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脑子？我早跟你说过不能硬抢，那是金吾卫，是朝廷的军队，就算你打赢了救了那些百姓，你能保护他们一辈子吗？金吾卫再来找麻烦怎么办？你能保证每次都能来救他们吗？”

“那你呢？你除了说空话还能干什么？你去了那么久怎么不回来救他们？”

“我已经找人来了，如果不是你动手逼金吾卫杀人，那些百姓早得救了！”

莫灵紫还想再反驳，却又无话可说，只恨恨地瞪着龙追忆。杭屹缓缓起身，一脸歉意：“龙姑娘你别怪师妹，这事……是我的错，救人都是我的主意，跟师妹没关系。”

龙追忆无奈地长舒一口气：“你用不着护着她，谁的主意，我心里清楚。”

听了她这话，莫灵紫更加火大：“对啊对啊，就是我的主意怎么了？是我要救人的怎么了？那些人都是我害死的又怎样？关你什么事？你是谁啊有什么资格怪我？”

“我……”龙追忆忍住要脱口的话，自嘲地笑笑，“是啊，我是谁啊？我有什么资格怪你？”说罢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药瓶扔在地上，“早晚内服，伤口愈合的快。”

萧错跟在她身后出了破庙，寒风袭来，她不禁瑟缩了下肩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转身对萧错道：“多谢平川王，做过的承诺，我会履行的。”

“不必了，我也没帮上忙。”

龙追忆不再多言，纵身上马，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萧错视野中。

——

浓雾弥漫，龙追忆握紧剑，不停地转圈，却始终找不到方向。远处，婴儿的啼哭声，老人的求救声，各种各样的惨叫声不断传来，她急得直冒冷汗，却怎么也走不出迷雾。

过了好久，周边终于逐渐清晰起来，她跳出浓雾，眼前却是一片血海，满地都是尸体，她一个人站在尸体中间，想逃却怎么也动不了，所有的声音都围绕着她，似是要把她吞噬，她用力捂着自己的耳朵，却挡不住任何声音。

“啊！”龙追忆猛地坐起，才发现自己在床上，并未在迷雾中。抬头看看外面，明月初照，她穿了衣服，推开门走到院外，坐在廊下发呆。

良久，一件温暖的斗篷披在她肩上，她回头便看到龙跃浪。

“三哥，你怎么还不睡？”

“方才看书不小心就晚了，你呢？怎么睡了又起来了？”

“三哥，听说人死了以后，好人会去天上，坏人会下地狱，像我这种人，是不是得下十八层地狱？”

“说什么傻话呢？又做噩梦了？”

“三哥，我欠的债太多了，这辈子无论怎么还，都还不清。”

“别再胡思乱想了，二哥和姐姐的事，与你无关，你没做错什么。”

“那今天的十一条人命呢？红叶村的一百二十七条人命呢？这些年来，我杀过很多人，他们都是该死之人，我从未手软，也从未后悔内疚过，可是那些被我害死的无辜百姓，我该如何还这血债？”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那天，我救下那个女刺客，自以为是把金吾卫引到城外，却害得十一个完全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惨遭杀害。六年前，我自以为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却害死了红叶村一百多个无辜的村民。三哥，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何还要活在这个世上。”

“为了少一些无辜百姓受害，也为了无夜城这几千人能好好活着。”龙跃浪紧紧搂住她的肩，“追忆，这是个豺狼当道、毫无法纪的乱世，太多无辜的人想要好好活着却没有机会，无夜城所做的一切不仅是在自保，也是要让更多人免受战乱劳役之苦，我知道我们的力量很微小，或许有一天无夜城会全军覆没，或许那时候这个乱世还是没有任何改变，或许这些苦难还要好多年甚至几百年才能结束，可是总要有人去做些什么不是吗？想想我们从前救过的那些人，想想那些因为你的救济而没有饿死的灾民，想想那些被你从瘟疫堆里救出来的村民，还有像钱大叔那样就算整个江湖都骂我们无耻却还是千里迢迢前来感谢你的人。追忆，我们都不是圣贤，也没那么伟大，我们会犯错，可是我们不是一直在犯错，不要再把那些无可奈何的事压在自己心上惩罚自己，好吗？”

龙追忆眼中含泪，咬着唇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