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某小区外的车库,一团黑影偷偷摸摸地跑了进来。
路过的保安突然停住脚,往过探头:“谁?”
没人回应,他又往过走了两步:“谁在那?”
地面的一块木板动了动。
“喵。”
“喵。”
过了会,从角落里走出一只黑猫。
保安右手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他昨晚熬夜看了部破案悬疑片,现在只要听见点风吹草动就不得了,总以为下一秒会发生命案。
听见脚步声走远,方理想在暗中给了黑猫一个飞吻。
黑猫撅撅屁股,抬着步子慢悠悠地走了。
方理想把墨镜往上一推,系好围巾扎进车堆。没多久,她在角落里找到了一辆红黑相间的变速,一手打开挎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指腹大小的铁钉。
方理想对着铁钉嘿嘿一笑,然后对准轮胎,手起,刚要钉落。
“你在干什么?”上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窝靠——”她手一哆嗦,钉子直接从袖口钻了进去,她急忙抖了抖衣服,钉子又沿着衣摆掉到地上,弹了两下,弹到一只鞋边。
他二舅奶奶的!
方理想撸起袖子,挺胸抬头,底气十足地反问:“你在这干什么?”
宋肖抱着胳膊,冲她挑挑眉:“我不在这,怎么会知道某人这么阴险狡诈,居然想暗中下黑手。”
“我,我告诉你,你别在这青天白日信口雌黄啊…”方理想一口唾沫卡嗓子眼里,开始疯狂咳嗽。
宋肖嗤了声,阴阳怪气道:“看了吧,这就是报应。”
方理想边咳嗽边直拿眼睛瞪他。
“靠!”宋肖瞥到什么,忽然神色一变,拉着方理想胳膊二话不说拔腿就跑,躲到了一片灌木丛后。
“你干嘛?!”方理想被他莫名其妙一阵操作整懵了。
宋肖扒开叶子往外看,给了方理想一个嘘的手势。
他说:“我爸……”
一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从楼房里走出来,停在一辆电动车旁,从兜里掏出钥匙开车。
过了会,看见人走远,宋肖长舒一口气,嘴里念念有词:“幸好…幸好…”
“呦呵,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连自己亲爹都得躲着?”方理想可算逮到机会,没好气地呛他。
宋肖呵呵两声:“你说我?”
方理想:“不然呢?”
“我那是怕我爸——”算了,跟她这种人解释都浪费时间。
“啊!”
宋肖被她突如其来一嗓子吓得半死不活:“大姐你嚷什么?”
方理想用脚踹他,气急败坏:“你个死变态,松手你!谁叫你摸我的?!”
她脏了脏了脏了!
“谁摸你了?”宋肖气笑了,“就你这A罩杯的身材,就跟我在这瞎几把扯——”
他脖子突然被人掐着往下一摁,看到一截细胳膊正被自己牢牢抓着,关键是,还抓出了红印子。
他瞬间傻了,直到屁股又挨一脚才慌忙把手松开。
眼睛不自在地眨了眨,他说:“我那个,刚才跑得太急,就顺手,不是,就是,不故意的…”
对,不是故意的。
要怪也得怪他爸,要不然就怪她干嘛非站自己旁边。
方理想不听。
她现在脑袋里只有三个字不断重复。
她!脏!了!
于是上学路上就有了这样一道风景。
“喂,那谁。”宋肖怼了怼她。
“你别跟我说话!”方理想失魂落魄地往前走。
“要不然我载着你吧。”宋肖的良知回来一点点。
方理想往地上一倒,作势要晕:“我这个残花败柳之身,以后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路过的学生都往宋肖身上瞟,神色古怪。
操。
这些眼神都快把宋肖逼疯了,他扔下自行车,赶紧蹲下扶人:“求你了,姑奶奶,你到底要干嘛?我错了还不行吗?”
“哦。”方理想耷拉着脑袋,“不是你错了,是我错了,你是宋少爷,你怎么可能有错呢。”
宋肖:“……”戏精上瘾了还。
方理想一手按着心口,一手佯装擦泪,扭身跑远,给众人留下一个悲怆的背影。
突然,身后传来宋肖的一声怒吼:“方!理!想!我日你奶奶!”
他看着车胎底下明晃晃的铁钉,差点把牙给咬碎了。
方理想回头,隔空冲他比了个中指,放肆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傻逼!”
“小样,居然敢摸你方奶奶的贵体!”
“怎!么!样!”
“还是斗不过我吧!?”
“……”
第一节课宋肖没上,推着自行车去修车店补胎。
“二十。”修车师傅一口价。
“太贵了。”宋肖让他再便宜点。
“十八到头了。”修车师傅正在给一辆轿车换轮胎,“十里八乡就没我这价格,都不挣你钱。”
“成。”宋肖把钱交了,修车师傅说他得把手头的活忙完了,让他先坐着等一会。
宋肖从棚子里找了个板凳,屁股还没坐热,一个走路晃晃悠悠地男人进了隔壁一家麻将馆,没多久,麻将馆的老板娘掀开门帘,怀里抱着个脸盆,把男人骂了出来:“你都在这赊多少账了,还他娘有脸过来,老娘没让人找你家去都是给你面子!”
