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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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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他跟老校长一起在校门口等爸爸,隔老远就看到袁俊拦在他爸身前上蹿下跳,跟个小猴精似地,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啥。爸爸一边带笑听着,一边推着自行车往这边走,袁俊还急得拉住爸爸,不让他继续往前。

估计这小鬼还真以为他要被请家长,生怕他爸爸发脾气,唐青宏哭笑不得,带着老校长迎了过去。

他简单的给两个大人做完介绍,就把袁俊拉到一边,“真的没事!你回去呗,校长是找我爸谈正事,不关我啥事。”

听到他这么解释了,袁俊那一脸焦急才瞬间消散,机灵地笑着对他挥手,“嗯,那我先回去了!你明天来我家呗?”

他点点头表示会去,袁俊立刻笑咧了嘴,转身蹦蹦跳跳地回家了。

老校长随他们一起回家,一路上夸了唐青宏不知多少次,唐民益听得高兴,也跟老校长聊起建新校舍的具体计划,并向他征询了不少意见。老校长听得很感动,愈发觉得这个新来的唐镇长靠得住,简直拉不下老脸来再给这位做实事的镇长添麻烦了。

可是他身负着校长们的委托,如果一句不提就走了也不好,只好杵在客厅又夸起唐青宏,都夸到没词了还不肯走。

唐青宏早就在自己房间做作业了,根本没想到这位老校长现在还没入正题。唐民益见老人欲言又止的神情,微笑着主动问道:“您是不是还有什么情况想反映?有什么工作上的难题需要政府协助吗?”

老校长这才如释重负,红着一张老脸,把大家的要求小声提了出来,“唐镇长,镇上和几个乡小学、村小学都有工资发不下来的情况,您看是不是……可以从那笔捐款里提一些出来,给我们解解燃眉之急?我们本来不想麻烦您,可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唐民益吃了一惊,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穷地方拖欠教师工资是很常见,可一般不会太久就能拿到财政拨款来解决啊。

他沉吟着回复道:“那笔钱已经拨给两个工程专款专用,不能动,工资的事,咱们另外想办法解决。这事您已经向相关部门反映过了吧?教育组和财税所是什么原因才没有处理?”

老校长说起来简直想哭,“都去求过了,教育组也求了财税所很多次,可财税所那边说,县财政局不拨款,他们也没有办法。这找来找去、拖来拖去,日子就过去了。”

接着老校长说了很多教师家里的穷困程度,真的已经达到断电断油,连粥都快喝不上了。可就是这种情况下,老师们依旧坚守岗位,都在尽量理解镇领导们的难处,饿着肚子继续上课,不曾把牢骚不满发泄在孩子们身上。

一席话听得唐民益陷入深思,唐青宏跑出来上厕所,还顺便给老校长帮腔,“是啊,爸爸,我班主任几个月没拿到工资了,给我们上课还那么亲切认真呢!”

唐民益看他出来插嘴,马上赶他回房间做作业去,他还双眼贼亮地狡辩,“您要多听取群众的意见嘛!我难道不是群众的一员?”

“你这个小群众最重要的事就是写作业!快点进去,爸爸待会还要检查的!”

把儿子赶回房间后,唐民益又对老校长说:“您反映的情况我会尽快核实,镇党委和政府一定会给大家解决问题的。不过,专用款项不能挪用,就算是我这个镇长也不能开这个头,否则以后可能会出大篓子,教师工资还得找县财政局……”

话还没说完呢,老校长就急了起来,以为自己又被踢皮球了,“唐镇长!去年拖欠的三个月工资,财税所当时承诺开学就给,我信了,开学后跟教育组的同志一起找他们,他们又说县财政答应拨款但一直没拨下来!我们多去了两次,财税所的干部还很不耐烦,骂我们是吃白食的,是赖着政府的吸血虫啊!”

说到这里,老校长的眼眶都湿了,声音也哽咽起来,“唐镇长!我真是没办法,不能再让老师们饿着肚子上课了,我听说您是个为民办事的好官,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老校长说着就要给唐民益跪下,被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牢牢托住。唐民益自己也蹲了下去,平视着老校长真诚而歉疚地说:“是我工作没有做好,让我们的广大园丁们受苦了。您别着急,我先了解一下情况,少则三天多则一周,我一定给大家把问题解决,好吗?”

