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孟康傻乎乎的应了一声。
“推了,你的婚事自有朕做主。”
听到这里,赵玄已然是怒气满胸。当初还以为这人对孟康心存利用,但这么多天下来,他如何看不清他对孟康的真心回护?他压根就不打算再让孟康去西北搏命,而是将他留在身边培养。他为孟康寻摸的差事俱都是合乎对方脾性的。
在五城兵马司当差不用具备多大才干,只需够狠,够直,够胆,不怕得罪人。这些品质孟康样样齐全,且又得了帝王信任,日后必然混得风生水起。
他缘何如此在意孟康?下回定要问清楚。赵玄压下心中郁气,抬手让新上任的大太监前去通禀。六和为了保护恭亲王已然殒命围场,死时头颅被砍去,竟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帝王命人将他好生安葬,转头就将他徒弟林安提到御前。
这次刺杀,该死的死了,该撤的撤了,该腾地方的腾地方,种种玄机赵玄看得清楚明白,原就没打算彻查,憋了好些天才等到帝王召唤,几乎是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养心殿。
“启禀皇上,虞国公大人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孟康,你下去吧,婚事不用着急,朕定然帮你找一个好的。”
“谢皇上恩典,微臣这便回去告诉嫡母。”孟康原本就不满意这桩婚事,只是碍于父母之命不得不遵从,如今皇上下了口谕,他自然十分欢喜,与赵大将军擦身而过时差点笑裂腮帮子,却换来对方冷若寒冰的一枚眼刀,不由打了个激灵。
赵玄走到殿前行礼,抬眸飞快扫了御座一眼,下颚瞬间紧绷。这人竟刚刚沐完浴,一头青丝披散两肩,还沾染着几分水汽,身上松松垮垮穿了一件纯黑锦袍,更衬托的一张玉颜如琢如磨,耀人眼目,还有丝丝缕缕的龙涎香自肌肤中逸散,沁人心脾。
他就是以这等面貌接见了孟康?!赵玄恨不能重回秋狝当日,一刀把那小子宰了。
周允晟上回被这人折腾了一番,这次把他叫过来当然不会让他好过,又是怒斥又是摔盏,耍尽了威风。
赵玄在打骂中逐渐心平气和,见他口干,站起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而后接着跪,心中暗暗忖道:且让你自在片刻,下回逮到,定要你漂亮的眼睛淌下泪来。
如是又过了半个月,赵玄在帝王几次三番的催促下终于查到一些线索,第一时间就呈到御前。
安亲王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那些黑衣人是怎么跟自己扯上关系的,那是围场,戒备森严,莫说他有没有能力遣人进去,便是有,他刺杀的对象也不该是恭亲王,而是晟帝。恭亲王一个刚成年建府的皇子与他有什么妨碍,犯的着派遣如此精英去取他性命?
明眼人一看既知,刺杀事件的最大得利者分明是御座上那人,却偏要栽赃到自己头上。然这些话,他也不敢明晃晃的说出来,只跪在金銮殿上一个劲儿的喊冤。
周允晟摆手说朕知道了,转头就将他扣在宫中,派赵玄去他府上搜查。赵玄万万没想到皇上会接二连三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予他,似是对他非常信任。但转念一想,莫非这里面布置了陷阱?
管他呢,既是那人布下的,哪怕粉身碎骨也得跳下去试试,但前提是有那人作陪。到得安王府,士兵们仔细搜查,恨不能把墙砖都砸出来挨个儿摸索一遍,果真找出好些违禁之物,其中便有安亲王与几位大臣的私信,内中牵扯到盐税、走私铁器、购买战马、囤积私兵等要命的内容。
正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本还好好待在宫中的安亲王立刻下了宗人府,经过几轮审问已然是证据确凿,无可争议,被革去王爵和职务,圈禁在安王府中。他拉拢的一众官员要么诛九族,要么斩首示众,要么革职查办,俱都没一个好下场。
如是两轮清洗过后,朝臣们再往金銮殿上一站,看见许多被皇上提拔上来的陌生面孔,无不觉得胆战心惊,神湛骨寒。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晟帝这次发作虽没有百万伏尸那般夸张,却也堪称血流成河。
