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106、盘算

消暑银子事后,明湛与凤景南都安静下来，彼此礼让三分,再加上府中下人得了赏银,俱喜上眉梢，加倍的用心服侍。时间,镇南王府其乐融融。

凤景南对明湛赏赐日丰，不论是府里进的还是宫里赏的,有啥好东西,明湛都是头份儿。

并且,凤景南吃饭喝水的都带着明湛在身边儿，即便以往对明礼也从未有过如此亲近。凤景南常对臣属道,“本王这几个儿子,明湛最小,却最合本王心意。”再加句，“独明湛最像本王。”

有句话叫“不肖之子”，这在古代是相当严厉的指责了。

相对的，此子类父，这种夸奖也是不得了的，尤其是在皇室之中。几乎就是另种对继承者身份的赞同，当然，凤景南身边儿的人都乐意看到这种结果。

明湛与凤景南的关系直不大好，就是范文周在私下也常对此事发愁，他儿子是明湛心腹中的心腹，他自然是乐见明湛继位的。如今，总算能暂且松上口气了。

明湛却是猜不出凤景南的用意，焦心的开始失眠。俗话说的好，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凤景南在打什么主意啊？

时好时歹的，明湛趴在亭里栏杆上，捏了鱼食洒在水里，看着锦鱼的鲤鱼翻出水面抢食吃，碧波圈圈的荡漾开来。

“小范，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事……”

范维在畔，温声道，“世子，这是好事儿。”

“好事儿？”明湛侧脸看范维，他怎么不觉得这是好事儿？

“是啊，如果王爷是真心对世子好，自然是好事。”范维笑了笑，继续道，“就算王爷是装的，以前王爷是连装都不屑于装的，如今王爷装也要装的对世子好，这说明世子有了定的威望。王爷不会再无视您了。”

明湛叹气，倚着栏凳坐下，亭中只有他们二人，他拍了拍身侧的空位，范维便坐了，“属下知道世子在担心什么。只是世子原也不是靠着王爷的宠爱才登上世子的宝座的。您在这个位子，是各方权衡的结果。能与王爷处好关系，自然是好的。如果不能，王爷起码现在也不会动您的。”

“再者，依属下看，王爷是想保护您呢？”

明湛挑了挑眉，范维提醒道，“世子忘了，咱们这就要回云南了。您要动盐课，势必会得罪些人，如果王爷对您冷淡，难免有人会看人下菜碟儿，生出许是非。这个时候，王爷对您好，您不要想得太，只管孝敬着王爷。您是王爷唯的嫡子，王爷定会保护您的。”

明湛讥诮道，“莫非你不知道他喜欢庶子？”

“在宫里，皇帝可以有许宠妃，皇后却只有个。”范维道，“王妃出身名门，家族显赫，世子您贵为嫡子，行止得当，只要您在，世子之位便定是您的。”

“你这话说的，我都听厌了。”明湛叹道，“母族虽好，舅舅外公待我直冷淡。”并没有谁能真正的坚定的在他这边儿。

“您已经是世子了，何况您本身能力出众，如果与母族联系过密，并不是什么好事。”范维劝道，“只要永宁侯府在，您就是安稳的。何况，世子别忘了，您还有六个姨妈呢。”

“是啊，外公真能生。”明湛只是时的气闷，他当然明白范维的意思。永宁侯府并不是般的人家儿，它与国同长，枝繁叶茂，这么年繁衍下来，不知有少族人关联。明湛的母家与承恩侯魏家是不同的，魏宁再有本事，只是个人。

可永宁侯府，百余年下来，种种关系纠割，恐怕就是凤景南也盘理不清。

永宁侯府对明湛并不热络，做为嫡亲舅家，甚至称得上冷淡，可范维的话很对，只要永宁侯府在日，卫王妃与明湛的地位便是稳若磐石。永宁侯府再冷淡，也不会希望魏妃的儿子登上镇南王的宝座。

