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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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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遥遥的看着萧祁昱的部队,胸有成竹,萧祈昱的军队数目是众多,但他毫不畏惧,如果躲躲藏藏跟自己打游击战的话,还真难以对付,但是如果要打起野战来,他们不配。大梁的军队不配,这么多年龟缩在城内,战斗力早已不是当年横征暴敛的时候了。

安逸是一个军队最大的敌人,他们二十多年不曾有过大战,所有的战术都会生疏,所有的刀枪都会生锈,他们将会在他们的铁蹄下丧命,那一声声脆弱凄惨的呼喊,将成为他们胜利的号声。

而自己的士兵是纪律严明、久经战火的,英勇无比,充满着侵略的血性,全都是最有经验的老兵,他们这几年横征西战,打垮了周围的小属国,参加过无数的战争,历经无数次的沙场鏖战,所以他相信这支虎豹之师,自己就足以将大梁的军队一扫而空了。

更何况自己还有北羌的辅助呢,他跟北羌互为辅助军队,共同的利益将他们联合起来,内有接应,外有强兵,他们一定可以胜利的。

陆琪看着他们不动了奇怪了下:“这孙子不会是被我们的人数吓住了吧?”

萧祁昱摇了下头:“不会的,他们既然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就是知道我们的兵马人数了,断不会后退的!”

陆琪拍了下马屁股:“那我们冲!”

已经开始下雪了,天越来越昏暗,两军耗在这里尤为冰冷,与其这样还不如冲呢!

萧祁昱知道这种情况,他再一次的看了下战场,压下了心中的疑虑,使劲的挥了下手:“好,我们冲!陆将军左翼,沈将军右翼!剩下的随我来!”

大梁一二六年十二月三日,中午,大梁与沙撒两军的主力开始了第一战,天空下着小雪,千军万马在飘扬的雪花中若隐若现,战线如同长蛇般蜿蜒动荡。

左翼陆家军首先发动了猛攻,迎着迎面的风雪,十万大军开始缓慢地向前移动,无数披甲戴盔的士兵挥舞着武器冲向了战场,喊声惊天动地,黑压压的列队如同潮水似的涌向战场,鼓声震动,号角齐鸣,他们的人数众多,足足是亚顿的两倍人马,而这种人数的优势让他们心里优越,喊声震天。

一鼓作气,谁先冲锋谁先赢,这个道理一直都是陆琪的理念,所以他指挥着全军冲了上去。

然而亚顿的部队巍然不动,相比起陆家军的嚣张喧嚣,他们的阵营,森然站立,暴风将旗帜吹的猎猎作响,嘀嗒嘀嗒的马蹄声接连不断,传令兵奔走于各个方阵之间发布着口令:扎稳阵脚,做好准备!

前排的步兵听命的蹲下,将盾牌和长矛托深深的□□泥沙土里,建起了厚厚的盾墙。组成一字摆开的防御阵势,在后面的八千弓箭兵分成六列纵队,表情冷峻。

等他们冲上前时,弓箭手一儿的发箭,于是这络泽不断的箭一批批的将他们射杀在半路上,上冲的人如同被风吹拂的麦浪一样,一的低下去,然而后面再换一批,他们在最开始的冲锋中有着无穷的不怕死的精神,然而这不怕死的精神很快就让重骑军踏灭了。

在他们没有爬起来时,那一队黑压压的重骑军如同暴风一样席卷而来!沙漠是他们的主战场,在这里他们畅通无阻,在这里他们砍杀尽兴,大梁的兵在他们手里如同是嫩生生的娃娃,在他们想要出招前已经被他们砍于马下。

他们已经杀至,他们不畏死,以密集队列猛攻防御阵势的一头,于是势如破竹地嵌入了这个他们排练良久以为毫无破绽的阵营中,如同龙卷风一样狂暴的旋转着,向左右扩散,于是整齐的整列顿时如同决堤的堤坝,陆家军步兵惊慌失措,纷纷向后逃跑,却大片大片的被沙撒重骑兵砍杀,就像秋风扫落叶,一片片的倒下了。

右翼沈家军看到陆家军惨烈至此,再也忍不住冲了过去,想要挽回些什么,可是他们的遭遇并没有比陆家军好多少,冲入陆家军中的人数只不过是十万铁骑军的一小部分,于是他们也被卷进了整个战场。

沙撒重骑兵对他们进行了可怕的圈围,被打的散乱如水的败兵呼天抢地的大喊。这是一幅怎样的人间惨境,从没有败成这样的周烈手都抖了:“皇上!”

萧祁昱并没有比他好到哪儿去,脸色惨重,他只听过沙撒重骑军的厉害,可没有想到如此的厉害。

可再厉害他们也逃不走了,这种情况下也不能逃,他不能让沈家军与陆家军毁在这里。他知道这一次是他指挥失误,是他太傲,在打了那么几次胜仗之后就飘飘然了,以为自己是沙撒重骑军的对手了。

萧祁昱握着缰绳的手都是僵硬的,他喉咙里堵得咯咯响,仿佛风雪全都灌倒了他的嗓子里一样。

周烈已经急道:“皇上,让我上吧!”

