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立刻有人说,“有什么说的,还有比少东家更合适的吗?”
一语说完,台下附和之人颇多,毕竟这是马家的主场,相识又多,我心总暗笑,看来又要有一位年轻的俊才执掌这群英会了,差不多该算是武林盟主,不由得想起了红花会的陈家洛。陈家洛是乾隆的弟弟,身份显赫,文采风流,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有什么样的地位跟出身有莫大关联,在五百多年的春秋战国,几乎没有不是贵族而成就功名的,可见一斑。
下面群情激荡,上面却不动声色,眼看造势如此,少东家也开口道,“诸位抬爱了,轩宇年纪轻轻,若是不自量力担此重任,就算诸位认同,也难免外面的人说咱们这群英会名不符实,朋友们出去难免跟外人多作口舌之争,着实没什么面子。这盟主一位必当德行兼备,江湖上朋友们听见了,都得竖起大拇指道一声好,这样咱们出去,那才威风的紧。”
我不曾想到这少东家说出这样一番话,有礼有节,顿时颇有好感,身边不好凑热闹的人也纷纷颔首表示赞许。
方仰之赞叹道,“了不得啊!”
见少东家说完这番话后,下面一片高风亮节的赞许之声,马祥云也颇为高兴,“少东家说得好。咱们群英会为的就是行侠仗义,这盟主,德行为先,大家伙在他的麾下,这才显得有面子,大家也才有干劲。如此,大家都说说这盟主之位谁当得起?”
台下这时纷纷嚷嚷,之前一众人起哄让少东家担任盟主的时候,或是碍于颜面也好,有的虽不以为然,终不好当面反对,如今便是畅所欲言,有的说“少东家德行好,还是少东家”,有的说“马家老爷子侠义为怀”,有的推举台上的马东河、马祥云,都被他们一一推辞了。
场面越来越混乱,台下的人有的图好玩,互推,有的说“青城道人”,有的喊“无影手”,“河东双雄”,不一而足。
听见有人喊“阳判官”的时候,方仰之露出无奈的笑容,摇了摇头,显得颇不以为然。
云韵在旁笑着喊了一声,“吴哲。”
声音随即被其他叫喊声湮没。
我不禁莞尔,右手食指点着云韵道,“是儿欲使我居炉火之上!”
当年孙权曾经上表劝说曹操称帝,自己甘心称臣。曹操揽过之后大笑,说的便是这句“是儿欲使我居炉火之上”,言下之意便是孙权居心不良,而后便是那句“设使天命在孤,孤为周文王矣”。
最后,马轩宇出面,待场下静下来之后,缓声说,“众位朋友集思广益,几乎将天下英雄都囊括了一遍,可这盟主之位只有一个,须得选出一位德高望重,人人心服口服的,这才不至于朋友们起争执。”
方仰之在台下大声说,“少东家说得好。只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能让大家心服口服的,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位,大都遁隐山林,不问世事,咱们也不好误了前辈的清修。就算咱们贸然请来了,又要劳烦前辈们跟我们闯荡南北,咱们自个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啊!”
少东家道,“那方兄有何高见?”
方仰之道,“高见不敢当,只是一些愚见,说出来供大家参详。咱们此番为的是行侠仗义,图的是问心无愧,只要盟主能跟大伙一起齐心协力,将这群英会整治的好生兴旺,那便是人人拥戴的好盟主,纵是外人提及,也得夸声咱们的盟主是奇男子,倒也不必拘泥于年龄、德行。甘罗十二岁相秦,霍去病十九岁为冠军侯,威震漠北。若真能得这样的盟主,谁敢说辱没了众位朋友。”
方仰之说完,聪明点的都知道了他此语的含义,纷纷叫好,也有机灵的开始叫喊“盟主只服少东家”,“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少东家来的,少东家若是再推脱那便寒了兄弟们的心”,“少东家莫要推辞了,不然大家伙谁也不服谁,这群英会落得不欢而散了”……
我心中闪过了欲擒故纵,果然台上之人推辞不过,只得说大家写票唱票,我自然识趣的写了马轩宇的名字,何况其他人我也不认得几个。到最后,马轩宇果然高票当选,在众人的簇拥下斩鸡头,烧黄纸,祭拜了上几任的群英会盟主,我一眼扫过,除两人外,几乎都是马家的人,难怪根基这么厚。
一套行程下来,我看的津津有味,书上看的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方仰之之前提及自己是“阳判官”的时候,我有七分信他疾恶如仇,到他刚才的一番话,无异于有拥立之功,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小瞧了他,这原来也是懂得见风使舵的人。
少东家虽然看样子也是二十七八岁,无奈还是年轻了些,这么明目张胆的上去,肯定有人心怀不忿,故而之前推脱,一番话说的好不大义,也显得自己虚怀若谷。再下来大家自己推选,一片乱糟糟的,互相推举,自然谁也不服谁,即便方仰之不说那番话,最后绕来绕去肯定也会落在少东家头上。方仰之不过是适逢其会,抢了个头彩罢了!
