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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学农事、为狩猎只为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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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渊,别生气,回来我教你射箭。”希渊听从王阳明的安排,毕竟先生回来也会教自己射箭的。

两堆草皮灰,当时,垒得高高的,经过两天的燃烧,已经塌陷下去,阿列普一脸满意的样子。一堆上的火已经灭了,另一堆上的火也不旺,只在草堆顶上淡淡的飘出一丝青烟。阿列普在燃着的草堆处将灰烬爬出来,形成一个圆形的灰圈,几人一起把两堆里未燃尽的草皮等物收拢过来,在草堆的迎风面点上火。浓烈的青烟又在山野中飘散开来。

“明后天就能过筛,搬运了。”干完活,阿列普自言道。接着又说道:“为当,把弓与箭给我。这弓箭是新的,得找找它的准头在哪里?”阿列普很有经验。

弓与箭从为当的身上取下来。阿列普向前走到二十米开外的一颗大树旁,抡起锄头,在树干上使劲的挖下一锄,做了一个标记,又走回来。“就射那里。”用手指着大树干上。

搭上箭,引满弓,瞄准树干。弓弦发出“嘣”的一声,一支箭飞出去。可惜没能钉在树干上,而是扎在大树后面的土里。阿列普搭上第二支箭,又拉开弓,射出第二箭,还是没能射中树干。为当一脸神奇,满眼羡慕的看着阿列普自如的射箭动作。阿列普没有说话,想了想,搭上第三支箭。射出的箭,牢牢的钉在树干上,距阿列普用锄头做的标记的下方三尺。不紧不慢的搭上第四支箭,射出,箭钉在下方两尺处,第五支射出,正中标记处,第六支箭也同样。

“行了,这把弓箭的准头是要抬高十五到二十寸。”阿列普很有把握的说。

“我来试试?阿列普。”王阳明接过弓箭。王阳明射出的第一支箭,钉在在标记下方一尺多处。

“瞄着树干上的那个结疤射箭,阳明先生。”阿列普在一旁提示道。王阳明搭上箭,左手紧握弓,右手拉开箭弦,眼光顺着箭杆、箭头所指的方向,找到树干上的结疤处,平息凝神。“先生,拉满弓。”阿列普道。

王阳明的右手向后使用一些劲,弓,更加弯曲。弓弦钩在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上,食指与中指缓慢自然的伸直,借着弓的张力,弦的弹力,箭飞快的射出,“呯”的一声响,箭,已经牢牢钉在树干的标记上。王阳明兴奋的向大树跑去,看着自己射出的箭。

“看来,阳明先生也是一把射箭的好手。”阿列普也跟着过来。让王阳明欣赏了一会儿自己射箭的成就,收回射出的几支箭杆,将钉在树干上的两支箭,拔出来。为当在一旁看着两个大人射箭,心痒痒的,手也痒痒的。“先生,你答应教我射箭的?”为当终于忍不住开口。

“好!让为当也射上一箭。先生没有忘记这事,不过为当跟阿列普大叔学要强过跟先生学。”王阳明说的是实话,也是心里话。任何一把新弓箭到了阿列普的手里,只须几次试射,性能全会被阿列普完全掌握,找到准头。而自己以前学的那么一点骑射技能,就是对着靶子不断的练习,即使刚才那一支箭,射中靶心,要是真有一只活动的猎物出现,只有掌心大小的猎物,仅有一次机会,自己能做到一箭毙命猎物吗?显然王阳明心中的答案是明确,自己离一名真正的猎手还有遥远的距离,在一个老猎手面前,此时王阳明以前的那一点骑射技巧,是那样的苍白与无力。可是在王阳明的内心却多出一份喜悦,因为认识了阿列普,自己不但能学到农耕技能,还能学到狩猎的实战技法。想到这些王阳明从内心充满对阿列普的敬佩。

阿列普专心的看着刚从树干上拔下来的那几支箭,为当与王阳明的对话,他都没有在意。“怎么呐?阿列普。”王阳明凑上前去问道。

“这支箭头弯了。”阿列普还是看着那支箭,随口回答王阳明。

“那……,怎么办?”王阳明又问。

阿列普没有回答王阳明,而是把锄头立起,将弯曲的箭头放在平整的锄头面上,从身后取出砍刀,用刀背敲打几下箭头,拿起来闭着一只眼睛,校了校箭杆与箭头的笔直度。反复几次:“好了。”把箭递给为当:“用这支箭射。”

