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挺好。”杨国根抬头望着天,右脚脚尖在草地上划着圈“我家的房子被强拆了。”
“哦,那真不幸。”炳记得自己正常的时候看过类似新闻,农民工拿到的拆迁款往往被上级领导层层盘剥和克扣,拿到手的时候非常亏。换句话说,要是拆一套自建房,送一幢别墅哪里还有抗强拆事件?
“更不幸的是我八十二的老母亲被拆迁队碾死在挖机下面。”杨国根说到这里低下了头。
炳陡得一凛,很明显地察觉到杨国根的语气中透出强烈的愤怒。不会要发作了吧?
杨国根继续道:“我妻子在保卫自己家园的时候,把汽油浇在自己身上,最后烧成了碳水化合物。”
在这种氛围下,炳非常紧张,他知道杨国根心中充满伤痛,但这样的话题全是负能量,他希望吴立刚医生尽快过来,带自己回病房。
这个时候杨国根抬起了脸孔,炳愕然发现这样一个大男人,粗糙的脸孔挂着泪痕,他的表情没有半点癫狂,而是死水般的平静,只有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深处燃烧着熊熊怒火!
杨国根的视线越过炳的肩膀,看到远处走来的吴立刚,立马蹲在地上拔草玩,嘴上说:
“你真得叫炳?希望明天还能见到你。”
炳觉得奇怪,正要问时却听吴立刚喊:“炳,过来,时间到了。”
这天晚上,炳接过吴立刚递来的药片,当着他的面送进嘴里,用水吞服。然后躺下睡觉。
等到病房房门关闭,炳在卧榻上眯缝双眼盯着天花板下的黑暗,放在被窝中的掌心摊开,两粒药片完好无损。
现在他还不能动。因为这个病房不仅装着摄像头,而且门上的小窗也是监视犯人用的单向可视玻璃。当初他在门后看到的就是镜子,可从外面回来却发现房内一览无余,由此发现自己被人双重监视,加上杨国根令人费解的言论,更让炳难以入眠。
病房房门下有缝,从中透进来的影子纹丝不动。
炳等着,极力思索,半小时后,门缝中的黑影终于蹑手蹑脚地离去。
炳这才松了口气,同时脑海中也有了一个大概。
1.吴立刚在监视我。
2.他为什么监视我?
3.我是谁?
4.火丙?还是炳
不不不。
炳咬紧了牙关:我又开始犯病了,我分不清现实和虚幻,都是那个叫杨国根的神经病。明天绝不能和他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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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一,吴立刚让炳服用了笨巴比托安定片,这是第二个疗程,可以巩固先前的成绩,并且进一步让炳反应迟钝及善于遗忘。
吴立刚问炳:“要去散步吗?”
炳摇头:“好累,我想休息一会儿。”
吴立刚没有强求,关门离去。
而在疗养区的草坪上,杨国根独自一人静静等待,他的目光越过草坪和前方的池塘,那座三米高的围墙,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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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二,炳已经停药一天半,攒下的六粒药片藏在袜子里面很硌脚。而前两天脑子浑浑噩噩的感觉已经有所减退,这让他意识到,药对自己有害处。
吴立刚又来了,炳故伎重演,接过药片的时候已经夹在指缝间,搁在嘴上,用水吞服。从头到尾的举止神情无比自然。
“今天想去散步吗?”
“想。”炳很后悔昨天没和杨国根见面,他已经想通了,无论杨国根是否病入膏肓胡言乱语,都要听一听他想说什么。
五分钟后到草坪,炳漫无目的地绕圈走,可是三圈过后仍旧找不到杨国根,那个嘴边有一圈胡子,眼神在和自己倾述的时候会有怒火在燃烧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