得到这个准确的承诺,老校长半信半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决定相信这个新镇长一次。

做完作业的唐青宏又探出头来,把作业往爸爸面前一放,在听到爸爸嘴里重复“已经拖欠三个月了”的时候,他忍不住开口纠正道:“才不止三个月呢!那是五月打的欠条,后面的也没给。我听到那些校长都喊揭不开锅啦!”

唐民益微微皱起眉头,心里头一阵难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老校长在他面前只提工资欠了三个月,也就是只指望他能解决这三个月,后面的估计是不敢多做奢想。情况到了这个地步,教师们还是不罢课、不上访,只私下找他反映情况,这是多么淳朴善良的一群人啊。

唐民益赶紧当着老校长的面,给财税所所长马二姐打电话,询问这笔欠款的具体细节,马二姐也是一肚子苦水牢骚吐给他,说早就给县财政打过报告,跑的次数也不少,本来那边都松口了,答应最近给他们解决,结果前两天又改口,说县财政困难得不得了,这笔款暂时拨不了。为这事她还亲自跑去县里,在财政局白受了许多闲气,可没有任何作用,那边说不给就是不给,任你求破天也是不给。

他留意到财政局转变态度的时间,正是李辉跟马镇长打架的第二天。马二姐发完牢骚也说到她弟弟打架的事,还说县里刻意刁难,以后财税所的工作没法干了。

等他安抚完马二姐,老校长才委委屈屈地揭发,马二姐并不是自己主动去县里跑的,是镇中学校长找马书记反映过情况后,马书记逼着她才去的。

唐民益初步了解完情况,心里头已经有了对策,劝校长放宽心先回家等消息,他会在承诺的时间之内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第二天是星期日,两父子一早就去了县里,唐民益下定决心立刻搞定这件大事。

到了县里,他们就发现到处都在修路,这才一周多的时间,县城简直变成了大工地,交通严重堵塞,老百姓出行都很困难,一副乱糟糟的景象。

唐民益把儿子托给赵兰照顾,一个人去了李书记家。赵兰还特意提了几盒烟酒给他带上,以免吃到李夫人的闭门羹,对他交代说那个李夫人挺在意面子,不提点好烟好酒连门都不给开的。

唐青宏乖乖跟爸爸道别,等他一出门就向赵兰打听城里最近的趣事。赵兰一边做饭、一边陪聊,很关心他们两父子在镇上的生活情况。

唐民益赶到县委家属大院,敲了李书记家的门,果然是李夫人拉开半截门堵在门口,眼睛朝他手上的提兜一扫,看着东西似乎不多,再看看这个年轻人穿得也挺朴素,以为是乡镇上的穷亲戚又来麻烦她丈夫,语气就不怎么和善,“找谁呢?”

他斯斯文文地笑着回话,“您好,我是从云沟镇来的,姓唐,想跟李书记汇报一下工作,就是我们镇上建校和修路那两个工程。因为今天周日,只能来家里麻烦他,有劳您帮忙问问,看李书记现在是否有时间。”

李夫人正想说李书记不在家呢,听到“工程”两个字,眼睛突然亮了,再加上“建校修路两个工程”,心里立刻盘算起其中的油水,刚才还冷到掉渣的面孔顿时堆起笑容,一下子把门彻底拉开,“哎哟,是小唐呀?快进来快进来,他在书房看报纸呢。”

他换了拖鞋坐在客厅,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李夫人偷偷瞟了眼他提兜里的内容,那笑容就更亲切了,还热情地给他倒来茶水,“我马上去叫他,你先坐一下!”