以为皇上被贵妃迷了心智,日渐软弱昏聩,便自以为找到青云直上的机会的大臣们,而今彻底消停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皇上依然是十四岁就以雷霆之势镇压住外戚的皇上,谁若是敢在他面前玩花样,那纯粹是找死。
收拢了朝堂之后,他又开始整顿军务,大齐四大驻军,除西北驻地以外,其它几个驻地的将领被挨个儿敲打了一遍,更有几个因渎职、贪墨、冒领军功等罪被斩杀。以往乱如散沙的三军渐渐变成铁板一块。
肃清朝堂后,三年一度的会试开始了。身为当朝宠妃的弟弟,赵继东的表现格外受人瞩目,大家都在猜测他这次会否榜上有名。
“自是有的,那可是慧怡贵妃的弟弟,正经的国舅爷,皇上免不了爱屋及乌。”有人酸溜溜的调侃。事实也与他们猜测的一般无二,皇榜一出,赵继东的大名赫然排在第一位,竟中了会元。查看成绩的举子们在有心人的煽动下闹腾起来,说主考官以权谋私,玷污圣人等等,上头似早有预料,马上把前十名的卷宗张贴在皇榜上,让大家看个清楚明白。
赵继东的文章不但辞藻华丽,观点也极为独到,与其它几份卷宗放在一比较越发显得优秀。无论是上榜的举子还是落榜的举子,在拜读过他的文章后都心悦诚服,再也不敢造谣生事。而后在殿试中,他同样写出了一篇锦绣文章,令晟帝看过后龙心大悦,直夸他博古通今才华横溢,钦点他为金科状元,而后的琼林宴上更将之叫到御前共饮几杯,似是十分看重。
第161章156
赵碧萱瞅准机会将爵位的事提了提,见帝王只是沉吟并未反对,便给家中送了口信,让父亲把请封世子的折子递上来。周允晟见他们果然按照自己的套路走,免不了讽笑几声,大笔一挥,准了,还将赵继东直接提拔为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
圣旨抵达文远侯府,方氏和老文远侯自是欣喜若狂,李氏和赵欣然等人却气得暴跳如雷,恨不能遣人打上侯府,来个鱼死网破。
“我可怜的旭儿啊,分明是你的爵位,却被那起子贱人强夺了去,待你日后长大可怎么在京中立足!圣上昏聩,竟让妾室压在正室头上,庶子夺了嫡子爵位,视宗族礼制如无物,怎配……”
“够了!”不等李氏嚎完,赵玄阴沉着脸打断。他现在心情也很不爽,为了赵碧萱那淫妇,齐奕宁竟如此罔顾世俗礼教,令他很想再将他绑了来好生教训一顿。然而他再如何发怒,却也听不得旁人诋毁他半句。
“敢非议皇上,你有几个脑袋?这种话日后休要再提,否则我也保不了你。日后我的爵位传给旭儿,你若是不放心,我这便上折子奏请。”他垂眸摩挲扳指。
“你把虞国公的爵位给旭儿?那你的子嗣怎么办?”李氏大惊。
“我不会有子嗣,爵位传给旭儿正好。”
“你怎会没有子嗣?你什么意思,难道不打算娶妻生子?亦或者你在边关征战时伤到了那处?我的儿啊,你怎会如此命苦哇!”李氏连连追问,越发觉得自己最后那个猜测是真的,不由捶着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赵欣然退婚后在兄长的安排下另定了一门亲事,男方官位不高,却上无高堂下无兄弟,身边也干干净净没有姬妾,更兼之是兄长的下属,自是对他忠心耿耿,言听计从,嫁过去就是当家做主的正房太太,没有庶子碍眼,没有妾室捣乱,日子别提多清闲。现在她也看开了,闻听响动连忙赶过来安慰母亲,得知兄长竟伤到那处无法孕育子嗣,也是悲从中来,趴伏在母亲肩头默默哭泣。
六岁大的赵旭逮着一只蛐蛐儿路过,围着二人走了几圈,也嘤嘤嘤的哭了,叫一群仆妇好一阵手忙脚乱。
府中如何凄风惨雨赵玄压根不想理会,阴沉着一张脸走在繁华的街道上。他想着要不要趁夜摸入宫中,将那人扒了衣服好生教训一顿,想得越多,越是有无数旖思邪念浮上心头。
“赵大哥,上来喝一杯可否?”忽听头上有人召唤,他抬眸一看,却是恭亲王齐瑾瑜。
因小时候的一段渊源,恭亲王素来与他十分投契,常常溜出宫找他玩耍,左一个赵大哥右一个赵大哥叫的十分亲热,身上丝毫没有皇子的高傲,竟欲与他平辈相交。他当时正寻隙往上攀爬,便你来我往了一番。这份友谊原就是一场政治投资,且最后并未得到回报,反而是晟帝一路提携重用,才有了今天的虞国公。赵玄此人再如何狂傲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自然不会轻易受恭亲王笼络,更何况而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心心念念求而不得之人。他便是亲手毁了他,也不会让旁人欺他半分。
