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沐额上青筋一凸。
其实许至知道,杨天沐今天找他来说的这番话,无非就是需要他配合一下,好让刘昱顺利摆脱公主身份,在原剧情里也是一样,不过时间晚了些,至于上不上公主这条船,他只是说站在这边,可并没有把自己的身家都绑上去的打算。
接下来两人又密谈大约半个时辰,许至才告辞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杨天沐不由想,若不是这人如今是小昱名义上的“夫婿”,倒是值得他好好结交一番。
脑海里闪过小昱近来如同变了一个人,喜怒无常的样子,杨天沐抿了口茶,苦涩在嘴里渐渐蔓延开来。
三个月的时限一到,渭扬河一带的水患事宜许至已经基本解决,甚至连同青明河也好好整治了一番,皇帝对此非常满意,在朝堂上大大赞赏了一番,趁着皇帝心情好,许至提出了外放的请求,大臣们都对他的这个请求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京城是什么地方?是天子脚下,国家的政治中心,所有当官的梦寐以求的地方!而这个卫员外倒好,自个提出要往外调,哪怕你品级升了,在大家眼里,还不如京城一个七品官。
皇帝最后大笔一挥,准了!把许至派到了荆州做知府。
这下众人愣了,荆州?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好地方啊!还是正四品的知府?!当下原来心里的讽刺一扫而空,觉得这卫兆泽算是碰上大运了。
许至可不管这些大臣们是什么看法,外放是他深思熟虑后决定的,但没想到皇帝居然这么大方,直接把荆州这块宝地给他了。
不过,反正出风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多一次也无妨,周围人的目光再热烈,他也是不痛不痒。
更何况,一连升了两级官,许至也很高兴。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皇帝估计会把他随便派到哪个荒郊去,正好供他历练一番,因为他很明白,一直待在中央机构里,真正的大事他是没什么机会插上手的,像这次的渭扬河水患一事,更多是一场皇帝心血来潮的意外,再说,他本质上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思想上习惯于从现代的角度上看问题,如果外放,掌握一片地方的实权,他才会有更多的机会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真正有当官为民的意识和能力。
除去这个主要原因,剧情也在他的考虑内,这几年京城里明争暗斗不少,他如今一介小官,能起到的作用太少,再加上屋里还住着个兴风作浪的长公主,说不定自己一家都会被卷进去。
剧情里的卫兆泽就是在这时候改变了自己,左右逢源,最后勾搭上了皇后,才度过了风波,但是对于许至来说,他可不想出卖色相,索性远远地避开。
许至也算是先斩后奏了,等到卫家父母和刘昱得到消息,上头的任命已经下来了,卫母虽然很舍不得儿子,也只能打起精神为儿子收拾行装,而卫父却很理解儿子的决定,他一直知道儿子是有大志向的人,在这复杂的京城里熬着日子,到底比不得外头舒坦。
卫父拉着儿子进了书房,语重心长的嘱咐了一番。
“你此次前去荆州赴任,虽说是一州之长,但初来乍到,荆州那地方鱼龙混杂,你可得时刻注意着些,别被人抓了把柄,先安安稳稳的待上一两年,不求做出什么功绩,只求不出差池……”
卫父年轻时也是科举出身,在地方上当了几年官,因为年轻傲气,和人犯了冲突,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偏偏卫父气不过,又比不上人家上头有人,不等处置下来,自己就主动辞了官,但随着年纪见长,他时常后悔自己当年不该贪一时爽快,冲动做事,所以才有了这番话,希望儿子能踏踏实实的当个保守的官员。
卫父说的话有些道理,许至也理解他的苦心,点头称是,可他心里头却有自己的想法。
知府是什么?是一州之长,正四品的大官,相当于现代的市长,而且还是权力高度集中的独立市长,在他的地盘上,除非对方真有很大来头,是没有人能越过他的。
况且,官场上最不缺的便是奉承“平庸之道”的官员,这类人往往一辈子混到头了,也接触不到中心权利,但皇帝最需要的,是有冲劲,有想法,忠心耿耿的能臣。
而不管是卫兆泽还是许至,都注定不是甘于平庸的人。
☆、第33章短命探花郎4
和卫父一番长谈后,许至便回了房,这个房并不是他和刘昱的“新房”,因为种种原因,婚后没几天他便搬了出来,住进了隔壁房,和刘昱算是真正有名无实的夫妻,好在卫府的下人都是老实人,没人会在外人面前嚼舌头,这事就没有流传出去。
况且,就算传出长公主和驸马婚后关系冷淡,也不算什么,毕竟当初人们就都是拿这桩婚事当笑话看的。
往常许至和刘昱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今天听说许至要外放荆州,刘昱一反常态主动跟他搭了话。
“你要去荆州?”