第37章风云突变

李书记被夫人叫出来时,脸上带着浓浓的不悦,看到坐在客厅的唐民益就更加阴沉了,跟他手都没握就重重坐在沙发上,“有什么事不能等周一再说,周末都不让人休息,还提着东西火急火燎的跑到我家里来?这样影响很不好。”

李夫人没敢插嘴,只陪着笑说了句“你们慢慢聊”,就退到厨房不管男人的事了。

唐民益低眉敛目,虚心接受领导批评,等李书记说完了才为自己的来访道歉,又代马书记承认错误,云沟镇领导班子的党纪作风教育确实不够云云。

李书记被切中了这个堵心事,觉得他在自己面前给马家父子上眼药,是向己方靠拢,就顺着他的话借题发挥起来,“只是教育不够吗?老马那爷俩好歹也是党员干部,却一点党性原则也没有,简直是骄横霸道、蛮不讲理!直系亲属本来就不允许在同一个班子任职,当初县委也反对让老马的儿子当云沟镇的副镇长,这是严重的违纪违规!他老马倒好,扛着那杆老枪往县委领导面前一放,根本不跟你讲什么组织原则,把组织部闹得鸡飞狗跳,差点把老王的头都打破了。大家怕他闹到上面去丢县里的人,才违心通过那个提议,现在好了,闹出麻烦还得我们来兜!”

这番话怒气冲天,唐民益估计李书记也憋了很久,于是认真地听着,偶尔为老马解释两句,说他们已经认识到错误,一定会做深刻检讨。

李书记正骂得畅快,抬起手阻止他,“不用帮他们讲好话!你今天来找我,该不是就为了给他们说情吧?这个事提都不要提,没门!青天白日的就在政府办公室殴打普通群众,把人打得住了院,两父子一个都不来探望?要是真认识到错误了,他们自己怎么不来?至于你,辉子倒是说过,确实是个不错的同志,可就你这么一个通情达理的,救不了那一窝子白眼狼!”

唐民益扶了扶镜架,诚恳地谢过李书记对自己的信任,又替马家父子解释,他们知道要将功补过,都在按照李书记的指示,一心忙着建校和修路的事,也确实抽不开身。看着李书记脸色还是不好,就把话题集中到那两个工程上,说镇上已经开过党委会,一致否决了马镇长关于招标的提议,大家绝对信得过李书记的推荐,决定把工程交给县建筑公司来做。

李书记脸上的表情这才舒展一点,摆摆手纠正道:“这可不是我个人推荐,是由建委整个班子大力推荐的,县建筑公司连续几年被评为先进集体,质量口碑都是过硬的嘛。还是唐镇长懂政策、顾大局,把组织团结的原则吃透了。”

唐民益还是一脸真诚地笑着,顺势向李书记发出邀请,“两个项目即将同时启动,我们已经联系了市报和省报的记者参加,准备在几家媒体上都做个报道。届时还希望您和县委其他领导,能抽空来参加奠基以及竣工后的剪彩等活动,给我们打打气。”

李书记此时才眉开眼笑,尤其听到市报和省报记者都要来采访,那双小眼睛立刻射出贪婪的光,可随即就矜持地咳了一声,压下喜色故作平淡地回道:“支持基层干部的工作,解决基层干部的困难,是县委必须做的,我就算工作再忙也会去。小唐,组织就需要你这样敢干事能干事的好干部啊。中央一再强调干部要年轻化,你又是名校毕业的高才生,县委会考虑在适当的时候再给你加点担子。”

唐民益听着李书记对他的称呼都变了,知道火候已至,站起来又说了一串对组织表忠心的话,还感谢党的栽培,云沟镇能有发展的机会,离不开县委的正确领导。自己才刚来,很多方面都需要进一步熟悉,有些工作还做得不到位。就说教育方面吧,镇上的教师大半年发不了工资,他这个新来的镇长竟然昨天才知道。现在就不多打扰李书记休息了,他还得去财政局长家反映反映情况,也不知道财政局长在不在家。如果每一位上级领导都像李书记这样,他们这些基层干部的工作就好开展多了。

李书记听他苦水倒得哇哇的,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按一按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坐着,当着他的面拿起电话,直接拨给财政局局长。

电话那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李书记劈头盖脸一阵训斥,“云沟镇的教师工资怎么还没有拨下去?县委不是早就批了吗!你是怎么做事的?”