马轩宇在上面斩鸡头烧黄纸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过来向方仰之问好,说他通晓大义,见识不凡,一时低下也颇为热闹。
云韵在我耳边悄声笑道,“禹之事,吾知之矣!”
我闻言大笑。
我与她都喜欢看三国,当初我翻看的到曹丕逼汉献帝禅位的时候,汉献帝大哭散朝,群臣哂笑而去,有异心的大臣早就被曹操举族杀光了。汉献帝迫于无奈,禅让。曹丕正要同意,司马懿对他说不可,必须推辞。于是汉献帝再禅让,曹丕不同意。汉献帝再禅让,诏书中提及尧舜禹禅让故事,曹丕这才同意,对司马懿得意的说,“禹之事,吾知之矣”。
两个人如此默契,高兴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马盟主在上说了一番纲常伦理的话,而后话锋一转,“一个好汉三个帮,还望会推出几位帮手,还望大家各显身手,也好让大家伙见识见识,知道我们群英会人才济济,外人也不会觉得群英会名不副实。”
马祥云在旁补充道,“大家来的都是侠义之辈,岁寒而后知松柏之后凋,大家交情尚浅,也不好比德行。咱们如今就比一道难题,做得到的,众兄弟服他手段了得,便让他佐助盟主。”
马东河道,“当然,若是当选之人德行有亏,帮内自然也容他不下,众兄弟自然理会的。”
说完不久,便有人推来了一口大锅,锅内滚着沸油,下面还是用的柴火。
马东河下去,褪去上衣,露出满身虬劲的肌肉,手上捏了一块猪肉,屏息凝气,全很上下上瞬间青筋蹦起,右手伸进入了油锅之中。过得片刻,马东河两颊的肌肉不住的跳动,想来也是非常痛的,待右手从锅中取出来之后,手上的猪肉已然被油锅炸熟,马东河也松了口气,接来湿毛巾抹去手臂上的油渍。
一番举动看的众人无不侧目。
马轩宇朗声道,“诸位多是身怀绝艺之人,不露一手众人也不心服。这油锅取钱,是群英会时的老手段了,大家有兴趣的不妨一试。”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五块环形的玉佩,扔进了油锅之内,意思很明显,要五位帮手。
场中沉寂了片刻,大多数该是自知没有那手段,所以不吭声。
“哈哈,那我就先来吧!”一个穿着青衫的人越众向前,“若是小老二有失手,众兄弟还望看在同门面上送我去医院啊!”
一番话说的众人哈哈大笑。
方仰之在旁对我道,“这是无影手于湛江,玩的是手上功夫,祖上是天桥戏法,言语诙谐,一双手能涨能缩,更可空手与刀剑搏斗,民国时候,他的师父甚至能手接子弹,留心看吧!”
我听后分外感兴趣,只见无影手让人捧来了一大盆醋,右手伸进去之后,那盆醋如同被手臂吸进去一样,少了很多。无影手右手倏忽伸进了油锅之中,顿时沸腾声响的更厉害了,待无影手从油锅中取出一枚玉佩,手臂之上沾染的油渍依然沸腾不止。
无影手得意的说,“承让了!”
方仰之在我耳旁说,“贤弟看出来了吗?”
我大约知道原理,只是不明白如何做到的,当下摇了摇头。
云韵却道,“哦,我想起来了。那次听人说过,以前有变戏法表演油锅取物的,说是油锅低下是醋,上面漂的是油。醋一煮就沸,所以手下去之后没有损伤。不过好像不对,刚才还炸了一块猪肉。”
在方仰之旁的一人道,“无影手是将醋吸到了手臂里,这样伸进去之后油煮沸的是醋,于他没有损伤。不过,也难怪他如此迅速,怕是多煮会儿手就被炸焦了吧!”
方仰之提了提气,踏步上前道,“如此,我也来试试吧!”
我心中好奇,倒是不知道他如何取东西,想来他自然有妙计,不然不会这么冒失。
方仰之也取来一桶水,在哪里运功良久,桶上渐渐开始有白烟冒起,过不片刻手上开始结霜,慢慢的从手指到肩头全都蒙上了一层白霜,霜层也越来越厚,等取出来的时候整个手臂都结上了厚厚的冰,顿时旁边一群惊叹声。
原来如此,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