终于能射箭了,为当从阿列普手中抓过箭,跑回原地,迅速拿起弓,做好射箭前的准备。阿列普提着锄头与王阳明先后回来,为当学着将箭搭在弓弦上,吃力的拉开弓。为当毕竟还小,哪里拉得满弓?腮帮子因为手上身上用力跟着鼓起来。

“为当使把劲,把弓拉开。”阿列普站在边上教导着为当。

为当憋足气,使劲拉弓,一个不小心,一支箭,毫无方向,飘忽着的射出去,又在不远之处掉在地上。为当愣愣的站在原地。

“行了,为当。去把箭捡回来。”阿列普吩咐道。为当跑过去,很快就拿着一支箭回来,还准备射第二箭。

“为当,这把弓你用不了。你还小,没有这样大的力气。过几天我给你做个小弓你在练习。”阿列普制止为当。要过为当手里的箭,阿列普又吊了吊箭的笔直度,把放在盒子里的箭取出来,检查一遍,在一块石头上将每一只箭头磨过几下。重新把箭放进盒里,唯独留下为当刚才用过的那支箭。“为当,你拿着这支箭。”为当听话的接过箭。

“这一支箭,不能用了?”王阳明好奇的问。

“要真遇上猎物,用这支箭来射,可惜了。”阿列普认真的回答。王阳明一下子明白,对一个猎人来说,他所使用的狩猎工具一定是他认为最好、最满意的。

阿列普把锄头藏好:“阳明先生,走。看看今日的运气如何?”王阳明当然知道阿列普说的“运气”是指的打猎。三人沿着山腰向西走去,翻过一个隘口,眼前一大片茂密的丛林,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地形,犹如一个在山野之中安放着的盆地,阿列普叫它“麻窝”。

“以前打过猎吗?阳明先生。”阿列普在前面向麻窝深处走去,王阳明与为当跟在后面。

“没有,以前从没有打过猎。”王阳明干脆的答道。

又往下走一段,树林越来越密,王阳明想如果到了麻窝底部,几乎是不见天日。阿列普终于停下脚来,要为当把弓箭给自己。

“阳明先生,我们不再往下去。从这里绕麻窝一圈,”阿列普用手指了指三人即将前行的方向,接着说:“如果运气好就能打到猎物,如果运气不好,就只能空手回去。我在前面走,你们跟着我,不要离我太近,能看见就行。我们人多了,会吓跑动物。一旦发现猎物,我会示意你们,你们就站着别动,更不能出声。为当,你带好先生,小心脚下,山上有很多洞,随时注意我的手势。”

“知道了,阿列普大叔。”从结草庵上山后,为当在山野长大的特性就充分的表现出来,上山的脚步比王阳明快,钻树林更是利索,眨眼的工夫就能消失在王阳明的眼前。所以阿列普才这样安排。

“我先走,叫你们,再跟上。”阿列普说完已经离开小路,走进树林。

王阳明与为当站在原地等着。这一段林子还不算太密,树木有高、有矮,还是便于人行走。阿列普走出二十米开外,才向着两人招了招手,示意两人跟上。为当钻进树林,王阳明紧跟在后面。