许至把桌上的图纸收好,淡淡瞥了他一眼,“恩。”
刘昱抿抿唇,声音有些抖:“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如果我今天没收到消息,是不是你走了我都被蒙在鼓里?”
许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原来我做什么事,都得和公主您报备一声吗?”
刘昱沉默了,情绪也稳定了下来,说道:“当然,别忘了,我们是夫妻。”
“好吧,我要去荆州赴任,明天一早就出发。”许至耸耸肩,“你现在知道了。”
“……兆……卫兆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刘昱攥紧手,“我以为……”
“你以为?”许至忽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倾身把他压在墙上,目光沉沉,“你以为什么,刘昱,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男人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住,压抑感瞬间袭来,刘昱瞳孔一缩,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直到他恍恍惚惚的走出门,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卫兆泽忽然离京感到如此愤怒。
他最大的依仗,就是上辈子清晰无比的记忆,重生以来也尽可能隐藏自己,在卫家继续忍耐,不让一些事因为他脱离轨道,所以,卫兆泽这忽如起来的外放,才会让他慌了手脚。
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而他的未来,也重新归于空白。
他痛恨这种感觉。
第二天一早,告别了父母,带上几名随从,许至便匆匆踏上了赴任之路。
其实许至也不想这么赶,奈何荆州知府这个位子已经空缺了个把月,积压了很多事物,急需人补上,何况官员赴任是有期限的,如不按时赶到当地报告,就得被追究责任,在这样的情况下,路上也没那么多讲究了,日夜兼程,只求到了荆州再好好整顿一番。
从京城到荆州,一路南下,路途遥远,其中更有不少山路要走,许至不习惯坐马车,便也和随从们一样,骑着马前进,不过由于马术不精,不仅磨破了皮,好几次差点摔下来,随从们心惊胆战地请求他乘马车,许至暗自对比了一番,还是觉得在山路上颠的跟过山车一样的马车更不舒服,于是仍坚持骑马。
许至表示: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从来不畏惧任何挑战。这就跟他当年小学学自行车一样,多摔几次,就熟练了。
这样赶了七天路,离荆州已经不远了,许至现在背也不弯了,腿也不酸了,神清气爽,双目有神,策马疾行,用布带绑住的长发在风中扬起,倒有一番凌云傲气。
没错,许至的骑术终于跨过了入门级别,get到了骑术精通的新技能。
“大人,越过这座山,明日咱们就可以到荆州了,前方有一个客栈,今晚在那歇下吗?”随从莫云探路回来,提议道。
天色渐晚,看着身边几个人神色都有些疲惫,许至点头:“恩,那就去客栈吧。”说完一扬鞭,率先朝着莫云所说的方向去了,马蹄溅起一路灰尘。
大人还真是精力充沛啊,这一路上,没有一点读书人的娇气,反而有一种武人的豪爽大气。莫云和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由衷升起钦佩之情。
这是一家位于山道边的小客栈,许至一行人走进去的时候,只坐着三三两两的几个客人,两个神情激动不时拍桌大笑的山野汉子,一对配着长刀的青年男女,以及一个背对着他们坐在角落里独酌的黑衣男人。
许至走到柜台订好房,又点了一桌子菜,招呼几个随从坐下。
莫云连忙道:“大人,我们这等身份,怎可——”
“无妨,”许至摆摆手,“出门在外,哪来那么多讲究。”
随从们最终还是忐忑的坐下了,一脸受宠若惊。
许至也不是要让他们明白什么“人人平等”的道理,只是看他们赶了一天路,实在疲惫,可以随意着些罢了。
过了一会,坐在一边的两个汉子仿佛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大着嗓门嚷嚷道:“嘿,这不是林二公子吗?怎么,又拿着你那几个铜板来讨食吃?”
