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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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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香行作者:魏香音

第33节

好在陆幽倒是已经想到了办法。

前年生日的时候,厉红蕖曾经送给他一套发烟的工具,并且交他各种调配手段。自打前几日的柳泉城惊魂之后,陆幽就随身带着几个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他便取出其中一个,将里头的混合粉末装入鸽子腿上的信筒中,再用火折子将粉末阴燃,果然有缕缕绿烟从信筒中冒出来。

唐瑞郎问:“能烧多久?”

陆幽稍稍估算了一下:“大半个诏京,我们可以再带几只鸽子上路。”

天色向晚,事不宜迟。二人互相帮忙着充填好三支信筒,再将鸽子抱出去放飞。

果不其然,只见那三羽鸽子振翅腾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

唐瑞郎与陆幽连忙出门上马,领着逐风追着天空中的烟迹前进。

第130章宝贝之惑

说来也正是奇怪——三只鸽子飞出了昭国坊,一路上竟然丝毫没有改变过方向,径自朝着西北面飞翔。在越过重重里坊之后,全都飞进了皇城东侧的安上门。

“想要窥探你秘密的,果然也只有朝中的那些家伙。”

唐瑞郎侧过头来与陆幽感叹:“只希望,千万别是什么难对付的人。”

他们一路紧盯着鸽子的动向,可进入皇城之后却不再紧追不舍,反而寻到皇城南面一处地势高耸的土坡,站在高处远眺。

只见斜阳余辉之中,三道青烟依旧清晰可辨,就这么一点点地穿过了大半座皇城,然后开始向下俯冲,最后消失在了东北边的一个院落里。

“……是东宫右春坊。”陆幽一眼就看出了院子的归属,“原来是太子的人。”

他旋即回想起前些日子叶月珊也曾经提醒过,要他提防太子的眼线,现在看起来真是一语成谶。

“接下来怎么办?”

唐瑞郎忧心忡忡:“太子派人跟踪你,刺探你的虚实,那就是总有一天要对付你,他的手段并不比赵阳仁慈多少,万一……”

“太子不会再抓住我的把柄。”

陆幽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看刚才那昭国坊里头鸽舍的规模,东宫派人秘密监视的绝非只有我一个。而且我相信,觉察到东宫监视的,也不会只有我们。此时此刻,一定会有人比我们更紧张。”

“那你的意思是,先按兵不动。等着看鹬蚌相争?”

“不然还能怎么样?难道叫我现在就冲进东宫中,把刀架在赵昀的脖子上?”

“就算你有这个胆,我也会死活抱住你的腿不放手。”

唐瑞郎哭笑不得,旋即又正色道:“说真的,万一惠明帝驾崩,赵昀马上就会登基成为真正的皇帝。到那时候,他一定会对付你和戚云初——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恐怕已是明摆着的事了。”

“明摆着的事,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陆幽睨他一眼:“到那时候,别说我们内侍省,恐怕就连你们唐家也一样会遭殃。”

“是啊。”

唐瑞郎点点头,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北边:“依照赵昀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若是到了那一步,这大宁朝的天下,只怕会有好一番生灵涂炭。”

陆幽也同样眺望着紫宸宫,看着看着,突然发出一声苦笑。

“诛内侍,除外戚……若要换在从前,我必然以为这定是匡扶社稷、革故鼎新的良策。可如今,这柄利剑搁在了你我的脖颈上,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唐瑞郎倒比他更想得开。

“佐兰啊,内侍不全是奸恶之辈,外戚也能有忠义之士。只要心怀天下,又何必拘泥于立足在何处。古有长平卫青、魏帝曹腾,如今再多我们两个好人也不嫌多。”

陆幽却不忘自嘲:“你当了黄门侍郎,自然可以心怀天下。可我只是宗室的奴仆,又岂能妄议国是?”

唐瑞郎知道他是嘴上故意别扭,赶紧搂着肩膀哄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丧气话。既然你不急着寻太子的晦气,那么……我们还是回去开明坊的药园?”