看着容易,上手难。王阳明怎么愿意错过这一次学习狩猎的机会?人跟在后面,两眼死死的盯着前面的阿列普,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阿列普的举动已与刚进树林已经完全不一样,两只眼睛机警的注视前方,走走停停,王阳明与为当在后面也跟着走走停停。树林里静极了,又不能说话,王阳明只能听见脚下踩踏枯叶发出“嚓、嚓”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呼吸声。有时脚下折断一根枯树枝,会发出“啪”的一声清响。为当人小,手脚也敏捷,而且总是想追上阿列普。回头发现王阳明被落下后,又不得不停下来等着王阳明。就在王阳明准备跨过一块不大的岩石时,为当压低声音的说:“先生,别动。”王阳明赶紧往前方看去,阿列普这时用一只手挥向后方,眼睛却死死的注视着前方,整个身子猫了下去,没动。阿列普已经发现猎物,或者说猎物就在阿列普的前面,所以他才示意两人别动。王阳明很想知道阿列普眼前看到的是什么猎物,是野兔?还是野鸡?或是其它的猎物?王阳明伸长脖子,可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呆在原地,离得远远看见站在原处没动的阿列普。就这样僵持了一阵子,为当有些等不急了,用手指一指前方,示意两人往前继续走。王阳明向为当摆一摆手。两人依然呆在原地。这时的阿列普终于有了不小的动作,他先回过头来,摆摆手,让两人别动,回头向前观察一阵,突然跃起身子,几个健步,跃出十米开外,又迅速的将自己隐藏在几株小树后。这一个举动,王阳明确信阿列普已经发现猎物,猎物就在阿列普的视线范围内,而且正在等待时机下手。弓箭,阿列普已经拿在手上,王阳明屏着呼吸,等待着阿列普把箭射出去,捕获猎物。可是一切都没有发生,树林里又平静下来。对于第一次亲历狩猎过程的王阳明来说,既兴奋又紧张,为当也一样。树林里静极了,小鸟在鸣叫,但王阳明根本看不见鸟在哪里?阿列普终于有了拉弓的动作,但很快又松开拉弓的手,慢慢的,轻手轻脚的挪动一下自己的位置。又过一阵子,阿列普终于拉满弓,站稳脚跟,左手小臂倚在一颗不大的树干上,只听见“喷”的一响,阿列普也像一支射出的箭向前跃去,消失在王阳明与为当的视线里。“喷”的一声响,王阳明与为当都听得清楚,那是弓弦发出的,按说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应该听不到,但是王阳明与为当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阿列普消失到哪里去了?王阳明与为当还呆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阿列普又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手里还多一只野兔,远远望去,野兔肚腹处的毛呈白色,背上的却是棕黄色。王阳明与为当不顾一切的往前跑去。

来到阿列普跟前,王阳明发现野兔还没有断气,还在阿列普的手上挣扎着,妄图用尽自己最后的一丝力量,想要挣脱阿列普紧握后腿的手。箭,从野兔的左肋射入,贯穿而过,箭头在右背上伸了出来,满是血迹,足见阿列普射出的箭有多大的力量。野兔奄奄一息,尚有一丝缝隙的眼睛颤抖一阵后终于闭上,王阳明知道野兔的生命随着眼睛的闭上终于消亡。野兔被扔在地上,阿列普把箭从野兔的身上拔出,并将箭杆与箭头上粘着的血迹在野兔的绒毛里擦拭几下,鲜红的血从伤口流出来。摸一摸野兔,王阳明能感到野兔体温尚存,生命在一瞬间已经消亡。野兔的身躯已经松弛,乖巧的脸蛋,两只夸张的耳朵,由于没有了眼神的点缀,失去生命的活力。也就在这一瞬间王阳明才明白,狩猎的过程原来如此血腥。

“先生,看来今天运气不错。”阿列普并没有看出王阳明的内心活动,以胜利者的姿态,骄傲的说道。为当也围过来,听到阿列普大叔的话,抬起头,用羡慕与佩服的眼光看着阿列普。

“阿列普,你真是一把好手。”从狩猎技能上讲,王阳明很佩服阿列普。

“走,阳明先生,在往前走一走。还和刚才一样。为当把野兔带上。”首战告捷,阿列普来了劲。

“先生,你的脑门上怎么了?”经为当已提醒,王阳明才感到自己的额头上火辣辣的。

王阳明知道是刚才跑过来时被一根树枝划了一下:“没有出血吧?”

“没有,只是划破一些皮,红红的一路。”阿列普观察王阳明的脑门后回答。

“没有出血就不碍事。”王阳明答道,用手在脑门上摸一把,不想脑门上更加火辣。

见阳明先生无恙,阿列普向前走去。为当提起野兔的后腿,等待着。这是一只不小的野兔,为当个子小,带着野兔显得很吃力。王阳明接过野兔,在阿列普示意后也跟着前行。沿着麻窝绕一圈下来,尽管途中也遇到过斑鸠,阿列普也出过手,但最终没有收获,还损失了两支箭。回到刚才出发的小路处,这一次的狩猎活动就算结束。来到一处空地处,阿列普歇下来。

“阳明先生,在这里歇一会儿。也没有带干粮来?不如把野兔烤熟吃了?”中午已过,又不在狩猎,阿列普显得很是疲惫。

尽管王阳明也很累,也很饿,但他还是不想吃野兔,刚才野兔挣扎着断气的一幕还留在他的眼前。“哎—,就我们三人吃了,怪可惜的?留着以后吃,还得叫上玛阿坎。”

