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欧几里得熟练地做这一切,我感觉胸口像是堵了一团巨大的棉花,难受却又无处发泄。
欧几里得放下纸杯,回过头才发现我正站在门边,愣了愣,又对我勾起了唇角。
之前我也有说过,我很少见过欧几里得的笑,但此时此刻,我却希望他不要这样对我笑。
你怎么不在外面坐一会儿。他张嘴对我说话,声音沙哑得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
我动了动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我抬腿走进房去,和他肩并肩站在一起。
不好意思啊,欧几里得说,家里什么都没有,不能招待你。
我不敢去看欧几里得的眼睛,怕他发现我眼底的那些难过:我又不是为了讨东西吃才来的
欧几里得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来,我感觉他的目光似乎落在我的身上:走吧,厨房应该还有一盒牛奶。他说着便先走出门去。
我又追着他走出去,怕他真的把家里为数不多的牛奶又拿来招待我,情急之下拉住了他的手腕:不用了!
看着他回过头时眼底那不易察觉的赤红色,我感觉心头的难过快要满溢出来了:我是说,我来之前刚在学校门口买了一大杯奶茶。
欧几里得嘴角漾起一个浅淡的笑:啊对,忘了你喜欢喝奶茶了。
可惜我现在不在奶茶店打工了。他说。
谁喜欢喝奶茶了。我想。
他走到厨房里,还是给我倒了一杯热茶:那喝点水吧。我下意识地接过了茶杯。他又从糖罐子里摸出了一颗小糖:吃吗?我又下意识地接过糖。
你的糖么?我问。
他摇摇头,嘴角笑意清浅:给我弟弟的,他一天只能吃一颗。
他看着我微笑着,但在我的目光下又渐渐收敛了笑容。
真好,他哑声说,谢谢你来。
作者有话要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小林画了张流程图决定怎么做。
第58章我可以叫你
欧几里得过得并不好,这是我在高一暑假就知道的。但在我走进他家门之前,我竟然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不好。
逼仄狭小的空间被分隔成窄窄的三间,客厅和厨房连在一起,每间卧室小得几乎转身就能碰到墙壁。
我的欧几里得他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实在抱歉,本来该好好招待你的。他说。
没事,我急急忙忙地劝他不要介怀,真的没事。语言在这会儿苍白到没有丝毫力气。
嘭
我们坐下还没说两句,卧室里又发出了一声巨响。欧几里得站起来冲向卧室,我茫茫然跟着他再次跑进去,看到刚刚被欧几里得哄睡下的女人又一次跌坐到了床边。
欧几里得俯身把她抱回床上,女人没有焦距的眼神第一次落到了床边的我身上。然后,我看到她无神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亮。
我听到她开口问欧几里得我是谁,欧几里得转头看我,用郑重的语气向她介绍了我。
女人露出了今天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激动地对我说:欢迎你常来啊。继而她又变得情绪低落下来:家里也没提前准备什么好东西来了招待得真不好
欧几里得似是没有感受到她情绪中的反常,神色不变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安慰她道:您先睡吧,这里有我呢。我扯了扯嘴角,努力想让自己笑得灿烂一点:阿姨,这次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他,您先好好休息,我下次来一定先说一声,让您准备个周全。
好,她笑起来,病容带上了神采,下次来,阿姨给你做我最拿手的糖醋小排啊。
我郑重其事地点头承诺:好,我下次一定多吃一些。
第二次把阿姨哄睡着,怕她第三次醒来时再发生意外,欧几里得不敢走得太远,坐到了离卧室最近的椅子上。
双相情感障碍。欧几里得似是看穿了我心底的疑问,突然开口道。
我抬起头,眼中仍然带着些迷茫。
欧几里得望着我,忽而勾了勾唇角:两年前确诊的医生说,这是一种伴随终身的疾病。
安慰似乎成了徒劳,我的心随着他的苦笑颤了颤。
我唯一庆幸的是他走了。欧几里得低下头盯着脚边的一块地板,他的拳头紧紧地攥着,小臂上青筋虬结。
他说:钱我可以去赚,医生也可以去找,只要我妈还活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只要她还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迷茫、无助、失落我鲜少在他身上见到的负面情绪在这阴暗狭小的空间中被无限放大,我能看到他克制隐忍却还不住颤抖着。
我忍不住张开双手抱住了他,像他那时赤红着双眼对我说话那样低声在他耳边说: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感觉他的身子猛地一僵,继而一双手颤抖却有力地抱住了我的腰。
欧几里得将头埋在我的肩膀上,用力地抱住了我。
我们两个在卧室外安静地拥抱着,我能感受到他的眼泪透过不防水的衣服慢慢地下渗贴住我的皮肤。我从没想过他会在我面前流泪,虽然他不想让我知道,拥抱我的手很用力。
过了不知多久,他的呼吸渐渐平缓,抱着我的力道稍稍松了一些。他抬起头,眼中已看不出泪意若不是眼眶还通红着。
谢谢你。他对我说。
我努力想要笑得像个小天使:你说过的,我还需要你呢。
他定定地望着我,在他的眼神中,我变得有些手足无措。我结结巴巴地对他说:如果真感谢我的话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还一直叫全名,听着还挺尴尬的,我可以换个称呼吗?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说这些,但还是很快地点点头,说了声好。
那我看到他的眼神犹豫了几秒。
然后他说:我可以叫你木头吗?
林谦树看到这里,不自觉地抚了抚身上骤起的鸡皮疙瘩他就说这本书有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