不得不说，这与明湛的期许还是差大截的。

明湛叹口气，就见个侍卫朝着凉亭小跑过来，尚未屈膝行礼，明湛便道，“免礼，什么事，说吧？”

“是。禀世子，王爷说下午进宫给太后请安，吩咐您预备着些，午后就不要出门了。”

“知道了。”明湛看了这侍卫眼，觉得这人浓眉大眼、国字脸，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恍然道，“我想起来了，那天你在父王书房外值勤，我推了你把，是吧？”

侍卫腼腆的笑笑，心里很意外，憨声道，“世子还记得属下？是属下冒犯了世子。”

明湛摆摆手，“在我跟前儿不用说这些面子话，你职责所在，没有冒犯不冒犯的事儿。”打量这侍卫几眼，明湛问，“倒是你如今怎么都出来跑腿儿了？父王为那天的事责罚你了？”

“的确是属下没当好差，理应受罚。”

明湛叹口气，从腰下解了枚玉佩递过去，“辛苦你跑这趟，赏你的，拿着吧。”

“谢世子赏。”侍卫接了，见明湛没其他吩咐，便退下了。

范维倒是远远瞧着那侍卫离去，轻声道，“神色平静，身量挺拔，虽被世子拒绝也不见其馁色，倒是几分城府。”

明湛笑了笑。

或许这只是个巧合，或者是这侍卫有心巴结，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是，这侍卫刚刚被凤景南贬谪，他又怎会贸然将他放在身边儿呢？

所以，明湛连他的名子都没问。

他的确需要人，而且是要能干的人……

且待以后吧。

以往凤景南与明湛关系紧张时，即便是入宫见驾请安，也是各走各的路，个上午来、个下午到，或者俩人前后，泾渭分明。

如今嘛，凤景乾自打这父子俩的脚踩进宣德殿门口的那刻起，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头。

首先，凤景南当然不老，他正当盛年，明湛却在较虚扶，小心翼翼。当然，这可以解释为，明湛懂事了。

不过，怎么瞧怎么觉得诡异。

凤景乾见明湛两颊微红，额上沁出汗珠儿，笑着吩咐道，“给世子拧条湿帕子来。”

明湛笑着加句，“凉些，放些冰进去。”

凤景南道，“不要加冰，天虽热，也不到那份儿上，乍冷乍热的，当心激着。”

凤景乾想说几句啥的，张张嘴儿，忽然忘了要说的话。瞧他弟弟那脸的温柔宠溺啊！神哪，到底发了啥事了！

时，宫女捧着银盆手帕到明湛跟前儿，另宫女素手拧了帕子就要伺候明湛，明湛伸手去取帕子，笑道，“我自己来就成了。”他总是不习惯让女人给擦脸。

凤景南却先步接了明湛手里的凉帕，手扣稳明湛的后脑，稳稳的为明湛擦干净脸，直擦得明湛心惊胆颤，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差点儿心率不齐，麻出身的鸡皮疙瘩。

就是自诩了解弟弟的凤景乾，也时未能回神，惊诧了足有三十秒方回神。

“父王，儿子当不起。”明湛起身告罪，心里咆哮，你他娘的想怎么着啊，老子都要被整成神经病了！

凤景南温柔笑，拉明湛坐在身畔，宠溺道，“行了，跟我还客套什么。你小时候我每每抱你，十回倒有八回被你尿身的，怎么那会儿不跟我客气些。”

明湛笑，“我那都是激动的。”其实他是故意的，他打小儿就对凤景南没啥好感，凤景南偶尔抱他抱，他必要送泡童子尿给凤景南做见面礼，有时实在没尿，憋不出来也只得作罢。

那会儿因明湛随意小便的事儿，直把凤景南恨的牙痒痒，觉得明湛天生就要跟自己做对。如今再提起旧话，凤景南倒是会心笑，见明湛脸上过不去，便不再提，转而说起回云南的安排。