陆幽不假思索:“此处已是皇城,我自然要回紫桐院。”

唐瑞郎顿时哭丧起脸来。

“可我这才算是完全彻底地好了。难道佐兰不帮我庆祝庆祝?”

说着,居然还大着胆子揉了揉陆幽的臀部。

这一揉,却叫陆幽猛然记起了刚才陆鹰儿说过的那一番话。他赶紧一掌拍开唐瑞郎的爪子,跳下马来。

“今日就到此为止……逐风先交给你照顾。你若闲得慌,多帮我关心关心瓦儿的伤情。”

说着,径自转头就往宫城的方向走去。

“佐兰。”

唐瑞郎突然又出声将他叫住。

“之前你在离宫里的回答,我并没有忘记。所以我还欠你一句谢谢。谢谢你选择原谅我。”

“谢我做什么。”

陆幽看着沐浴在斜阳余辉中的瑞郎,轻轻摇头。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自己。”

——————————————

即便诸多不舍,但是陆幽不肯松口,唐瑞郎也只能悻然放弃。两人便在皇城里分道扬镳,各自归去。

陆幽往北一直入了紫宸宫,依旧回到内侍省,刚过了通明门,就有亲信宦官匆忙迎上前来。

“大人,内坊局刚才有人来报,两个时辰后东宫率府超乘军会有异动。请问大人该如何应对。”

两个时辰后,那岂不已是宵禁?

陆幽略微沉吟,又问:“知不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

“小的不知,只听说选了几个老练忠实的,要在晚上出宫去,却不告诉做什么,大抵是在诏京城中行动。”

东宫十个率府统统加在一起,统共不过万余人。料想赵昀也不敢在紫宸宫里十六卫和禁军的眼皮子底下造次。既然出宫,那莫非是要对付朝中大臣?

想到这里,陆幽果断道:“等时辰到了,就叫个身手敏捷的人跟在后头,可不要被发现了。你再派人,把这件事告诉黄门侍郎,叫他今夜小心提防。”

宦官点头应承,立刻下去照办。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陆幽也不再往丽藻堂去,径自返回了紫桐院。

先是陆鹰儿,再是东宫的探子——今日在外头处置了好一场风波,陆幽只觉得浑身脏臭。他便暂时搁置了其他诸事,先命服侍他的小宦官打水过来沐浴。

水汽氤氲的浴房很快就准备妥当。陆幽屏退左右,宽衣入水,仔细洗去沾染到身上的血污。

水温微烫却宜人,熨得他浑身上下一寸一寸地放松下来。陆幽闭上双眼,靠着浴斛养神。

可就在半梦半醒的时候,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陆鹰儿的那句话来。

那是保命的胡诌,还是确有其事?

心念一动,陆幽不知不觉就低下了头。

在不深的热水中,那个他许久不曾正视过的身体部分,正十分安静地蜷缩在他的双腿之间。

之前听别的小宦官偶尔提起过,但凡十四五岁之前净身入宫的,“宝贝”虽然得以保留,但始终只有净身时的那一点大小。

反观自己,倒是……

陆幽稍稍犹豫了片刻,伸手探入水下,展开拇指与食指比划了一下长度,旋即哑然失笑。

他根本没有见过别人的东西,正常与否都无从比较,比划长度又能有什么意义。

那么,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来确定自己是否“正常”?

陆幽静默一阵,忽然想起了什么。

虽然仅仅只有过一次,但是当年在史馆梅园的小屋里感受的那种疼痛,会不会实际上是某种暗示。暗示身体的这个部位,正在自我复原?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性。伤口恢复尚且会发红发痒,有些古怪的感觉,恰恰证明身体依旧在发生着变化罢?

那种疼痛,又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激发出来的?

