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总是称父亲是老头儿,不过是因为对他的厌恶罢了。
可是那厌恶,也并不是真的厌恶,仅仅是我嘴上所说的而已。
他今年刚过五十岁啊,可是历经了这几年的困苦和折磨,都已经白发苍苍了。
说实话,我心里是十分矛盾的。刚听到他的病情时,我有想过,这都是报应,他为自己的选择所付出的代价。
转而又一想,我这种想法未免也太恶毒了些,心里对他还是十分舍不得的。
正应了那句老话,血浓于水。
我一直呆呆地想了半天,才起身给他拽了拽被子,不想他却被惊醒了。
他看起来很意外,加上身上的戴着仪器,声音十分嘶哑:“莉莉,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我忍着眼泪,笑着说道:“我要是再不来,你走了怎么办?”
说着说着,还是流下了眼泪。
他费尽力气,拉着我的手,仍是沙哑地说道:“莉莉啊,不要恨爸爸好不好,我跟你陈姨结婚,也不光是为了自己啊。我也是想,能够早点把债还清,好不拖累你和你妈妈。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可还是想让你原谅我。”
想想也是,这几年里,虽然他和陈芳结婚了,但是母亲的医药费一直都照出,时不时地也会给我打一两笔钱,虽然都被我退回了。
也许我当初的怨恨真的有些太盲目而无理取闹了吧,父亲何尝也不是出于无奈之举。
如果母亲好好的,也许我们一家人能够一起渡过这个难关。可是母亲又是这个样子,他一个人所承受的压力也是够多了。
我抽出手来,转而握住他那布满老茧的手,许久之后才道:“爸,我原谅你了。不然我怎么会来看你呢?”
他扯着嘴角笑,我见他那样子,有些怨恨自己过去为什么对他那么不好。
陈烁在外面等久了,大约是怕我出什么事,忽然推门而入。
我擦干眼泪看向他,他见我们这般景象,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父亲于是指向他问道:“莉莉,这是你男朋友吗?”
我本想摇头,但是一想秦川现在不在这里,如果否认的话也不好解释陈烁的出现。为了让他宽下心来,我只好说是。
陈烁有些惊喜,连忙走上前来,恭敬地叫了声:“伯父。”
父亲依然笑着,很欣慰:“莉莉,你一个人在外面,好歹有个人照顾着,我就放心了。”
我勉强笑笑。
陈烁却乐开了花儿,我心里鄙夷着他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给他个黄马褂,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本想等陈芳来的时候再离开,没想到却一等就是一天。
由此可见,她对父亲有多不上心,对他的感情有多寥寥了。
她进门时手里还拎着一袋东西,一抬头见到我很高兴,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她正欲跟我说话,我却向父亲告辞了:“爸,我明天再来看你。”
父亲虽欲说什么,还是咽了下去,只“嗯”地应着。
陈芳自讨没趣,脸色铁青,十分难看。
本来我就怨恨她,更加上今天她竟然抛下父亲自己一个人不知道去哪了,对她的讨厌就又深了一级。
陈烁不明所以,见我离开,也跟父亲和她告辞。
我窝着一肚子火疾步从医院里走到停车场,上了车后,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陈烁好容易赶上了我,用力地敲着车窗。
因此我把车窗按了下来,不耐烦地问:“你还有完没完了,陈烁,你到底想干什么?”
“雪莉,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
“请叫我石姜,陈总。”
“好,石姜,你打算去哪儿啊?”
“你管的着吗?”我准备关上车窗。
“当然了,你一个女孩子,出事怎么办?”他用手臂撑住车窗道。
我突发奇想,便说:“陪我去喝一杯吧,心里烦得很。”
“好。”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我有个熟悉的酒吧,是个静吧,环境不错,我带你去吧。”
我没想到他还是这么老土的人,嘲笑说:“静吧有什么意思,无聊。”
“那你带路,我开车在后面跟着。”他改口道。
“嗯。”
因为家乡的酒吧都距离医院特别远,只好去了一家稍微有点儿人气的ktv,总比静吧好。
我想我需要在吵闹中麻痹一下自己。
我们要了一个小包间,点了两打啤酒,我打算一醉方休。
进去后,我就开始点歌唱,一边喝酒一边唱歌,完全不理会陈烁,把他当成一个透明人。
他也不找话,自己也在死命的喝着酒。
终于在我唱《一生所爱》唱走了调时,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却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