赵玄心内冷笑,面色却略微和缓,信步走入酒楼。这是京城最大也最雅致的食府,建筑格局呈井字形,四栋朴拙大气的楼宇裹住一个种满奇花异草的花园,坐在楼上一边享用美食一边赏景,味蕾和精神都能得到莫大的满足。花园中布置了几个凉亭,四面垂柳茵茵、微风徐徐,景色宜人,在那处用餐,单预定座位便要花费十两银子,却多得是达官贵人争抢。
“怎不在亭中用餐?”赵玄与齐瑾瑜来过食府几次,次次都是在花园中摆宴,二楼还从未光顾过。
“那处有人预定了。”齐瑾瑜哂笑。
赵玄眸光微闪,笑道,“哦,是哪路神仙下凡,竟让掌柜的连你堂堂恭亲王的面子都不买。”话虽这样问,他却已经猜到此人身份。忆起他明亮的双眼和绯红的面颊,他不得不暗暗喟叹一声——果真是九天神祗下凡。
“还能有谁。”齐瑾瑜指了指头顶,意思不言而明。
来对了。赵玄拿起酒杯浅酌,心中很是满意。
“话说回来,皇兄这次整治了三军,不日就该轮到西北驻地,赵大哥,你还是早作准备为妙。赵大哥在西北抛头颅洒热血,见惯了明刀明枪,自是不知朝堂争斗是如何暗潮汹涌阴谋迭出。且看这几次的朝堂清洗,多少人掉了脑袋,莫说朝臣,就连我也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生怕哪天就被清算了。”齐瑾瑜豪饮一杯,面露哀戚。
这番话一是为了离间赵玄与晟帝的关系,警告他莫与晟帝站在一起,当心鸟尽弓藏;二也是为自己拉一个盟友。齐瑾瑜辛辛苦苦布置了三年,为此连最心爱的女人都折了进去,眼看离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越来越近,却没料晟帝忽然发疯,竟三两下就把他刚长出来的羽翼尽数剪除。他一面心惊于对方运筹帷幄,杀伐果决的手段,一面又极其的不甘心。
赵玄听了这话低叹一声,心中却不以为然的冷笑。这人前脚刚算计了他,后脚就来拉拢,莫不把人当傻子耍?若是以往,为了寻求刺激,他或许会推他一推,现在却绝无可能。天下间唯有他能动那人,旁人若试图伸手,他必定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思忖间,楼下传来呼朋引伴的声音,二人放下酒杯垂头一看,却是赵继东领着一群穿戴儒雅的文士走了进来,在小二的引领下于美轮美奂的凉亭中就座。又等了小片刻,一名身穿绿色儒衫手拿折扇的青年徐徐走入,令吵嚷的大堂猛然间寂静了一瞬。达官贵人噤若寒蝉是因为他们认出了此人身份,寻常食客忘了言语却是因为此人的相貌实在是绝世。
他身形颀长有松竹之姿,气质尊贵有霜雪之傲,一张玉色脸庞俊美绝伦,一双漆黑眼眸灿若寒星,迎着徐徐微风步入,竟似腾云驾雾而来,端的是令人心折。厅中食客莫不在心中大赞一声妙人,等他走得远了,方有几个勋贵回过味儿来,欲追上去行礼。
周允晟摆手,指了指身上的儒衫,暗示他们今日乃微服出访,不宜泄露身份。几人弓背颔首,略表敬意。
早在他进来的前一刻,齐瑾瑜就放下隔间的竹帘,以防被他看见。赵玄站在竹帘后,从缝隙中将那人上上下下欣赏个遍,见他打扮儒雅,走路带风,不由冷笑一声。这才几天,竟又开始招蜂引蝶,不知检点,显见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便不该因为爱惜而宽宥他这些时日。
他不是风流吗?那便让他风流个够。
齐瑾瑜听见赵玄满是恶念的冷笑,还当他对齐奕宁不满,心中一阵窃喜。两人所在的雅间正对凉亭,只需侧头一瞥,就能将亭中的一切尽收眼底。只见那人走过去,用折扇拍了拍站起来相迎的赵继东的肩膀,态度十分亲昵。众位文士被他容貌气度所摄,也似厅中诸人那般静默了几息,回过神后纷纷与他攀谈。
因先帝格外重视容貌,但凡长相俊美的官员,升迁速度总比同僚快那么一些,且几个皇子中他尤其爱重容貌绝世的三子,为了提携他不惜强逼皇后将之收养在膝下,给他一个嫡子名分,死后还立下遗旨让三皇子继位,用现代人的话来形容——丫就是个颜控。正所谓上行下效,大齐国人也承继了先帝爱美的癖好,总是对美人格外优容宽待,而且十分重视自己的容貌,不但女子浓妆艳抹锦衣华服,连男子也常常敷粉簪花,描眉画眼,招摇过市。
美人见得多了,似来者这般美貌却是极其罕见。众人看看与慧怡贵妃有七八分相似的赵继东,又看看来者,纷纷在心中感叹这位才是大齐真正的第一美人。他们俨然已经忘了,先帝也曾如此夸赞过三皇子,只需往深处一想,猜到来者身份并不难。
很快就有人回过味来,露出敬畏的表情,却也有几个被美色所迷,昏头昏脑,不停劝对方喝酒。周允晟知道爱人在二楼看着自己,那灼热的视线快要把他衣服都烧穿几个大洞。他现在心情如何?看得到吃不着,怕是挠心挠肺一般难受吧?