“啊?李书记?我……这个事,我不太清楚啊。”

可怜财政局长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是李辉私下招呼他不要拨那笔款子,当时打电话问李书记,也没得到明确表态,只说他也是县委常委,局里的事情“自己看着办”,他才这样处理的呀。

李书记看了眼唐民益,继续痛斥那位局长,“你这位同志啊,也太不了解百姓疾苦了,整天坐在办公室抽烟喝茶,一股子的官僚作风!你不贴近群众,不听取群众呼声,组织怎么敢把你放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你这样是很危险的,是要犯错误的!”

财政局长这会儿品出了点意思,赶紧认真回话,“是不是有人在您面前说了什么?哎呀,这个事我其实早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了!他们也没有向我汇报,我还以为早就办了呢!这些人是怎么做事的啊,我一定会狠狠地批评他们,马上亲自去办,尽快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书记冷笑一声,“不是尽快,是必须马上办妥!也不是给我答复,而是要给人民教师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为人民服务就只喊口号,为群众办事就推三阻四,还有没有党性原则?你听好了,就算我们机关干部吃不上饭,也绝不能让辛勤的园丁们饿着肚子上课!”

“是,您批评得对,我保证三天之内把款子拨下去!唉,下面的人也太不象话了,也就三个月的工资款嘛,还闹到您这来,是我工作没做到位!”

李书记再看了唐民益一眼,发现这个年轻的同志轻轻摇了摇头,带着一脸的苦相伸出两根手指,给他比了个“八”字。

“什么三个月?都欠了八个月了!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告诉你,我眼力还好得很!”

财政局长吓了一跳,这才感觉李书记确实在较真,只得顺着领导的意思果断应承,“您明察秋毫,我马上去核实情况,保证所有欠款,包括本月的工资,一分不少全部拨下去。”

唐民益心里明白,领导训斥下属也是有讲究的。被训得最凶的,一般都是领导心腹,升的也最快。所以,李书记的训斥敲打是假,对这个听招呼的财政局长给甜枣是真。但机关里的位置,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位局长如果要往前进一步,除非前面有位置空出来。

李书记摆着官威又训了几句,才挂断电话看向他。他回以微笑,跟李书记热切握手,代替云沟镇的所有教师衷心感谢县委领导,李书记简直就是人民群众的及时雨啊。

打着官腔哈哈几句,李书记才装模作样地叹起为官不易,真是累啊,要抓要管的事情实在太多,某些下面的干部阳奉阴违,稍不注意就要给自己捅篓子,再强调小唐以后在工作上有什么困难也要多向他汇报。唐民益也劝李书记注意身体,有个好身体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人民也需要您这样的好领导、好家长。

两人“相谈甚欢”,说了半天场面话,李书记还要留他吃个便饭,被他礼貌的拒绝了,“李书记,您在周末还帮我们解决困难,我不能再打搅您休息了。而且,我儿子还丢在朋友家呢,他都该跟我发脾气了。”

李书记呵呵笑着责怪他应该多陪儿子,不该只顾着工作,下次来可以把儿子也带上。

唐民益敷衍完李书记,走到他家楼下时竟然忍不住来了个深呼吸,那屋子里的空气和人都太过浑浊。不过,不管怎么说,问题成功解决了。

唐青宏在姜家早等得不耐烦了,频繁地看向墙上的钟,赵兰做好的菜也热过两遍,姜伟也下班回家半天了,唐民益才敲门进屋。

看到唐民益带着疲惫的神态走进来,唐青宏扑过去就抱住了爸爸的腿,“爸爸,你去了好久!那个狗官是不是不好说话呀?”

听着儿子稚嫩清脆的嗓音,唐民益心中的疲累一扫而光,还想绷都没绷住,先是短促的笑了一下,随后收敛笑意严肃地训道:“别乱骂人。”

唐青宏眨眨眼睛,指向坐在餐桌前偷嘴的姜伟,“是姜伯伯说的,李书记那个狗官!”

姜伟赶紧为自己辩白,“我可没乱教你儿子!是上次吃饭他自己听到的吧?”

赵兰又埋怨自己的丈夫,“你看看你,我就说别讲粗话,你还在孩子面前讲,教坏孩子民益都该怪你了!”