许至往柜台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涨红着脸,在身上摸索着什么,而老板娘冷眼在一边看着。
少年在身上翻了半天,似乎是丢了银钱,一副急得不行的样子,引得那两个汉子笑声更大了。
“老板娘,我,我的铜钱丢了,能不能——”
“没钱?没钱滚蛋,我们这可不收吃白食的。”
少年低着头,单薄的身体有些颤抖,正要走出客栈,肚子忽然传出一道响亮的叫声。
“哈哈,没想到你林公子也有今天,饿惨了吧?来,哥哥给你点吃的,不过你得从这里爬过去。”一个大汉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胯下。
少年在原地站了许久,终是一声不吭走到他面前,双膝一弯,就要跪下去,却被一个有力的手拉住站了起来。
莫云面无表情地扫了两个汉子一眼,给少年递过去一个包子,“吃吧。我们主子给你的。”
一个大汉正想发火,却被旁边的同伴拉住,暗暗示意他注意那边坐着的人,尤其是中间那个,看着就不简单,还是别招惹的好。
少年三两口吃了食物,感激的看了莫云一眼,接着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许至面前,哽咽道:“恩人!”
许至眼皮一跳,示意莫云将他拉起来,轻咳一声,道:“不必如此。”
然而少年无论怎样都不肯起身,红着眼呜呜咽咽的,直到许至俯下身,他才站了起来。
少年又说了些感激的话,最后再次收获了一枚包子,才深深鞠了个躬,出了客栈。
许至叹了口气,转头正要和莫云说话,不期然间和角落黑衣男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黑衣男人虽然身材高大,面貌看起来却很年轻,然而颧骨高尖,眼睛带煞,天生一副很凶恶的样子。
两人对视了几秒,又双双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许至一行人便再次启程了。
走了一个多时辰,莫云忽然骑马追上来道:“大人,有人一直跟在咱们后面。”
“哦?”许至停下来,皱眉向后望去,果然看见一个黑影骑着马不紧不慢的移动着。
许至想了想,索性吩咐几人停下来,等着那人走过来。
等到那人走近,一张脸暴露在阳光下,许至心想,果然,是昨晚在客栈里看见的那个奇怪的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下了马,背上背着一把长刀,一步步走过来,在许至面前站定,眼神冷凝,杀气四溢,许至身边的几个人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握紧手里的武器。
见他直直的站着,也不开口,许至挑挑眉,道:“这位兄台,有事?”
男人没说话。
“兄台也是去荆州的?”
男人还是没说话,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你,不能出声?”
男人点点头,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荷包,上面绣着的图案许至看着有点眼熟,他摸了摸腰侧,那里原本挂着的荷包已经不翼而飞。
男人见他不接,又伸过来了点,做了个口型:“你的。”
感情这男人原来是拾金不昧,物归原主来了。
许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这人一身煞气令人发憷,他偏偏能从那双不大的黑眼睛读出真诚的味道,可能这男人只是天生面相凶恶吧,他这样想着,结果荷包,称了声谢。
本以为东西是无意中落在客栈了,却见男人动了动唇,有些夸张的做着口型:“小……孩……偷……”
高大的凶脸男认真地做着口型,莫名让他有种诡异的萌感。
许至也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无非是昨晚的少年趁他不备偷了他的钱袋,许至心里有些感叹,面上朝着男人笑了笑,道:“原来如此,多谢了。”
黑衣男冷酷的点点头,转身上马,正当许至以为他就要绝尘而去时,黑衣男又转过脸,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怎么还不走”。
许至:……
就这样,这个队伍莫名其妙多了个来历不明的黑衣男,直到到了荆州,这男人还是毫无自觉的继续跟在许至的身边,许至也由得他,这人虽说是个哑巴,却武功高强,忽然出现总给人蹊跷的感觉,先在身边放一段时间,也许还能有什么意外发现,再不济,凭着那张凶恶脸和武力值,养着当个打手也不亏。
☆、第34章短命探花郎5