如此想着,周允晟心中一阵酸爽,但凡有人敬酒都来者不拒。赵继东原打算帮他挡酒,看他兴致颇高便作罢。喝到微醺,有人提出赛诗,当即得到众人的热烈响应。
“以何为题?”
“以人为题。”
“什么人?”
“在场随便一人。”
“好,此题新颖。”
一番讨论过后,众人命店小二拿来文房四宝,又将菜肴挪开在桌上铺一层毛毡,提笔书写。这些人都是京城最有名的文士,才学自是不凡,不出两刻钟就相继停笔。周允晟走过去一一细看,脸色忽然阴沉下来。赵继东本就担心有人以皇上为题写出一些不堪入目的艳诗,见他表情突变心中立马打了个激灵,正要凑过去询问,却见皇上一句话也没说便甩袖离开。林安亦步亦趋跟随在他身后,目中隐有怒意。
等人走远了,赵继东拿起他最后看得那首诗,脸色忽然变得惨白。他将罪魁祸首狠狠痛骂了一顿,心知这种诗,皇上就算知道是在描写自己也不会往身上套,心中窝火是一定,却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清算,如此,今天总算是保住了最后一点颜面。将宣纸撕得粉碎,他气急败坏的离开,心想回去后一定要给姐姐递个信儿,让她帮忙在皇上跟前求情,万莫迁怒了自己才好。
“你说那人写了什么?”齐瑾瑜眼里透出幸灾乐祸的笑意。
“这种事还是不知道为好。”赵玄没了兴致,略坐片刻就告辞离开,走到一处僻静暗巷,抬手冲虚空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一名黑衣人凭空出现,附在他耳边低语。
粉光犹似面,朱色不胜唇。遥见疑花发,闻香知异春……好一首淫词浪句,竖子尔敢!他狰狞一笑,命黑衣人找到方才那文士,将他十指根根折断,务必让他这辈子连笔都提不起来,末了潜行在齐奕宁身后,将他身边的侍卫随从俱都引开,再将之打晕带走。
周允晟醒来时眼前黑沉一片,脖颈更是酸痛的厉害,不由咬牙切齿的暗恨那人下手太重,正欲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似是中了软筋散一类的迷药。
“醒了?”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紧接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今天很是惹我生气。”
“你是谁,竟敢三番四次对朕下手,待朕查出来,定要让你生不如死!”最好的办法就是憋死你!周允晟心内恨恨。
“生不如死?好词儿。”赵玄沉声一笑,提溜着手中的酒壶问道,“你很喜欢喝酒?也喜欢作诗?我也来作一首,你且听听。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我已为你沦亡,你可感觉到了?”赵玄握住他绵软无力的手,放置在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上,末了将酒壶凑到他嘴边。
周允晟闻到酒味连忙偏头躲避,却还是被硬生生灌了满嘴,更有些许酒液呛入气管,令他剧烈咳嗽起来。
“你竟,对朕抱有,如此龌龊的心思,你这,登徒子,万莫叫朕捉住!”他断断续续的威胁。
赵玄沉默不语,用痴迷的目光注视他咳得通红的脸颊,猜想若是此刻抽掉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会不会看见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那场景一定美极了。他用指尖微微按压布巾,果然触到些许温热的湿意。
“你真美。若不是你如此惑人,我岂会变成眼下这副模样?要怪也只能怪你不该招蜂引蝶。上次离开时我如何与你说的可还记得?才过了没几天竟又惹出事来。”赵玄一面沉声训斥,一面不停往帝王嘴里灌酒。
周允晟被呛了好几回,连鼻孔里都渗着酒液,当真苦不堪言。然而更糟糕的是,他竟渐渐不胜酒力,变得昏沉起来。
“我心悦你,你可心悦我?”赵玄诱哄一般的询问。
“变态!”周允晟努力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
赵玄不明白变态是什么意思,但一听便知不是好话,顿时气笑了,一口接一口的往他嘴里喂食烈酒,待他熟睡后扯掉黑布,细细亲吻他被泪水打湿的睫毛,胸中满溢着脉脉柔情。
“唯有此刻才最是乖巧。”他哼笑一声,将人用外衫严严实实裹住,送到停放在暗巷内的一辆马车内。林安被黑衣人引入暗巷,发现皇上毫发未损的躺在车内,顿时喜极而泣。这都怎么了?为何堂堂大齐帝王竟几次三番被人掳走,要是把那贼子找出来,定要他碎尸万段!