陆幽再度闭上眼睛,其实这些事并不难回想——当时他被唐瑞郎拉进小黑屋里上下其手,气氛甚至一度失控……

时隔两年,那些晦暗暧昧的场面,竟然全无褪色,一纤一毫如数浮现出来。

陆幽有些惊愕,可还有一种比惊愕更迷茫的情绪,也被一并唤醒了。

隐藏在那间昏暗小黑屋里头的,最初的情动。

“瑞郎……”

鬼使神差似的,陆幽反复低喃出声,朝着朦胧水汽绽放出不安的微笑,仿佛此刻唐瑞郎就在面前。

而他浸在热水里的手,也追随着那游丝般的感觉,一点点改变了姿势。

第一次的情绪起得很快。他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确切的感觉——并非瘙痒,也绝不是疼痛,或许夹杂着几分怪异的满足和舒服,让他越来越热,呼吸也急促起来。

在食髓知味的同时,羞涩也从未停止过。烛光太过无遮无碍,他抬起另一只手,掩耳盗铃似的捂住双眼。

可就算不用眼睛去看,他也能够明显感觉到手中的部位,正在渐渐改变着形状与硬度。

他至少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宦官该拥有的变化。

传宗接代、尽享欢愉……

陆鹰儿曾经说过的这八个字,冷不丁地冒了出来,不断在脑海里盘旋。陆幽反反复复地吞吐着“欢愉”二字,直到思绪被明显的快感所冲散。

原本一动不动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开始了微微的颤抖。脚尖绷直又蜷起,右脚抬出水面,勾住了浴斛的边沿。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轻浮、快乐,轻而易举地就抛弃了无数烦恼。

在这一团热水温柔的包裹之中,他不再是谨慎小心的内侍少监,退化成了一只忠实于欲望的快乐野兽。

成为野兽仿佛也没什么不好的。忠实于欲望,这种感觉倒也不错。

正当陆幽一点点地沉溺,忘乎所以时,突然间那种熟悉的疼痛,毫无预兆地在他手心里炸开了!!

好疼……

陆幽瞪大了双眼,努力保持住平衡才没有让自己被水淹没。

他赶紧停手,等那疼痛彻底的散去,才又小心翼翼地试揉了两下。

痛还是有一些,却明显减轻了不少。

不仅如此,回想记忆中的那一次,似乎也比眼下的这一次更加严重。

一个大胆的推测浮现在心底,陆幽潮红着脸色,决定实验到底。

重新开始的几下,疼痛依旧继续,却又一次比一次轻减。那种难以形容的愉悦感觉迅速卷土重来。

不知不觉间,陆幽似乎放弃了对于自身的掌控权,彻底委身于最原始的本能,作为一名男性,甚至是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最基本的本能。

当疼痛完全消失,瘙痒也蜕变成为最顶尖的愉悦。

陆幽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出水的鱼,肆意挺动、喘息着,直到那种与死亡本身几乎没有区别的极致体验,有生以来第一次将他抛向绝顶的半空中!

然后,如同尘埃落定,一切再度归于死寂。

浴斛里的水重归平静,又过了好一阵子,陆幽才将挡在眼前的左手挪开。他低头看着水面下的右手,陷入了长时间的怔忡之中。

第131章血溅平康坊

直到洗澡水彻底变凉了,陆幽这才缓缓挪动身体,离开浴斛。

穿上外袍,擦干湿发,等到皮肤上的潮红色完全褪尽,他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刚刚发生的,或许应该被认为是一件好事。若是换做别的宦官,恐怕已经偷偷烧着高香,感恩起了祖先的保佑。

陆幽却并不想祭拜祖先——毕竟他现在姓陆;至于叶家,先别提列祖列宗,单说他的父亲叶楷全,恐怕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再想听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了。

他左思右想,勉强找出了一个值得高兴的理由。

宦官的残缺之身,若是不注意调养,人过中年之后会产生不少病痛。如此一来,至少自己应该会比预期的更长寿一些罢。

陆幽旋即又想起了瑞郎。若是被那个家伙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表面上应该也会表示高兴罢,背地里却一定会有些紧张。因为……

外头传来院门开启的声响,陆幽立刻打发掉各种胡思乱想的念头。

“谁?”