荆州是个好地方,南跨长江,北临汉水,是连东西、跨南北的交通要道和物资集散地,川湘鄂经济纽带,也是一座重要港口城市,在这里,人民安定,气候适宜,繁荣富饶,许至也只需要按部就班,处理点政务,做好自己分内事就行。
可是有一点,却是他需要重点注意的,那就是荆州两面多年来一直斩不断的匪患。
荆州的匪患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朝廷也针对此事出过几次兵,可惜往往没多久便旧态复燃,荆州的百姓甚至已经习以为常,西面的匪贼只是劫财,很少闹出人命,而南面另一窝的匪贼则没什么顾忌,占山为王,百姓没少遭殃,而他们之所以敢这么为所欲为,很大原因便是会做人,懂得每年给城里的老油条们孝敬点东西,每当剿匪官兵来了,就能提早得到消息,做好充足准备,才能春风吹又生。
而现在城里来了个新知府,他们也按照惯例,托人来孝敬东西,不过,许至可不吃这一套,他虽然做不了什么清官,可也不代表会心安理得接受这种交易,表明了态度后,匪贼们消停了几天,见这个新知府除了不收钱,并没有什么动作,便又故态复燃,该干什么干什么。
许至初来乍到,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没站稳跟脚,下面的人不听话,这把火是烧不起来的,他来这不是为了图谋利益,也不是要封死人家的财路,再加上人人都认为他身后关系大,和那些盘踞在此的官僚团体倒也互相相处融洽,过了个把月,许至这个上司也当得还算顺利,起码布置下一项任务,不会有人给他阴奉阳违。
许至精心算计,一步步积累自己的威望,手里也聚拢了不少人才,又整顿了治安条例,扩大商贸,给手下们带来了更多的商业利益,加上那张辨识度极高的俊脸,不仅在荆州,在周边也都有了些声望,人们都道,荆州有个美卫郎,心系百姓气高华。
这一年来,许至暗地里派人查探两个匪窝的情况,大致摸清之后,又敲打了一番手下官员,便借着一件事,正式上书,请求朝廷派兵剿匪。
朝廷派来的正是“威武大将军”杨天沐,许至也没想到会碰上他,两人表面上都客客气气的,像是第一次认识一般。
其实自从杨天沐铲除北元势力归京,因为没有爆发大的战事和其他一些原因,一直在京城里无所事事,每天就是绕着刘昱团团转,这次得了圣旨来剿匪,他憋了许久的一股气便爆发了出来,又因为有许至详细可靠的情报,没过几天就把南面的匪贼给一窝端了,正要一鼓作气把西边的也端了,却被许至拦了下来,然后看着对方身边一直寸步不离的黑衣哑巴上了山,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这些匪贼纷纷投降,表示愿意服从招安。
杨天沐不由问道:“那哑巴是什么来头?”
许至笑道:“这座寨子里的少主人。”
杨天沐恍然,又疑惑道:“那他为何会跟在你身边?”
许至想了想,挑眉道:“大概是看我卫某人风采不凡,自愿跟随罢。”
杨天沐:“……”
其实这话说出来许至自己也不信,不是对自己没自信,而是因为这一年来黑衣男表现的太好了,安分守己,甚至还不惜以命相搏替他挡住过一次暗杀,况且他们并没有主仆关系,许至所付出的不过是多添一副碗筷,种种加起来,都让他怀疑对方是不是把他错认成了救命恩人之类。
不过,时间一长,许至和这人也处出了几分感情,当然要说完全信任是不可能的,只是偶尔会说几句话,又因为对方一直不说名字,还替他取了个“卫羽”的别名。
这一窝贼匪被招安,许至便上表了朝廷,将他们通通编入了地方军籍,包括卫羽,这样一来,卫羽也算他名正言顺的贴身护卫了。
荆州多年的匪患终于解除,最高兴的莫过于荆州的百姓,知府卫兆泽的声望也随之上了一个台阶,那几日,走到哪都能听见说书人在绘声绘色的说着“卫知府大战匪贼”的奇幻故事,还流传出多个版本,什么卫大人向天一吼,化身天虎扑了上去,什么卫知府用美男计勾得匪窝里的母夜叉春心荡漾,自愿投降,什么卫知府淡淡一笑,双手一挥,天降大雨……
这些故事唯一一个共同点,便是不约而同的忽视了杨将军的存在,大名鼎鼎的“护国威武大将军”彻底成了一个打酱油的存在。
如果杨将军来自现代,他就会明白“颜值征服世界”的道理,可惜他不是,于是只能一个人窝在房里,满含心酸的感慨:人心易变啊……
几年后,由于荆州知府卫兆泽政绩突出,被皇帝亲自指派到北部边疆,任东三省巡抚,并奉命重修边境防线。
这一下几乎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官升两品,这速度如同坐火箭般让人瞩目,许至硬着头皮接过任命,一边踏上赴任之路,一边在心里琢磨皇帝的意图。