周允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乾清宫,头顶是明黄色的纱帐,四周飘荡着若有似无的龙涎香。他扶着额头半坐起身,感觉到太阳穴一阵接一阵的抽痛,不由暗暗骂了句粗话。
林安闻听动静连忙跑入殿内请罪。
“起来吧。今日之事万莫声张出去。”太后一系还盯着他屁股底下的皇位,他失踪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太后不但不会找他,还会立刻联合朝臣推举恭亲王上位。想来赵玄也知道他的顾虑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妈的,竟然将他灌醉了,害得他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目下回想,只觉得做了一个美梦,再要细思却一片空白。
心内极是恼怒,周允晟恨不得把赵玄倒吊起来抽打一番,然而之后探查008,发现他每绑自己一次就输入一串源代码,又觉得心理平衡了,心道多来几次也无妨。
赵玄阴沉着脸出门,却喜气洋洋的回来,难得露出的温柔笑容把李氏几个吓得够呛。
“看我作甚,吃饭。”见妹妹用悲痛万分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敲了敲碗碟,而后慎重开口,“侯府那边的家业你们不用去争,今后只管与他们划清界限。我之前说把爵位传给赵旭的话并非虚言,折子已经写好,明日就呈给皇上。”
“玄儿,你果真不能有子嗣?”李氏眼泪汪汪的问道。
“嗯,除非那人能给我生出来。”似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他竟低笑几声,目中满是意趣盎然的神采。
如此温柔和蔼的兄长,赵欣然和赵旭是从未见过的,不由看呆了。
李氏抠着字眼儿急问,“她给你生出来?你有心仪之人?赶紧告诉母亲,母亲明日就帮你提亲。无论对方家世如何,显贵或庶人,咱们都不计较。”儿子都快三十了,性子又强硬,一身血煞之气连神佛见了都要退避。但凡他肯成亲,李氏一点儿也不敢挑剔。目下得知他身体无恙,最后一丝悲痛也消散了。
“母亲你不用管,我自有成算。他性子挺倔,还需再调教调教。”赵玄想起那人用绵软的嗓音对他骂骂咧咧的场景,顿时莞尔。明明已醉得不成人形,还倔强的放着狠话,世上怎会有如此妙人?真叫他不知该如何疼爱才好。
想着想着,他又摇头低笑起来。
李氏和赵欣然互相对视,只觉得浑身起了好几层鸡皮疙瘩。如此柔情款款的儿子(兄长),她们从未见过,莫不是中邪了吧?
转眼又过几月,太后眼见儿子越发被排挤在朝堂外,竟渐渐成了个闲散王爷,心里非常着急,连忙下了懿旨让他提前大婚。罗震乃吏部尚书,在朝中根深叶茂,人脉极广,有他帮衬,儿子也能重新蓄积起一些力量。
齐瑾瑜心里很是不愿,为了前程又不得不从。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原本非常中意这门婚事的罗震,现如今也起了悔意。皇上前些年沉迷女色懈怠了朝政,使得朝堂内外乱象频出,他对此是极其失望的,深觉先帝挑错了人。若是皇上还未有所醒悟,妲己之灾褒姒之乱便近在眼前。他明白太后为恭亲王和自己女儿指婚的意图,平日暗暗观察,也觉得恭亲王是个可造之材,若是给他五六年时间成长,未必不能取代皇上。
但似乎在一夜之间,皇上就清醒了,以雷霆之势肃清朝堂,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不滥杀无辜,留下重用的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他对人才特别宽容,并且有自己的一套用人理念。他颠覆了圣人的教诲,在重用贤臣的同时也不会疏远小人,他把他们分别安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让他们为朝堂,为家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他极有主见,不会亲信任何朝臣的话,故此也不会落入偏听偏信的陷阱。为这样英明神武的帝王效命,无疑是很有安全感的。
现在的晟帝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莫说恭亲王尚且稚嫩,便是凭空让他虚长十几二十岁,也不是晟帝的对手。如果太后还指望着罗震能拉恭亲王一把,亦或助他上位,他绝不会答应,甚至连想也不敢多想。是以,现在的罗震对这门婚事颇觉头疼,心道若能抓住什么机会把它退了才好。
然而他也明白这是在异想天开,只得强打起精神为女儿准备嫁妆。眼看离婚期越来越近,女儿却在出门礼佛的时候遇见流寇袭击,差点被捉了去。好在一名回京述职的官员恰好路过此处,身边又带着许多孔武有力的家丁,这才击退流寇将她救下。
罗岚甫一回家就重病不起。罗震一面为她寻访名医,一面暗中调查此事。因皇上最近频频整治朝堂,又大肆清理了心怀二心的驻京武将,使得原本隐有动荡的京畿一带变得格外和谐安宁,且附近又无州县遇灾,怎会无端出现流寇?
