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老大,我想告诉你的,我真切地想告诉你的是,你的病情的确好转了,虽然偶尔还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记忆,但那只是偶尔,你所经历的大部分都是真实的,千真万确!我知道您怀疑我的话,我所对您说的一切,但是,实物证据不会撒谎,是吗?”
“什么证据?”我看着江书宁。
江书宁慢慢地打开了身边的一个帆布包裹,我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那是我父亲的包裹。但我却不敢相信它,因为,我凭什么相信自己,那个包裹真的就是我父亲的,而不是我的臆想,我的虚假记忆呢?
江书宁没有说话,从包裹里面拿出了一个厚重的影集,那影集我也认识,是我十六岁的时候用零花钱买的,当时我还兴奋地把家里的所有照片都放进这个影集。
我抢过了影集,手颤抖着,一张一张地翻开,那些熟悉的照片排列有序地展现在我的面前,那是我从小到大的记录,当然,还有我的父亲母亲。我看到了那张影响最深刻的照片,是憔悴的父亲和我的合影,而我和父亲手中捧着的,是母亲的遗像。
虽然我毫不记得,并且直到现在都还认为母亲依然活着,但这张照片却是铁证,让我无法怀疑。
我不敢再看下去,因为太多的照片根本就和我的记忆不吻合。
譬如那张我们全家三口在上海旅游时的照片,背景上的电视塔高大雄伟,但我却根本不记得自己去过那里。而照片上的我,却是满脸幸福的微笑。
我丢下相册,心情烦乱。
命运就是这样的捉弄人,在我几乎可以确定所谓的虚假记忆只是个巨大的阴谋的时候,江书宁却拿出了铁证。
只是我还是有些疑惑,江书宁拿出证据的时机太准确了。刚好在我对父亲的存在产生怀疑,而老马又失约的时间让我看了那些照片。
为什么他不早拿出那些东西呢?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些照片算是铁证了,让我不得不信。
可这样的证据却没有产生江书宁所需要的局面,我非但没有对未来充满信心,反而对自己产生了更加厌恶的情绪。
江书宁把照片留在了我的病房,翻看着那些照片,看着那些我记忆中根本不存在经历,我心灰意冷,对自己的病不再有任何信心。
许多照片上都打印着拍照日期,其中一些我全无印象,另外一些,在我的记忆中,那个时候,我应该在做别的事。
譬如那张我在大学时的同学合影,可在我的记忆中,我根本就没有上过大学。高中毕业后,我是在做一些赔本的小生意,难道说,在我脑海中,那连续四年的记忆,都是虚假的吗?
我所能感受到的,就是无尽的恐惧。
下午,江书宁带着护士来给我打点滴的时候,我再一次偷偷拔下了针头。
这一次,不是出于对江书宁的怀疑,而是,彻底的心灰意冷。
我仿佛脱离了我的世界,父亲,母亲,可爱的妻子,我的家庭,我的童年,都在这短短几天内被摧毁了。我似乎成了这个世界的旁观者,一个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东西。
我觉得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