“也好，趁着还不是太热。”凤景乾道，“明湛，你先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许久未见你，常念起你。”

明湛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虽然凤景乾这话假的厉害，也只得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凤景乾道，“盐课不是小事，明湛头遭当差，你派些得力的人帮他。”

“皇兄尽可放心。”凤景南笑了笑，“你还不知道他，向来主意大的很，与其担心他，倒不如放开手让他去做，只要保障了他的安全，没什么可担心的。”

凤景乾也只是略略点过，他并不想太过干涉云南的内政，否则兄弟生隙，得不偿失，打趣道，“这几日不见，你们比以前亲近了许。”

“哼。”凤景南装的也累，愤愤道，“我是看他回云南主持盐课，怕少不了波折，被外人瞧出什么也不好。倒是那个混帐东西，不知道心里又转悠什么主意呢。”

凤景乾真是给兄弟逗笑了，“景南，你对明湛的偏见也过了些。依我看，你鲜少对他这样关照，明湛颇有些手足无措。”

凤景南道，“当年先帝对咱们有半分和颜悦色，哪个不是诚惶诚恐，如今世风日下，老子倒要去猜儿子的心了。”

凤景乾浅笑，端起盏茶，还未喝，淡淡地，“先帝当年也猜过你我之心，这不出奇。”

见凤景南倏的沉默，凤景乾呷口茶道，“明湛待人真心，你别总苛待他。”

凤景南抬眼看兄长，虽未说话，眼神中并不赞同凤景乾所言，他对明湛还不够宽容？世上简直没有比他再宽宏大量的父亲了！

凤景南膝下四子四女，其余子女加块儿也比不上明湛难搞！在明湛身上操的那些心哪……

其实，这是凤景南偏见了，如果他知道此时明菲与明义的对话，就会明白，明白虽然难搞些，好在为人聪明，做事走不了大褶。搁在别人身上，譬如不够聪明偏又自作聪明的明义明菲兄妹，那后果真是需要点儿想像力的。

明菲打发了侍女出去，又命母亲亲赐的大丫环白芷在外头守着门儿，方与明义说话。

“听说父王有意让二哥回云南？”明菲单刀直入，问的直接。

明义得了消暑银的差使，虽然是与明湛道做，不过也足以说明父亲并没有舍弃他，如今明义虽有些苦夏，消瘦了，精神却不错，温声道，“父王的意思，无人可以违拗。”

“二哥不要太天真了，”明菲冷笑声，“留在帝都还能争上争,若是回了云南，谁能争的过明湛去？”狭长的凤眸闪过抹寒光，明菲静静的问，“大哥若能争，就不会失了世子之位？二哥，你不会以为父王命你与明湛道当差是看重你吧？明湛风头太过，自然要找人牵制他，二哥不过是父王手中的提线木偶罢了。”

饶是自幼与明菲关系较近，明义听了这话，脸上也是寒，男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明义冷笑道，“妹妹要这样讲，原本也没错的。父王乾坤独断，任何人都要秉承父王的意愿，照妹妹的话，岂不人人都是提线木偶了。妹妹向来有才干，父王先前也宠你，可因你先前忤逆世子，如今父王可愿看你眼？”

“我因什么被父王发作，别人不清楚，莫非妹妹还不知道吗？”明义冷笑道，“我为妹妹操持这场，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不承想却换得妹妹这番的奚落。罢了，原也没指望着妹妹承我的情，如此，既然妹妹无事，我就先告辞了。”

明义起身要走，明菲急忙相拦，叹道，“二哥，我这话虽不中听，可阖府也只有我跟二哥说了。二哥，我们是同胞兄妹，自幼处长大，这回二哥为我遭了难，我焉能不知二哥都是为了我才闹到今天的地步。正因如此，我才不能看着二哥以身犯险！”话到最后，颇有几分急切，明菲道，“莫非二哥连亲妹妹的话也不信了。

分节阅读46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