几天过后,调查结果送到罗震手中,令他又是震惊又是恼怒。原来对女儿下此黑手的不是别人,却是他的亲侄女儿,靖国公的嫡次女罗雯。她早就对恭亲王芳心暗许,自以为与恭亲王是表兄妹,关系亲密,又是堂堂靖国公的嫡女,身份尊贵。太后若是打算为恭亲王选妃,合该选她才对。
万万没料到太后竟直接略过她挑了二房的罗岚,让从小就爱与罗岚攀比的罗雯很是不平,这才雇了几个地痞无赖乔装成流寇,把罗岚掠走几天。几天以后她再回来,自是身败名裂,闺誉尽毁,亲王妃的头衔便就落在了她头上。
罗震拿着调查报告反复看了几遍,像是吃了几百只苍蝇一般恶心。此事毕竟是家丑,不好捅出去,他只得拿着一应证据去找大哥,希望他日后对女儿严加管教。
靖国公性格狭隘,眼界短浅,否则也教不出罗雯那样的女儿。他反复保证会严惩女儿,实则暗暗扼腕。
第162章157
罗震等了几日,见靖国公只罚嫡女跪了两天祠堂便没下文了,仿佛这已是对二房最大的交代,心里免不了存了许多怨气。他膝下育有五子,因管束严格,因材施教,这回有两个都考中了进士,还有三个虽然年龄尚小,却已经初露锋芒。一个家族是否兴盛,端看子孙成不成器,罗震别的不敢妄言,但绝对相信二房终会超越大房,在面对靖国公时非但不觉得低人一等,还颇有傲气。
靖国公如此欺辱罗震,他对靖国公府的利益也就不怎么上心,闷头计划该如何经营好自己的小家,若是能分家出去自是更好,盖因靖国公猪油蒙了心,竟打定了主意要捧恭亲王上位,也不想想他有没有那个能力,事败之后该如何收场。
罗震明里暗里劝了几次,都不奏效,深感自己头顶悬着一把利刃,随时都会落下。他一面恼恨太后强拉他下水,一面绞尽脑汁的思索该如何脱困,想来想起唯有向皇上尽忠一途。
皇上手段够狠,却也宽仁有度,更重视人才。他相信只要自己不行差踏错,应该不会被牵连。思及此处,罗震越发感叹国有明主的好处,如此,做臣子的才能安安心心的为国效力。想通之后,他在朝堂上越发积极活跃,且明显感受到了帝王对自己的看重。当初靖国公府权势滔天,太后意欲独揽朝政改换门庭,皇上打压了太后一系,却唯独放过了他,那时他就该明白皇上究竟是怎样一位胸怀磊落的圣主。
今日上朝,罗震再次被帝王的励精图治,英明神武感动的心肝直颤,回了府邸就见夫人脸色阴沉的坐在堂上,似是等了很久。
“家里出事了?”罗震心头浮起不祥的预感。
“女儿病了这许多日子,太医一直看不好,我今天便请了百草堂的金老先生来看。你猜怎么着。”罗夫人用力抹掉眼角的泪光,平静开口,“岚儿不是受惊,是被人下了药。”
“什么药?”罗震面色铁青的追问。夫人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定然经过反复调查才会报予他知晓。
事实上罗夫人的确暗查了好几天。三天前她就请了金老先生来诊脉,老人家当时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似是怕被追问,含糊其辞的解释了一通,又匆匆开了一剂药便走了。罗夫人精明强干,如何看不出端倪?心里猫抓一样难受,静下心来就会反复回忆金先生当时的表情,越发觉得事有蹊翘。也因此,她先后秘密请来好几位大夫,每每追问病情时就仔细观察他们表情,竟个个都目光闪烁、语焉不详。
罗夫人越想越不安心,让母家安排了一位可靠的大夫来探,这才得知实情。原来罗岚体内竟淤积了许多寒毒,应是服用了某种药物所致,长此以往今后恐怕会伤及子嗣。孩子本就是女人的命根子,更是她们在夫家的立足之本,女儿无法生育,嫁进谁家都只有活受罪的份儿。下药这人摆明是想毁了女儿的一辈子!
罗夫人迅速控制了女儿的小院,将伺候她的仆妇挨个儿叫来审问,威逼利诱,严刑拷打,种种手段俱都用上,还抓住她们家人相胁,这才找出罪魁祸首。那人不是别人,却是罗岚的贴身大丫鬟喜儿,前些日子太后亲自赐下的一等宫女。为了迎合太后,罗岚立马将她提为大丫鬟,并信任有加。
“太后为何要害岚儿,不应该啊!”罗震凭直觉反驳道。
“不是太后,是恭亲王。”终于说到正题,本还坚强隐忍的罗夫人忽然眼眶泛红,差点掉下泪来。
“怎会是他?岚儿若是不能生育,于他又有什么好处?那也是他的子嗣!”罗震觉得妻子的话怎么听怎么荒谬,他实在想不明白天下间有哪个男人会故意让自己的正室不能生育。他不要嫡子了?那还谈什么夺位?
