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天上的太阳依旧火热,昨儿下的那一场雨也不抵什么用,闲暇下来的人热的大汗淋漓,唯有我那铺子对面的柳树一副生机盎然的样子,果然这下了一场雨,就是不一样。
现在正是巷子里的人家午睡的时辰,我在酒坛里滴了几滴精血。
瞧着桌边儿无用的彼岸花枝,我就恨得牙根儿痒痒,那个白无常真是个无赖,白白让他喝了我一杯浮生醉,最后就换了个百年无忧,真真是亏大发了。
正当我准备将新做好的浮生与离人搬到酒窖里的时候,一人突然闯进酒铺,行色匆匆的,还喘着粗气儿。
“酒娘,给我打二两翠珠子,我带走。”
我瞧一眼坐在长椅上缓气儿的人,一边儿走到柜台掀开翠珠子的木塞,一边儿瞧着那人。
“老吴头儿,今儿怎么不在铺子里喝了?”
老吴头儿是我开这间浮生铺时的第一个客人,这么多年,日日午后在我这儿喝酒,要说这打酒还是头一回。
老吴头儿接过我递给他的翠珠子,叹息:“我也想啊,可是我家那口子不是迷上了听戏嘛,最近听说梦园里的名角儿末子快要死了,又没什么地方去,她就想让那末子住到我家里去,我这不是忙着要收拾杂物吗,哪有时间在酒娘你这儿喝酒。”
我将一盏茶水递到他跟前儿。
“既然是名角儿,就算将死,也会有点儿傍身的银子,卖间偏院儿归西足矣,为何要住你家?”
老吴头儿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儿子去了外地给人做杂工,一年四季回不来两三趟,家里就两间屋子,一间住,一间丢杂物,哪儿还有名角儿住的地方?
老吴头儿听了我这话,冷嗤:“说是名角儿不假,那也是一年前的事儿,如今喜欢上了皇帝的女人,谁还敢说他是名角儿?得罪了皇帝,还不是落得个流落街头的下场?”
“皇帝?”
我给老吴头儿又倒了一盏茶,瞥一眼柜台上的浮生醉,想来有是个有故事的人。
“酒娘啊,你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哪里知道这京城里的风云。”
我笑:“那样岂不更好,不闻便不会招惹了那烦心事儿。”
老吴头儿听了,一口饮尽了那盏里的清茶,跟喝酒似的。
“可不是,我家那口子要有酒娘这么明理儿就好了,没事儿去那梦园听什么戏,招来这一祸害。要不是瞧在那末子没两天活头儿,我说啥也不会收留了他。”
我坐到老吴头儿对面。
“你家那口子不就是想让末子有个容身的地方,你要是不乐意给他个住的地方儿,就把他搁我这儿,反正后院还有个空房间。”
老吴头儿想了想,是犹豫了,毕竟末子这事儿谁摊上都不好,更何况我一个女子家的。
我给自己倒一盏茶:“酒铺来往客人多,只要他呆在后院不出来,没人会晓得他在我这儿,老吴头儿,按长远打算来看,我这儿要比你那安全。”
老吴头儿看着我,有些不相信。
“真的没事儿?”
我点头。
老吴头儿这才放心,拿起装好的翠珠子,递给我几个碎银子。
“那成,我去把那末子给你送过来。”
“好。”
将老吴头儿送出去,我将浮生与离人倒出一些来放在柜台,剩下的搬进酒窖,凑着也给那末子收拾出一间空屋子。
一切收拾停当,老吴头儿已经带着末子来了。
老吴头儿瞧瞧末子,后来又不放心的瞅瞅我,见我点头,他这才放心离去。
末子见老吴头儿离去,这才开口说话:“末子多谢老板娘收留。”
柜台内,我从账本上抬眸。
“谢我作何?”
“整个京城,恐怕没有一人愿意同我亲近,更何况是收留我这样的丧家之犬。”
末子说这话的时候,虽是自嘲,但从他的表情中,我能瞧得出,他并不在意这样一件事儿,反而很平静,这倒是同旁人不同。
我一边儿打着算盘,一边说:“京城风云我向来不参与,收留你,不过是佩服你罢了。”
末子低眸瞧瞧自个儿现下这身行头,着实狼狈啊,哪里有让人佩服的地方。
“佩服?”
我将账本合上,这每天的收入倒也平稳,不高不低的。
“很少人能同皇帝抢女人,难道这一点儿还不值得佩服?”
末子眉骨轻锁,刚想问我是怎么晓得的,忽又作罢,估摸着是那老吴头儿告诉我的,不然我又怎么可能收留他?
末子笑,这次确然有些自嘲:“能和皇帝抢女人又如何,结果还不是同如今这般落魄?”
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位高权重的,就算他同她是真心相爱,那有怎样,还不是斗不过皇帝,落得现在这种隔着千重宫墙还见不到对方的下场?
“如今,还不是连老天也不垂怜,连个梦都无法做到。”
我看一眼身边儿的浮生醉,嘴角轻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