唐民益顺手把儿子抱起来,往餐桌那边慢慢走,唐青宏在他耳边悄悄说:“爸爸,我有最新敌情向您汇报!不如您猜猜是什么重量级的?”

说是悄悄地,可姜伟两口子都能听到,顿时一起笑了起来,唐民益也笑骂儿子,“你啊,在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怪话?”

唐青宏加大声音,也不避讳那两个亲密战友,“就是那个狗……李书记呀!他到处乱修乱建,原来是为了往上爬!您这位同志可别脱离群众,不听取群众意见是要不得的,是要犯错误的!”

一席话说出来,笑得姜伟两口子前仰后合,唐民益无奈地让他们别介意,这个小皮猴跟他在家里就闹惯了,看起来乖巧懂事,其实淘气着呢。

几人坐下吃饭,唐民益又问他们县上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兰先说八卦:原来是市里面有个副市长出了作风问题,可能还有超生问题,已经被停职检查了,于是咱们这位县委书记心思就活络了,想要更上一层,于是拼命凑政绩做面子工程,搞得县里到处坑坑洼洼。

姜伟也在一旁抱怨,这个狗……某些人只顾着往上爬,不管老百姓死活,四处乱拆乱修,不光是出行困难,日夜彻响的噪音也在严重扰民,县城里的居民已经怨声载道,而李书记居然还交代他这段时间严防死守、整顿治安。再这样下去,他担心会出乱子。老百姓要说顺服也顺服,只要能满足温饱平安过活,谁来做官都没有异议,可你要是让他们连最普通的生活都过不下去,那他们怕是要让你过不下去了。

唐民益听得眉头紧锁,有这样的一把手简直是玉穹县之大不幸,如果继续往上爬,只会成为更大的害群之马。

唐青宏已经吃完了饭菜,看到爸爸皱眉思索的样子,就伸出小手去给他慢慢抚平,“爸爸别生气了,小心长皱纹。”

唐民益被儿子轻柔的抚触哄得轻松了些,暂且把这事压在心底,笑着抓住儿子的手跟姜伟两口子聊家常。

饭后两父子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打算晚一点再回去,龙其浩的电话打了过来。听到唐民益的声音,龙其浩语气沉重,一反平时的吊儿郎当,“民益,真不容易找到你啊,办公室和家里都没人接,值班的说你去县城了,我就估摸着你在姜家。你赶紧把别的事都放下,马上跟我一起回京,夏老总病危,恐怕就是这几天要走了,大形势肯定有变化。机票我已经订好了,你来省里跟我会合。”

唐民益一听,面色也凝重起来,镇定地“嗯”了几声,挂完电话就跟姜伟两口子道别,“姜哥、赵姐,我有点急事要办,就先带宏宏回去了。你们近期要注意,工作需稳扎稳打,多下基层了解情况,我回来再向你们取经。”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夏老总如果真的熬不过,核心权力圈又将新一轮洗牌,更会牵涉到方方面面,特别是军方。这种大事连姜伟两口子也不能提,知道了未必是福。

他先给镇上的值班室打了个电话,安排下午三点钟领导班子临时开会,再带上赵兰匆忙塞给他的两个面包,跟儿子坐上最早的一趟班车赶回云沟镇,把儿子送到家就去了政府办公室。

会上他简单的说明家里有亲人病重,需要暂时离开几天,把重要工作交接完毕,又当着老马两父子的面让马二姐给老校长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事情基本已经办妥,过个三天就可以派人来财税所领取工资款,顺便代他替儿子请几天假。

在老校长充满震惊和感激的道谢声中,马二姐放下电话,唐民益在老马的脸上看到了感激和愧疚,在马镇长的脸上看到不以为然,马二姐则是一脸尴尬。其他干部也都把头低了下去,不敢正面迎向他的眼光。他没有责备大家,也体谅镇上的工作不好做,可“为人民服务”并不是空话套话。只要有决心、讲方法,再大的困难也能解决,县里跑一次解决不了就跑十次,不要因为觉得受气丢人就跟上面一样拖。老百姓是要过日子的,有困难不积极解决,拖下去是要出大问题的。

第38章夏家长孙

话说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唐民益点到即止,拜托大家都打起精神,云沟镇的好机会已经来了,请大家胆大心细、谨慎果断、坚持原则、同步向前!