罗夫人终于支撑不住,呜呜哭起来,哽咽道,“喜儿也说不清楚,只道恭亲王心里有人了,要让岚儿帮那人先占着正室的位置,还不想生出除那人之外的子嗣。咱们岚儿哪里是去当恭亲王妃的,却是去当摆设的,若是这回不重病一场查出端倪,日后嫁过去定然孤苦一生老无依傍。这对一个女人而言何其残忍!老爷,齐瑾瑜实在是欺人太甚,你可要为岚儿做主啊!”
罗震头脑剧痛,一面按揉太阳穴一面追问夫人可知道恭亲王心仪之人是谁。但喜儿知道的并不多,哪怕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也吐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无法,罗夫人只得将她放了回去,让人好生看管。她原想弄死喜儿,却又怕打草惊蛇,只得忍了下来。夫妻二人合计了一整天,一个负责为女儿寻求调养之法,一个遣人偷偷去查,定要把那狐媚子找出来。
罗震聪明绝顶又颇有手段,心道既是让女儿占着位置,那女人定是恭亲王求而不得的,却又万分肯定自己日后能得到。如此痴迷爱重,不可能是那些仅有几面之缘的女子,定是长久相处过的。他循着这条线索去查,猛然间发现,恭亲王幼年时因为走失,曾被赵碧萱带回文远侯府安置,从而与赵玄相识,并借着习武的名义常常奔走于内宫和文远侯府,直至赵玄奉旨出征。
赵碧萱有倾城之貌,足以迷倒全天下的男子,恭亲王又如何能够免俗?况且与他素有来往的女子全都家世显赫,身份般配,他只需开口,不拘正妻还是侧妃,都能如愿,哪有什么求而不得,占着位置的说法。罗震将各个关窍一一打通,已然确定赵碧萱就是恭亲王的心上人。难怪他要给女儿下药,说是让她先占着位置,只因他想娶却娶不了。所谓的先占着总有退位让贤的时候,他还不想女儿有孕,打的自然是日后让那人来替他生的主意,这是要弑君篡位,强娶兄嫂啊!思及此处,罗震脊背无端冒出一层冷汗。
恭亲王的野心比他想象中更大,更难以动摇。为了一个女人,他竟似疯魔了!
罗震越发坚定了与恭亲王撇开关系的决心。靖国公府是他母家,从小护着他长大,为了一个外人,且还是皇上的妃子,他竟下此毒手,可见半点没把靖国公府放在心上,怕是利用完之后就会随手丢弃。他让女儿权且占着嫡妻之位,哪天得偿所愿,为了不得罪靖国公府,绝不会休弃女儿亦或者冷待,而是干脆利落的让她暴毙。当真好骇人的野心,好歹毒的手段,却又偏偏被女色迷昏了头脑,行事荒唐、毫无章法,终是难成大器。
若是等他上位,指不定又是一个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罗震想得越深,越是看不上眼界短浅,行事拙劣的恭亲王,当即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把这门婚事退掉。他去后院看了女儿,见她瘦得形销骨立,弱不胜衣,一双眼睛因为长久哭泣而布满了红血丝,全无往日的神采飞扬,心里像刀剐一般疼痛。然而他不能明着与恭亲王和太后作对,更不能让此事外传,这口恶气竟只能硬生生的憋着。
“恭亲王糟蹋你便是糟蹋咱们二房。他当咱们是他的晋升阶梯,踏脚石,随时都能丢弃,早晚有一天我也要让他明白,若是走路不看着点脚下,有可能摔得很惨,尤其是高居云端之人。”他如是安慰女儿,末了命妻子入宫觐见太后。
很快,未来的恭亲王妃病的快死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太后接连派了好几个太医去看,俱都摇头叹息,沉默不语,可见病情比传言更危重。罗震送走太医不免冷笑。太医院的大夫见惯了阴私,果然个个都是人精,分明能从脉相上探出女儿中了绝嗣药,却一个二个缄口不言。也是,女儿不是他们的,自然不心疼。
太医回宫后不敢隐瞒,如实回禀说乡君怕是时日无多了。太后听了脑仁抽痛,考虑了好几天,想要取消儿子跟罗岚的婚事,又不好开口。罗震再如何能干,她总不会让儿子娶一个牌位回去。好在罗震知情识趣,主动入宫请求退婚,太后推辞了几次才‘勉强’答应,当晚,罗岚就被送回远在江西的老家‘等死’。
靖国公夫人闻听消息后立马入宫,腆着脸推荐自家女儿。太后腻歪极了,毫不客气的将她撵走,拿着名册挑来选去,没个主意。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周允晟觉得也该把自己为齐瑾瑜看中的媳妇送过去了。