“少监大人,小的是小鹞儿。”

戚云初留给他的心腹太监禀告道:“刚才探子回来了,说平康坊这下可算是闹出大事了。”

平康坊,拜陆鹰儿与赵阳这两个色中恶鬼所赐,陆幽对于此处可以说是十分熟悉。

大宁朝自开国至今,一直都有宵禁的习俗。传到这几年间,虽然律令依旧,但执行起来也有了些放松。夜晚鼕鼓响过之后,坊外的大街上依旧禁绝行人,可是不少热闹富贵的里坊内部却是灯火辉煌。

而作为诏京城里天字第一号的花街柳巷、风流渊薮,夜晚的平康坊就更是酒肆歌台,门庭若市。更有许多不学无术的宦官子弟,喜好在此宴饮达旦,喝醉了就干脆住在温柔乡里,第二天才摇摇晃晃地离去。

小鹞儿所谓“大事”,就发生在平康坊东北角,一处名为怜花曲的小巷子里。小巷的尽头有一座宅院,住得正是京城名妓柳弄云。

今天夜里,柳弄云的宅邸里正举行一场饮宴,京城不少宦官子弟都欣然出席。正当酒气醺醺,声色靡靡之际,宅邸里突然闯进来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也不说什么话,竟是逮着人就砍!

那二十几名官宦弟子,个个不学无术,转眼间就全都被杀死了。那些蒙面人又抢夺死者身上与宅邸里的财物,末了还放下一把大火,方才从容离去。

这平康坊的房屋鳞次栉比,今夜刮得又是东北风,火势很快就蔓延到了平康坊各处。昔日的花街柳巷,沦为一片火海,一坊之地火光融融,映红了半座诏京城!

听完了禀报,陆幽心里自然明白,那些黑衣人正是东宫派出去的超乘军。

“……太子竟然选择如此报复。”

春蒐围场里的那场行刺,赵昀一直怀疑是萧家党羽在暗中指使。然而他却苦于拿不出关键证据,不能以国法来处置那些不将他放在眼里的皇亲国戚。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然而赵昀毕竟是赵昀,他是太子,却并不是一个君子。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如果无法以正常的途径来进行复仇,那么他可以不择手段。

前些日子,他已经寻找各种借口,撤换了不少萧家在朝中的势力。却没想到,真正的报复竟如此血腥。

虽然几乎可以肯定唐瑞郎不会牵涉其中,但陆幽还是让小鹞儿差人传话到唐府,询问那边的情况。

一个时辰后,他收到了唐瑞郎的回应,说胜业坊这边一切无恙,不过听说安仁坊那边已经闹翻了天——尚书萧友乾的长子,也就是萧皇后的侄子,也死在了柳弄云家。

赵昀这下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只是萧家又该如何动作?

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此血海深仇,恐怕不闹个玉石俱焚是无法收场的了。

陆幽走出屋外,来到视野开阔的院子里。

在那些高大的泡桐树的间隙里,他隐约可以看见远天带着些血色,如同战乱将起的不祥之兆。

————————————

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后,次日清晨,东宫丽正殿依旧早朝。

由金吾卫大将军来报:昨夜今晨,有平康坊遭遇百年不遇之大火,烧毁房屋二百余间,死难者逾百人。

这其中,更有尚书萧友乾的长子、御史大夫任济康的次子、门下侍中的外甥……将近二十名贵族子弟,葬身火海。

根据初步调查,闯入柳弄云家中杀人劫财的,应该是长期潜伏在诏京城南部诸多荒凉里坊中的亡命匪徒。如今禁军正在大肆搜捕,各大城门也已严加盘查,定不会放走任何一个凶徒。

东宫宝座上,赵昀一手支着头,斜睨着眼睛去看站立在阶下的诸位官员。

尚书与御史大夫等人今日全都称病不朝,余下众人尽皆缩着脖颈,战战兢兢一动不动。

这才算是有点儿帝王的尊严!

赵昀满意地微微颔首,旋即又朗声道:“传本王旨意:城南诸坊,藏污纳垢,为患甚矣。今日起,命金吾卫盘查坊内流民。若有匪盗逃奴,一律处死;余者统统驱逐出城,不得有误!”

此言一出,阶下顿时哗然。然而敢于站出来提出异议的,却终是一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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