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他动了动耳朵,仿佛听见了和自己脚步声类似的声音。
他疑惑地回过头,身后的街区空荡荡的,路灯孤零零地杵在那里,零星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走过去。
肯定是神经过度敏感了,这一带是陆战队军区的地段,顾枭的人怎么敢跟到这里来,他不禁觉得自己疑神疑鬼。
回到家后,陈曼并不在家里,傅思衡一个人也没什么胃口,便打发了佣人独自上楼去了。
虽然才七点多,但外面的天已经黑漆漆一片了。
傅思衡的房间和书房是连在一起的,他进门后将外套脱了,去书房翻看和顾枭相关的资料,试图能从他的政.绩中找到一些纰漏。
书房里暖气很足,他只穿了件居家低领毛衣,纯白的羊绒面料随着手指的移动摩擦过纸面。
墙上的复古挂钟滴答滴答地走动,在他极为放松之时,淡淡的晚香蜜桃充盈着整个房间。
傅思衡看得有些累了,伸手捏了捏鼻梁,起身走到窗前看雪。
脚下的地毯松软暖和,他随时泡了杯热咖啡,望着庭院里被初雪覆盖的假山石头。
桌上的通讯器忽然震了震,傅思衡以为是有新消息,忙放下杯子去查看。
屏幕亮起,严荀两个字像一个小锤子,在他心里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傅思衡的动作僵了僵,随即点开了消息。
【我在你家楼下,方便下来吗?】
他的呼吸立刻变得凌乱,转身准备跑出去,又猛然想起了什么,从椅子上抄起外套。
傅思衡的卧室并不靠近街道,因此有什么动静他基本上察觉不到。
路过楼梯间的时候,他往下看了一眼街区,这才发现一辆车停在外面,夜色朦胧中隐约能看见旁边站着一个撑着伞的身影。
傅思衡匆匆下楼,陈曼已经回来了,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这么急要去哪里?
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傅思衡不动声色地说道,然后走了出去。
这孩子赶什么,鞋都没换。陈曼嘟囔道。
出去之后,傅思衡才发现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积得很厚了,他还没走出屋檐就发现不对,尴尬地骂了一句,又回到玄关换好了鞋才出来。
严荀像是在车外站了有一会儿的样子,伞面上有一层雪霜。他的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不说话静静等待的时候,颇为帅得惊人,站在雪地里就像一幅画。
他今天没穿军装,而是套了件黑色呢子大衣,戴着黑色手套,一副要去杀.人越货的大佬架势。
傅思衡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要便装出勤,三步并两步走过去道:发生什么事了?
由于身份问题,严荀从来没踏足过陆战队所在的领域,这是他第一次到这一带来,估计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尽管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系了,但傅思衡的第一反应却是怎样能够帮到他,像是故意避开一样,完全没有去想他是不是来找自己谈判或者协商的。
严荀用伞遮住他,也许是挺久没见他了,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慢慢露出一个让他看不透的笑容。
到底怎么了?傅思衡眉头紧皱,感觉他有点不同寻常,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正常。
严荀低了低头,像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后,抬头看向他,眼神灼灼。
傅思衡从来没见过他眼底的光芒如此热烈,仿佛行星碰撞产生的火花与爆.炸,顷刻间就要将他吞没一般。
他忍不住后退了小半步,试探地问道: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严荀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冰冷潮湿的空气中散开来。
他的声音很低,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小衡,我已经向国防部递交退役申请了,说明了一下我的个人意愿,请求上面批准我在毕业后正式退役。
明明他说得是标准的语言,但傅思衡好像没听懂似的,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道:什么?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严荀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们之间总要有人先迈出那一步,作为国防部的一员,一旦战争触发,我不可能不坚持自己的立场。
他黝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过,看着傅思衡的眼睛道:但是作为一个爱着你的普通人,我花费了四年的时间去验证,要想放弃你更是绝无可能的。
傅思衡怔怔地看着他,一股热意涌上眼眶。
我从来是个没有追求的人,上学的时候不求上进,一直按部就班地按照家族要求塑造自己。严荀自嘲地笑了笑,但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那年夏天的天很蓝,风很温柔,你很特别,我也很喜欢。这一喜欢,就念念不忘了四年。
你说不想我放弃自己的信仰,因为你觉得家族利益重于一切。其实对我而言,你就是信仰本身。
严荀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彬彬有礼地说:现在我即将脱离华纳将领的身份,无比真诚地、万分期待地问您一句。尊敬的傅少校,我敬爱的师长,您是否愿意成为我的男朋友?
如果那是你无法放弃的坚持,那么这一次,就让我为你做出选择吧。
傅思衡胸口一阵被灼伤的疼痛,热泪终于滚落下来。
伞垂落下来,白雪扑簌簌地落在二人肩头、发梢,仿佛瞬息已经一起携手走到了白发苍苍。
国防部司令办公室。
傅守明起身道:那就这样,我先回去了。
严震安起身送他: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后续还需要进一步盯紧。
两人刚走到门口,门就被一下子推开了。
守卫慌忙低下头道:司令,夫人她
陆娜怒气冲冲地出现在两人面前,一把将几张纸摔在了严震安身上:你看看你儿子做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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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不甜个十万字我愧对亲妈称号,等我现在立刻马上甜。
第77章
雪下得越来越大,鹅毛一般砸落下来。
两人伫立在雪地中,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
这不是傅思衡第一次被当面告白,但确实他最感到无措的一次。
眼泪刚滑落的瞬间,他便难堪地别过头,不想让严荀看见。
骄傲如傅思衡,也终究是抵不过最致命的触动。他看着白茫茫一片的雪地,路牙边露出一点点小草的尖端,像是一个还未萌芽就被扼杀在摇篮里的念头。
他心里百转千回,想了很多很多种回答的话。
别为我放弃自己喜欢的事,更不要放弃自己的仕途,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你太冲动了,这样做他们是不可能同意的,快回去吧。
你先冷静一下,这其中的利弊你有考虑过吗?
他每想一种答案,都会想到严荀怎样否定自己。
他会说你值得。
会说我不是冲动。
会说我考虑过,这么多天、这么多年,一直在深思熟虑。
渐渐地,傅思衡发现严荀似乎在他没有参与的时间里,长成了另一幅他不熟悉的模样。
虽然不熟悉,却又并不让他觉得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