“钱芳菲?镇北将军钱通的嫡女?”太后眼眸微亮。镇北将军手握八十万大军,实力仅次于赵玄,在朝中颇有话语权。之前帝王整肃朝堂,收拢军队,分明想换下他,却因找不到半点把柄而作罢。由此可见钱通是如何老谋深算。更妙的是,早前先帝提出立储时他支持的皇子乃安亲王,与绣花枕头一般的齐奕宁颇为不对付,还曾几次上疏表示反对,后见齐奕宁上位就自请去边关驻守,至如今已有十五年未曾归京。
齐奕宁为了辖制他,将他几个嫡子嫡女扣在京城,令一帮纨绔故意接近蛊惑,渐渐养废了。钱通那人最是脾气暴烈,要说心中无恨,太后绝不相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太后被钱通的权势所迷,不由怦然心动。
“是啊,别看钱家大小姐出身武将之家,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也端庄秀丽,雅致可人,与殿下正般配。”罗夫人奉夫君之命入宫游说太后,又从夫君那里得知这是皇上的意思。与钱家结亲无异于给恭亲王找到一个绝好助力,她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如此安排。想起女儿的遭遇,她想着莫非皇上也知道内情,所以打算让钱小姐嫁进去,日后爆出下药之事好叫恭亲王与钱通反目?
她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夫君,却被否定了,“钱通此人是个枭雄,为了权势可以放弃任何东西。当年他被北狄军队围困在秋名山,断了粮草,为了脱困,竟将身边几个妾室和庶子杀掉,放血割肉煮熟了给将士们吃。将士们被他感动,拼死送他离开。他那样无情无心一个人,莫说嫡女被下药,便是被毒死了,只要恭亲王与他之间利益尚存,他就不会翻脸。皇上的用意恐怕不在此处。”
罗夫人想不明白也就罢了,为钱通的心狠手辣咋舌一番,这便进宫帮太后出主意。太后果然相中了钱芳菲,唯恐晟帝不同意,竟又是装病又是找人批命,说必须让恭亲王赶紧成亲为她冲一冲,还说放眼满京闺秀,唯独钱芳菲的八字与太后相合。
周允晟兴致盎然的看着太后演大戏,等她自个儿把自个儿折腾的瘦了一大圈,才‘勉为其难’的下旨。他选择钱芳菲自然是有理由的,但与罗夫人的猜测相去甚远。这位钱芳菲也算是个人物,完全继承了她父亲的暴戾残忍。上辈子,因钱家被皇帝忌惮,她没能嫁个好人家,夫婿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平日最爱拈花惹草,贪嘴偷腥,将她身边的丫头淫了个遍。她也不管丫头是自愿还是被逼,一经查明立刻打死,血淋漓的尸体就那么随便丢到大街上,若是发现外室,能把人连府邸一块儿烧成灰,更曾亲手摔死过不只一个庶子。
那纨绔实在受不了她,却又惹不起,便联合母亲趁她怀孕之时欲将之毒死。她侥幸发现二人阴谋,气得下身流血不止,却依然提剑追杀了二人几条街,将他们活活砍成肉酱。这件事实在闹得太大,连忙着做任务的周允晟都听说了,特意赶去天牢瞻仰这位奇女子。本以为对方应该已经疯魔,哪料她却头脑清明,心思活络,意欲拿父亲谋反的证据与他交换自己一条性命,显然在动手的时候就已做好脱身的准备。
周允晟出得天牢后怔愣了许久,不得不感叹世界上总有那么些心智比钢铁还冷硬的人,这位要是托生成男胎,恐连她老子钱通都弹压不住。故此,他若是不将此女赐给齐瑾瑜,简直白瞎了重活一回的先知优势。齐瑾瑜那些手段用来对付普通女人还可以,拿去对付钱芳菲,怕是会被剁了。届时她再入大牢,估计还会用钱通的罪证换取性命,也算帮周允晟省了两桩麻烦事。
钱芳菲容貌秀丽,气质温婉,从外表上看完全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她对齐瑾瑜英俊的长相和简单的感情生活很满意,故而大婚之后压抑了本性,甘愿为他当一个‘柔弱’的娇妻。齐瑾瑜耐着性子与她‘缠绵’几月,忽一日收到西南三省连年大旱民心不稳的消息,便撺掇着几个朝臣为自己进言。要积累政治资本,他必须在大婚之后办几桩漂亮差事才成。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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