一番动员使得这些人放下心来,一起为他鼓掌,许主任还提议搞个送别宴,被他笑着抬起手拒绝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请大家安心工作,我很快就会回到咱们这个齐心协力的大队伍!”

他也确实没有时间吃饭,回家匆匆收拾行李就跟儿子又坐上班车,老马两父子都叫他坐那辆吉普,他哪里肯占这点公家的小便宜,“我这是私事,用公车送我影响太不好了。”

到达省城时天都黑了,唐青宏坐车坐得整个人发蔫,还好有面包稍稍填下肚子,不至于饿得太狠。唐民益却是什么都没吃,两个面包都给儿子了,说自己不爱吃面包,就连带的水也是大半都给儿子喝。唐青宏知道爸爸是心疼他,想分一个给爸爸也没被准许,这俩面包吃得他心里暖乎乎的,长途坐车的疲累委屈也消去大半。

龙其浩带着司机等在车站,晚餐也早就订好了,不过非常时期非常事件,规格难免马虎了点。唐青宏一看桌上堆满的精致菜肴,他们四个人哪里吃得完,这个龙其浩啊……不过他也没什么立场去看低,上辈子他自己也是这类纨绔,现在跟爸爸一起生活,心里随时都富足,才不贪恋这些了。

记挂着明天一早要赶飞机,唐民益连酒也没让龙其浩喝,免得到了京里被人看着宿醉未醒的样子不好。

龙其浩心情激荡,压低声音在唐民益耳边嗡嗡不停,对京里那番风云变故很是焦急上心。唐民益倒没有太在意,他如今在基层工作,不管上面的风怎么吹,他还是脚踏实地继续做事,就算龙其浩并不是个废太子,他跟对方也不属于一类人。他们是谋人和谋事的区别,为人也就有着根本的差异。

唐青宏看着龙其浩那副急迫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埋汰,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这么一大桌子菜都堵不住那张嘴。

“龙伯伯,这里的菜真不错,您也多吃点东西再聊嘛。”

真是的,就算京里会有什么变动,也轮不上龙其浩这尊大佛,就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只能是个吉祥物了,还哪有什么翻天覆地的能量?不知道瞎急个啥,总把自己当庄家。

龙其浩这才注意到自己有点失态了,笑着提起筷子给唐民益夹菜,“咳,我都忘了,你路上也没吃什么吧?”

唐民益点点头,专注地对付面前的饭菜,即使真的很饿,也细嚼慢咽并不猛吞,处处显示出良好的自律和教养。

唐青宏也跟他爸一样,端坐在桌前慢慢吃喝,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来,吃完了拿个小勺子喝汤都不露齿。

这一大一小,不烦不燥的,看得龙其浩真受不了,无可奈何地耐着性子也陪他们慢慢吃。

次日清晨下飞机后,一辆日产皇冠轿车在机场迎接,车上走下来的是zy办公厅副主任曹阳,他从二十几岁就跟在龙老身边,被整时下地种田七八年,立场一直坚定不移,熬到龙老再次主持工作才得以提拔,如今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曹阳跟龙家的关系那是特别亲近,就像龙其浩的大哥哥一样,对唐民益也熟悉得很。

几人匆匆用完早餐,车直接往军区总医院开去,龙其浩刚开始还算收敛,过一会就开始忘形,跟唐民益随口瞎聊,“来接我们就给安排这么个车?听说那些老家伙现在都坐奔驰呢。”

唐民益并没回话,曹阳就已经表情严厉地说,“其浩,你也太不注意了。”

龙其浩嘻嘻哈哈地回道:“我也就是在你们面前自在嘛,又没当着别的人。”

曹主任才不会让他糊弄过去,语气郑重地要求他,“你这几天就老实一点,多陪陪老领导,别到处乱跑,免得不太平。你爸烦心事已经够多的了。”

连唐青宏也能听出来,曹阳是怕这个不省心的老弟无心闯祸来着,估计以往闯过不少了。何况这次夏老总病危,政坛正值多事之秋,搞不好有些关键牌局都得重新洗牌换庄,对他监管严格也能起到保护作用。