作为公主驸马,官至二品本不和规矩,这些年朝廷上也不知有多少人弹劾过他,偏偏皇帝不知怎的就是特别欣赏他,不仅不收敛,反而还将他推上了三省巡抚的位子上,这背后的缘由,若不是真的相信他的能力,就是和刘昱有关系,背后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抓他的把柄。
想拿他给刘昱铺路?许至有些想笑,这些人想的倒是简单。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交给他修筑防线这么重大的任务,他就一定会尽所能的做到最好,毕竟无论如何,这道防线,守护的是这个国家和它的子民。
当然,这件事并不是许至一个人负责,加上至今为止,他都没展示过有什么突出的军事才能,在边疆将领们的眼里,不过是朝廷派来的一个屁都不懂的文官小白脸,充其量只能提提意见,能不能采用还得另说,这就相当于,许至只是顶着个监督的名头,实际上管不了那么多。
不过,好歹许至曾经也读过一点明史,这几年在荆州也好好研究过如今的局势,当然也有自己的想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终还是说服了其他人,制定了一系列新的策略。
如今,王朝的主要威胁是盘踞在北边的后金,后金骑兵往往来势汹汹,残暴嗜血,就是杨天沐带兵跟他们对上,也不过是以两倍的兵力堪堪战个平局,当然,这也跟王朝以步兵为主,骑兵势弱有关,而被后金虎视耿耿的东三省,修筑一道更好更坚固的防线,则是势在必行的了。
许至认为,守住位于辽西走廊中部的远菱,也就等于扼住了这条走廊的咽喉,能确保二百里外的山海关的安全,因此,他决定以远菱为战略中心,修筑一道横跨三省的“关远州”防线,成为后金骑兵不可逾越的障碍。接着,他取得了皇帝的同意,大肆征召当地人入伍,并配备最好的资源和科学的训练方法,将他们打造成一支骁勇善战的铁骑军团,用来和后金做正面战斗。
又过了几年,在众人艰辛的努力下,关元洲防线已经初具规模,这时候,养精蓄锐多年的后金终于一举进攻,时隔数十年的战争再次爆发。
硝烟弥漫,鼓声雷动,许至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墙下浴血奋战的士兵,目光幽深冷静,拿过旁边死尸手里的长弓,“咻”的一声,利箭划过弥漫着血腥的空气,准确无误的刺穿了一个后金士兵的脑袋。
“卫大人,快走吧!王大人他们都走了!我们掩护您出去!”几个士兵在他身后一脸焦急地道。
许至将视线移到那些仅仅拿着木棍或者菜刀就上阵杀敌的百姓身上,沉默着摇了摇头。
“大人!您不能死在这里啊!您是干大事的人,这些金鬼可以日后再杀,可是您只有一个啊!”
许至仍然不为所动,拉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道:“我不会走。”
说话的士兵见他这样,眼睛渐渐湿润了,忽然把刀一抽,转身大声道:“兄弟们,咱们卫大人不是孬种!咱们也不能退!杀他个够本,今日能陪着卫大人一块死,也是无憾了!冲!干死这群小兔崽子!!”
“冲!”
“干死他们!”
许至眼睛有些酸涩,他第一次直面古代真正的战争,和从前在书本,电视里出现的到底是不一样,鲜血,嚎叫,残肢,甚至战斗还未开始,城里的官员已经走了一半。
他之所以还站在这里,不是对这座城有多在乎,也不是对胜利过于执着,更不是想当一个为了大义牺牲的英雄人物,他只是,想陪着这些士兵、百姓,让他们看到他的身影,让他们知道,朝廷并没有放弃这里,让他们有坚持下去的力量。
他一个恍惚,一支箭就射了过来,没有躲过,左臂被射中,流出汩汩鲜血。
后金士兵们注意到了他这个首领的存在,密集的箭雨朝着这个方向射了过来,许至一咬牙,抽刀用力挥出,斩断数根箭矢,忽然被人往左一拉,一个黑色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卫羽!”
男人身中数箭,拉着他快速躲过箭雨,下了城墙,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喘着气坐下。
他用力拔出身上几根扎进肉里的箭,看着许至,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许至本来是让他护送几个大人出城的,没想到这男人居然送了人又回来了,还救了他一命,他叹了口气,撕下布条给他的伤口包扎了一下,就把人背在背上,准备去找军医。
这时候,忽然由远及近传来阵阵欢呼声。
“援兵来了!”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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