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高温的摩卡摆在我的面前,不断有热气从杯子里腾涌而出,细微水珠遍布在杯缘。我的汗珠如雨湿透肩胛,擦拭过汗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秒针不时传出嘀嘀哒哒的声音,分针还差一刻就指向正北,时针准确无误在那儿等待。
“喂!粟倪!!!”“嗯,干嘛?”
“明天别忘了带上身份证,还有,穿淡雅一点的服装吧,记住,素妆!”素妆二字很重的语气,随即挂断电话,嘟嘟嘟...还没来得及说“哦”,就被粗鲁地截断了联系,以这种方式跟我联络的人正是去年在学校认识的男友,交往时间两年不到,毛病一大堆,总是心高气傲地指出不足,像一份被陈列的展览补遗录,讨厌的家伙!
我端起滚烫着的摩卡咖啡,心中倒数“10、9、8、7...3、2、1”“nice!整点干杯。”一股脑地将摩卡倒入口中,鼓起腮帮,青蛙一样地发出拟声词,灌入喉咙直至全部咽下。
冬季。十二点的窗外,路灯下不断飘洒雪片,没有旁白,全世界都暗了下来。光圈下的雪,飞舞影驰,是莹白清冷的,最后温柔地消逝。
我呆滞地用手托住下巴颏,望向玻璃窗外,仿若有热潮围绕,刚才灌入胃中的热咖啡所引起的反应,不由回想起自己过往岁月所承载的一切,包括刚刚男朋友打来的那通电话,这些记忆像难以消化的音符被装载进大脑,回荡在内心,是一首无声曲,为刚刚十二点的干杯所奏鸣。
咖啡有时候比酒还能更让人想起往事。酒是冷的,度数高点的,闷几口在胸中,迟迟不散,不愁也难;咖啡有温度,也需要亲自动手,掀开装满一整罐咖啡粉的瓶子,用小勺子掏出自己所习惯的重量,分寸不差的倒入杯子里。
当然,除开那些先倒入开水再洒咖啡粉的,那些人在我看来。是某种程度的丧心病狂。他们下一步做的就是,坐在凳子上,一双眼睛瞪大,专注地望着玻璃杯上面浮下去的咖啡粉粒,把白净的水濡染成咖啡色,杯口有时凝结成一小块状咖啡。接着,就是拿长挑的勺子在杯中搅个翻来覆去,不捅个底朝天不罢休。最后,邪淫地饱尝一口暴力强奸得来的咖啡,流露出销魂的神情。在咖啡厅,每每遇到这类人,我都忍不住侧眼观赏。
cd机正播放着一首soul风格的歌曲,曲名只能勉强想起一半,歌词是关于离别的,音色不用多听,只消一小节的唱段就能分辨出这位歌手。
歌词“回忆,咿咿咿咿咿咿~~~~你还在想什么,喔~~~nonono,babybabybaby耶”
我心里跟着旋律竟唱了出来,手指在杯子旁敲打着节拍,至于为什么要干杯。
倏忽想起回家的路上,无数人朝向我的目光,我尽量避开这种目光交接,但显然,有时,无法很精准地知道哪个角度是无人的。因此,低头,像注视着自己的胸一样,走在路上。想到这里,我又看向我的胸部,它十分完好无缺的裸露在我的眼前,我经常在家中一丝不挂。高中那会儿,语文老师讲魏晋文学时。说魏晋风度,率直任诞、清俊通脱,脱的艺术大放光彩,竹林七贤中的阮籍,我那时最为迷恋的古人,在家里,赤身裸体地喝酒,喝到兴起就吟诗作对。真是让人向往的时代,不过我这样着实也给同处一室的人带来一些困扰。
例如比我小十岁的弟弟,此时,他正酣睡在床上,母亲从小就带着我和那位与我不甚熟悉的弟弟,父亲在我四岁那年,因为赌博欠下巨额赌债而被一伙人追杀,那时我还在外婆家,听外婆与一些姑姑婶婶们议论,才知道这件事,从那时起,凡有人问起我父亲,我就说他正亡命天涯,引来无数厌恶的眼神。
“倪倪,你想不想要过上幸福的生活啊!”六岁那年,妈妈把我从外婆家里领回来,这样问我。
“妈妈,你幸福我就幸福。”那时稚嫩的想法仍然能被我想起,无药可救,恐怕她早已想得清清楚楚,不论我怎样说,都会有条不紊地按她的想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