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杰放下酒杯，小心收起录音笔，叹道：“我知道他懒，比你看到的更懒。身后有这么厉害的大师指点，却练成这不入流的歌艺，不懂珍惜，简直是暴殄天物！”

清瘦青年正欲开口吐槽，陈明杰已站起身来离去，道：“枣子，我还有事，先走了！”

清瘦青年只好一个人喝闷酒，他哪里不知道陈明杰是急着去听歌。二人是发小，秉性相和，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同学。后来陈明杰痴迷于音乐，大学选择了音乐学院，二人从学轨迹就此分开。

此时陈明杰暑假归乡，二人又混到了一起。

或许是因为陈明杰更有主见，或许是因为陈明杰更高大帅气，或许是因为陈明杰家境更加富裕。在外人眼中看来，他无论从身高，脸型，气质，都比陈明杰矮一截，一直像陈明杰的贴身小跟班。

陈明杰刚进到车里就打开了录音笔。

录音笔高保真音质清晰，更听得出帝皇迪厅内人声嘈杂。王峻的歌声伴着极其不符的伴奏声响起。

陈明杰车子启动，听着王峻的歌声，惋惜道：“发生方式都对，就是不够纯熟，总是差一点力道，差一些味道。”顿了一顿，黯然道，“为什么老天偏偏给那些不懂得珍惜的人最好的？我弟弟是这样，他也是这样。我那么热切地追求，却什么也没有。”

录音笔里，王峻首先唱的是一首《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听罢此歌，陈明杰脸色郑重，按下暂停键，把车停在路边，径直走到一棵树下蹲着，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蹲着看着夜色中三三两两路过的汽车，手里紧紧地攥着录音笔，直到攥出一手湿汗。

外行听热闹，内行听门道。

这是一首极度成熟的作品，旋律悦耳，气氛欢乐，如若炒作得当，是可以大火的一首歌曲。

陈明杰自认为写不出来，虽然他可以解析这一首歌，当是并不代表他也能写出。他自认为他的作曲只是已经足够深厚，可是作曲这一艺术行当，勤奋努力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老天爷赏不赏这碗饭给你吃。

这个世界，著名音乐学院的高材生最终沦为街头卖唱的还少吗？

街头卖唱者都是心有执念地坚持，更多的人恐怕早已该了行当，从事别的职业养家户口了。任凭你天大的梦想，难道还能敌得过小孩饥肠辘辘时的一声嚎哭？

陈明杰再一次回想已经回想数十遍的《大花轿》，再一想《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忽然间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世间竟然真有如此不出世高人音乐造诣如此之高，悲的是，从不觉得自傲有何不妥的他，忽然明白他和真正的高手之间，似乎横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沟壑。

而这，仅仅只是录音笔里的一首歌。据枣子说说，这里面还有几首。

为了保护嗓子戒烟许久的陈明杰此时忽然很想抽烟，他十分期待听到里面的歌曲，却又十分害怕那几首歌依然惊艳。心中各种情绪交织，渐渐的起了一股怒火，他一拳砸在小树上，震下几片落叶飘飘而下，道：“为什么我花了这么多钱都碰不到这样的老师？”

陈明杰站起身来把录音笔上的汗液在身上蹭干，小心地别衬衣口袋，缓步走向汽车，有史以来第一次将车开到七十码向家中赶去。

陈明杰的一贯作风就是恭恭敬敬拜师，勤勤恳恳学艺，艺成之后再勤加练习，最终超越自己的老师。这样的老师，他已经超越了三个。

眼前的道路一路畅通，可陈明杰心里的路曲曲折折，忽然间，他很害怕听完全部的歌曲之后，会顿时失去超越前人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