说完,她把脸盆朝男人砸过去:“滚!”
男人的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有几个月没剪了,额前已经盖住了鼻梁,从人身边一经过,身上混着烟酒的臭味难闻得令人作呕。
宋肖是个好事佬,本能地多看几眼。
“师傅,那人谁啊?”他没指,稍稍抬了抬下巴。
“好像是这带的,平时除了喝酒就爱耍两个钱,不过我跟那种人也没什么交集,不熟。”修车师傅说,“车修好了,你过来检查一下。”
宋肖收回目光,蹲下摁了摁自行车轮胎:“谢了。”
“谢哥,你怎么跑这来了,不回学校啊?”中午,宋肖在八·九城外看到了谢麒。
他跟身边的哥们说了声,对方点头,先进了网吧。
他走过去,谢麒刚打开一把游戏。
他看到另一把椅子上坐的人,下意识挺直腰板,喊了声大哥好。
大哥被他吓了一跳。为了维持自己在葫芦兄弟面前的威严,清了清嗓子,抬手说了句好。
宋肖瞟了眼大哥,弯腰问谢麒,你怎么跟他混一块去了。
他对这个卖烟的可没什么好印象。哪个正常四好青年天天张罗一帮非主流小弟给自己端茶倒水。
“恰巧。”谢麒说。
他恰巧到附近吃饭,恰巧碰见其中一个葫芦小弟,葫芦小弟又恰巧给他大哥打电话,于是他就恰巧地被请过来“喝茶”。
宋肖:“……”
“兄弟你别干站着,坐下来一块玩会。”身后突然插.进一道声音。说完,大哥又转头吆喝葫芦娃给宋肖搬凳子。
宋肖赶忙阻止了:“不用,我这要跟同学上旁边玩呢,都说好了。”
“我能看出来,你比那小子有胆。”大哥咬着烟,跟谢麒说。
“什么胆?”谢麒稍稍抬起眼皮。
大哥笑了声:“你知道我这么多年道上混的都叫我什么吗?”
谢麒适当接话:“什么?”
大哥心底酝酿一下,字正腔圆说出一个名字。
威猛山,东街一霸。
一群乌鸦飞过,几个葫芦兄弟捧场地鼓了两下掌。
谢麒:“……哦。”
气氛好像更尴尬了。
大哥咳了咳:“兄弟我这最近又进新货了,你要不要进来看两眼?”
谢麒:“什么货?”
大哥说了几个烟名:“看看有相中的没,哥送你一包。”
谢麒跟着大哥进了店里。
大哥给他指刚才说的那几个,都得百八十块,学生中间很少有经常抽得起的。
“好抽吗?”
“还行,刚上来的时候劲有点大,肯定比那些三五十块的强。”
“你帮我拿一包。”
谢麒正好有张一百的现金。
大哥推回去:“都说了不收你钱,跟我客气啥,我这人,最喜欢交朋友。”
钱财乃身外之物,是他一直奉行的人生准则。
拗不过对方的热情,谢麒最后还是把钱收了回来:“谢了。”
他把烟拆开,给对方递了支。
大哥没客气地接了,点烟的时候他一直盯着谢麒看。
“我发现你跟那天来买烟的人长得还有像,不过那人戴着口罩,我也看不着正脸。”
“长得像的人多了。”谢麒说。
“也是。”大哥说,“那人一看就是个好学生,烟估计都没碰过,我都没好意思多收钱,按原价给的他。”
“什么时候的事?”谢麒突然问。
“过去不少天了都。”大哥一时还真有点想不起来,“当时一开口就要贵的,我就多瞟了两眼,把这事记住了。”
谢麒沉默一会:“他后来还来买过吗?”
“我也不太清楚啊。”大哥说,“这些日子我有事回了趟老家,找我朋友帮忙看店,兄弟你问他干嘛?”
“没什么。”谢麒开了手机,看到微信里宋肖让他待会捎杯奶茶给他。
又开了把游戏,看看点,大哥留他晚上一块下饭店。
“我晚上回学校,不在外边留。”谢麒婉拒了。
“行。”大哥还有点遗憾,“那等你有空再找个时间。”
谢麒出了店门,停下来:“以后…如果他来买烟,尽量别卖他。”
大哥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代的是谁。
“为啥?”不做生意总得有个理由。
“他是我弟。”谢麒没瞒着,“我不想让他碰这些。”
“亲的?”
“嗯。”
大哥震惊了:“你弟来我这买烟…你招惹的?”
“我的问题。”是他没看好他。
大哥:“那他…学习是不是贼鸡儿厉害?”
谢麒:“或许。”
大哥刚要喘气,就听见他又说了句:“也就年级第一。”
大哥:“……”
期中考试过后又迎来了学校老师单独组织的英语测验,时间定在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半,所以比平时提前十分钟放学。
“我发现他最近经常过来。”
“人家又不是来找你的,你激动什么?”
“就说说而已,还不行了。”
女生撇撇嘴,走到后排喊徐清羽:“那谁在门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