龙其浩没敢当面说不,眼睁睁看着车停在医院门口,曹阳把唐家父子一放下就吩咐司机开车,直接把龙其浩载回他老爹那边去了,不给他任何搞风搞雨的机会。

唐奶奶早就等在医院,一看到乖孙子,恨不得老脸开花,但这毕竟在医院,而且是在临终病人的病房外面,只能忍着喜色把唐青宏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他的小脸蛋几下。

亲完孙子,她又轻声责怪自己的儿子,“你看你,也太不会照顾人了,怎么把宏宏也带回来?这慌忙火急的,孩子连着坐车赶飞机怎么受得了?”

唐民益也轻声回道:“您不想宏宏?我要是不把他带着,丢下他一个人才更担心呢。再说,宏宏是我儿子,这么大的事他肯定要回来亮个相,您说是不是?”

唐奶奶自然也明白,这种大场面孙子理应公开亮相,作为他们唐家嫡系的第三代。只是她现在还拿不定主意,宏宏以后到底该不该走进圈子里来?孙子的身份尴尬中带着微妙,她也担心会被有心人利用。

她想了一想,凑在儿子耳边交代,“你以往受夏老总照顾也不少,这次来医院就别回家了,待在医院里伺候吧。把宏宏也带着,父子俩多陪陪病人。你们肯定只待几天的,一回家欣雁还能放你们走?还有贾思源那两口子,肯定得缠过来看宏宏。”

唐民益一想也是,女儿那么小,看到哥哥和爸爸,肯定高兴得不得了,然后又很快就走,孩子得而复失,没准要哭天抢地。贾思源那对夫妻也够烦的,宏宏每次看到他们总要生病。现在跟宏宏相处久了,就算是他也会生出一些私心——这个孩子是只属于他的,绝不让任何其他人抢走,包括乐彦琳都是,更何况贾思源?

于是他对老妈点点头,唐奶奶还不太放心,“就待在医院,别到处乱跑,记住啊。”

他懂老妈的意思,是叫他别瞎掺和上面的事,别接触不该接触的人、别理不该理的事。他拍拍老妈的手表示他明白,唐奶奶才安心地叹出一口长气,敲响病房的门带着他们进去。

高干病房的外间坐着许多人,看到唐家三口进来,夏老总的几个子女都起身相迎,简单的寒暄之后,夏家长子领着三人往里间走。孩子们也好奇地瞄向唐青宏,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已经跑过来跟他搭话了。

这种场合悲怆肃穆,唐青宏眼睛只顾着看床上形容枯犒的夏老总,心里面正一阵难受。他想起了前世,爷爷临终前他都没能陪伴在侧,哪还有心思跟小孩搭腔。

夏老总瘦得皮包骨头了,看到进来的唐家三口却十分高兴,打着手势要坐起来,握住唐奶奶的手嗫嚅半天才说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大家完全听不明白,老人颤抖的手又伸向唐民益,他稳稳地反握住老人,对老人轻轻点头,“夏伯伯,我们来看您了,有什么话慢慢说,不要急。”

老人坚持了一会儿,把他的手捏得很紧,终于说出了一个比较清晰的“好”字。接着老人看向了站在唐民益身后的唐青宏,对这个一脸难过的孩子勉力笑了下,唐民益把儿子拉到老人近前,唐青宏摸了摸老人骷髅般的手,眼眶里就有泪珠儿在打转了。

紧跟在他身旁的那个小男孩猛然眨眨眼睛,眼泪珠子跟着掉了下来,突然开口大声叫,“爷爷!你快起来呀!明天带我逛公园!”

大人们都被这孩子吓了一跳,夏老总守在床前的女儿也开始掉泪,这个幺孙还太小,又被养得很天真,根本不懂什么是病危,嘴里老念着让爷爷起床,带他到处去玩呢。

躺在床上的老人眼里流露出遗憾和唏嘘,招招手让小孙子站到面前,把两个小家伙的手抓在一起,“去……玩。”

爷爷是不能再陪他了,但他还会有同龄的小伙伴,唐青宏知道老人的意思,乖顺地握住那个孩子,“我们去外面玩,好不好?”