“也好,那我带回家,把野兔收拾出来,留着。反正春播前,我们夷家都得吃一餐好的。到时候叫上玛阿坎一起吃。”王阳明的话很对阿列普的意:“为当,捡些柴来,烧一堆火。我去弄些吃的来。”

“好的,阿列普大叔。”两人说完,分头去了。只留下王阳明坐在原地,守着野兔。不多一会儿,为当的柴就拾好。阿列普也跟着回来,手里拿着一把各种小树枝,每个树枝上面都粘一个灰色的小团。阿列普开始生火。

“阿列普大叔,这个我知道是什么?”为当。

“是什么?”阿列普。

“螳螂蛋。我吃过。”为当。

“螳螂蛋?”王阳明好奇的问,随手拿起一支小树枝观看:“这能吃?”

“能吃,放心吧,阳明先生。这螳螂产完蛋后,就会从嘴里吐出一些东西来将蛋包裹住,挂着树枝或草叶上,第二年春天,蛋孵出小螳螂后,它们吃下的第一餐就是这卵壳,螳螂蛋不但能吃,而且还养人,只是味道一般,还有盐份味。是吧,为当?”阿列普给王阳明解释道。

“嗯—。”为当肯定的回答。

火,燃烧起来。阿列普拿起一支树枝在火上烤着:“这个季节山上吃的不多,今天就只能吃点螳螂蛋了。”而且还示意王阳明也这样做。

螳螂蛋在烈火的作用下,表层很快变焦,一个黝黑的小核就显现出原型。继续在烤一会儿,小核就会吐出热气,溢出白色的液体。烧烤到这个程度,螳螂蛋就算烤好了。还不能急着吃,阿列普将烤好的放在一边,又重新拿起螳螂蛋在火上烤。一股肉烧焦的味道,弥漫在山野里,嗅着就让人嘴馋。烤好的螳螂蛋散尽热量,温度适宜后,阿列普把它从树枝上一一摘下,用树枝刮去表面黝黑的一层,扎在树枝尖上,又放进火里烤,只是这一次是放在炭火上烤,认为熟了后,连同树枝一并递给王阳明:“阳明先生,你先尝尝。吹一吹。”

接过烤熟的螳螂蛋,王阳明犹豫了一会儿,不愿放进嘴里。阿列普与为当各自己准备好一个,看着王阳明不敢吃,示范性的将螳螂蛋放进自己的嘴里,咀嚼起来。受到两人的鼓舞,王阳明最终将螳螂蛋放进嘴里,咀嚼几下,从蛋壳里流出汁液,伴随着一股腥味,充满王阳明的口腔。咽下螳螂蛋,在王阳明的唇齿之间还是余留下淡淡的咸味,螳螂蛋里确实含盐,这一点是自己的舌尖品尝后得出的结论。

王阳明吃下几只螳螂蛋后,就不在想吃。为当好像还没有解馋,又独自去找一些回来,与阿列普大叔一起烤着吃。吃过这种螳螂蛋的人,手是黑的,嘴唇是黑的,牙齿是白的,舌头是红色的。三人发现后,觉得对方都很滑稽,“哈、哈”的大笑起来。螳螂蛋吃下去,王阳明觉得自己的胃暖暖的,很舒服。确实正如阿列普所说,味道一般,但很养人。食用过火的熟食本身就是人类巨大的文明进步。

回家的路上,阿列普又告诉王阳明一些狩猎的技巧。比如发现猎物后,不要惊扰它,隐藏好自己,等待出手的时机;还有等到猎物觉得周围的环境没有变化,警惕性放松后,猎手的机会就来了,但必须有一箭毙命的准头,否则就做不了猎手;猎手出手,最好等到猎物相对静止的时候,多为觅食间隙驻足观察周围环境里可能出现的危机情况时;狩猎后最好把血迹处理干净,否则其他猎物能闻到血腥味后,都会及时的离开或隐藏起来,而让猎手打不到猎;猎物被射中后,要及时赶上捕获,否则一些稍大的猎物有时会跑进自己的洞穴里,即使死了,也让狩猎者抓不到手等等。这人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它自身存在与延续的道理。狩猎其实是一件不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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