华人?”
“正是。”
“不少南方官员都丁忧了,你为何不走?”
听到这话,朱之锡一头拜倒在地上,郑重其事的向顺治回答道:“回禀陛下,臣父早已去世,已然丁忧过了,臣母尚在,自无丁忧之理。况且,臣是天子门生,只要一天陛下还用臣,臣自当为大清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朱之锡的回答一扫顺治多日来的阴霾,拍了下大腿,顺治继而赞道:“好一个忠臣孝子,好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难得还有你这样的臣子,咱们君臣的日子还长着呢。”
夸赞过后,顺治让人去弄了些点心,与朱之锡边吃边聊了起来。直到良久之后,顺治提及到了如今清廷的困窘之处,朱之锡犹豫了片刻才对顺治说道:“以臣愚见,有一个人或许可以为陛下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