孩子立刻就不哭了,挂着泪珠的脸蛋上浮起一个傻气的笑容,“好,我们走!”

被夏老总安排了这个重任,唐青宏只好跟着这孩子出了里间,陪他去外边跟其他家属好友的孩子们做伴。

唐奶奶跟夏老总说了几句话,也出来跟亲属道别,她还有许多事要忙,龙老那边缺不了她。唐民益则跟夏老的长子一起留在病房陪老人,贴身伺候打算守夜了。

唐青宏坐在外间的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陪人讲话,眼睛老是看向病房,心里头不断回忆着日后的一些情况。

自夏老去世之后,军方的格局会发生很大变化。当初裁军时夏老作为龙老的铁杆支持者,带头作出表率,几乎交出全部兵权,长期病退休养,无意让后代继承权力。但夏家的人口很多,生活得比较清苦,好几个子女频繁接触军政两界。等老头子一走,他们的步伐还会加快,龙老也处处施予助力,夏老的长子日后会是二代里第一个陆军少将,长孙夏承启将会在若干年后成为海军大校。

另一个夏家也不容小觑,昔年双夏一唐都是龙老的亲密战友,夏老一死,龙老为了避免局势动荡,会跟郑孙系结成临时战略同盟,让双夏后人大量进入军方,集中力量制衡熊何贾老派。昔年的老总们如今死的死、病的病,还活着并且身体强健的,就只有老派的熊贾还剩两位,按人头来算也必须积极制衡。贾老爷子地位尴尬,腹背受敌,好在老爷子也并不在意这些,心早就淡了。

唐青宏回头一想,不由觉得渣爹当初的处心积虑,还有爷爷同意把他过继,确实都是深思之后才作出的决定。如果把他留在贾家,就算他治好了身体,也会是老派的嫡系接班人,跟着爷爷走下去,绝不会跟随渣爹倒向后妈那边的派系。

爷爷与贾思源的立场和选择完全不同,当时让贾思源娶了妈妈,其实就是为了保护儿子,觉得日后会由龙系当权,与龙系走近才是理智的抉择;可贾思源却看中郑孙系在政界的人脉能量,那时候龙唐夏几家都才刚挨完整,唯有郑孙系手握大权,目光短浅地选择了与妈妈分开,另娶孙家的女儿。

贾思源应该一直怨恨着爷爷,如果不是贾唐两家私交太近,那贾家不一定会跟着挨整,以他的思维模式,肯定认为是唐家连累了贾家,绝不想与唐家继续结盟。唐青宏直到此刻,才把这些过往看得清楚起来,许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也得到了答案。

在他默默想着心事的时候,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走进来,眉目间英气逼人,五官跟缠着他的小男孩有几分相似。他一看到这个少年,身体就有短暂的僵硬。他认识这个家伙——未来的海军大校夏承启。

上辈子他曾经见过对方,可从来没有真正接近过,最后却是折在这人的手里。

第39章自作自受

那些消失的巨款就是被夏承启紧追不放,一直摸到他这里来,任由他背景再深,也紧咬着他一路追截,最终无处可逃。

客观的说,夏承启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男人,但他无论如何欣赏不来。那是间接要过他命的人,让他本能的觉得反感,不说报复刁难,起码避而远之。

可这个年纪的夏承启却对他挺感兴趣,坐下来就问弟弟,“这是谁家的孩子?我看人家比你懂事,都知道爷爷在里面休息,不吵不闹的。”

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夏小弟早忘了爷爷重病,跟其他几个孩子一起缠着唐青宏玩呢,孩子们都在没心没肺地说啊笑的,只有唐青宏一个人没笑,精致的小脸上挂着一副难过的表情。

夏小弟看哥哥也对这个漂亮弟弟很好奇,就献宝似地介绍起来,“他叫唐宏宏,是唐叔叔的儿子!”

夏承启愣了愣,“唐红红?女孩子吗?”

唐青宏实在受不了这种误会,才冷着脸反驳道:“我叫唐青宏,绿草青青的青!宏伟的宏!”

夏承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后点点头,“嗯,名字不错。青云之志,宏图伟业!”

第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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