秦川也喊道:“皇上,让我们轻骑军上!我们不怕他!”

萧祁昱终于将满嗓子的血腥味咽了下去,他开了口:“好!周烈左翼,秦川右翼,无论如何都要顶住。”

程谨之看着他:“皇上,那我呢!”

萧祁昱看着他笑:“程将军随我杀入阵中!”程谨之狠狠的拍了下马:“好,虎翼、龙翼随我冲进去!”

他在短短的时间内想清楚了,知道前方是漩涡,冲进去只会没命,可也要冲,因为龙卷风不会只席卷一个地方,当吞灭了陆家军与沈家军后就轮到他们了,与其让他们一个个的吞并,不如一起上,噎也要噎死他们!

当他们冲进包围圈之后,便感受到了其中的惨烈声,在外面时不能亲身感受,现在才身临其境,感其身受,如果亚顿的重骑兵是如雷霆的冲击,那他么则是雷霆之下的遭殃品。

重骑军重甲在身,人高马大,他们所有的攻击对他们都毫无伤害。

沙撒骑兵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数十万步兵在这重踏之下如雨打过的麦苗,整个战场响彻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陆琪就这么看着,已经愤怒的灵魂出窍了。他一直在京师生活,就这一年在边关,然后打仗从来没有败过,特别是这些日子,北羌贼子一步步败退,他就以为他们也不过如此,可今日才知道这一队沙撒的铁骑军有多厉害。

萧祁昱一刀劈过,鲜血喷溅在他脸上,他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一个带铁甲的头颅滚了下去,萧祁昱喊他:“陆少将,带着你的兵马从我后方冲出去,这里我顶着!”

陆琪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我不走!这些该死的王八蛋!我不相信他们没有弱点!该死的!”

萧祁昱又劈死一个,回头看他:“好!”他这一声喊得嘶哑,陆琪不知道怎么的觉得他这是认同了他的观点,他大喊了一声,冲进了包围圈里:“杀!”

他是从没有见过这么样的大战,是没有见过这么强的敌人,可他从小就是蛮横的,只有他强,只有他欺负别人,从没有别人敢欺负他的,陆琪满眼充血的杀了进去。

战血磨忠魂,英雄出少年,在经过了这一场血战之后的陆琪成长了,从一个没有经过沙场的血战的少年长成了一名真正的战士。

砍人已经砍的手臂发麻,重骑军重甲在身,一身盔甲仿佛穿不透一样,唯有脖颈是他们的弱点,然而这队重骑军全都是人高马大的,相比起砍他们的脖子太累了,然而砍马腿更累,这就加剧了他们的作战的艰难。

刀刃砍在盔甲上震的手臂发软,有无数的士兵因为这样刀刃掉到了地上,然后被他们毫不留情的砍翻在地。

然而经过了无数血的教训后,他们也终于知道了应对的方法,□□挑脖子,绊马腿,重骑军一倒下就会连累其他的骑兵,于是也短暂性的缓和了战场,大梁士兵在经过了最开始的慌乱之后,他们缓过来了,顶住了沙撒骑军最猛烈的攻击,夜幕也终于缓缓的降下来了。

两军终于歇战了,大梁军队败退十里扎营。沙撒重骑军没有追,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第33章

所有士兵都歪歪倒倒的坐在沙地上,有好长时间反应不过来,他们的心还想着刚才的那场血战,手现在还是抖的,刀上的血还往下滴呢,寒风还没有将血迹凝固。

他们的副将、统兵此刻也都默默的坐着,没有了战前号令的威武模样了,整个营地只剩下了风雪的呼号声。

萧祁昱没有坐着,他站着看这些人,他知道现在说什么他们都不会有反应,事实摆在眼前,沙撒重骑军的威力已经将他们吓住了。

程谨之看着他们这样急的不得了,这才是第一天啊,还在沙漠中呢。他看着萧祁昱希望他能说点儿什么,他知道把所有的希望压到萧祁昱一人身上太残酷,萧祁昱是他们这些将领里最小的一个,可没有办法,谁让他是皇上呢。

萧祁昱知道他的想法,所有人都可以绝望,他不能。

萧祁昱不再管士兵,不去演说也不去安慰他们,他开始下着各种命令,所有虎翼、羽翼、狮翼部队统领集合所有的小旗、中旗、大旗、营将、团将、师将,各自回到自己的部队去统计伤亡的情况,赶紧报上来。

各旗、各营、各团、各师今夜连夜召集自己的部队,召唤队伍里失散的士兵,有别的散兵在自己队伍里的可以将他编入自己队伍里,各营将领可以便宜行事,从后补军队里挑选合适的士兵加入补充,务必要整军待发的状态;最后医疗兵要连夜将伤员送到后方医治,无比保证他们的就医。

将领们听到他的命令后,终于都行动起来,大概午夜时分,根据各营报告结果统计出来了,沈家军五万剩三万,陆家军十万剩八万,萧祁昱剩一万两千人,整合起来共十二万人。

短短的几个时辰损失五万余人,这还是大梁的主力军,沈家军与陆家军所有精兵都在这里了。

沈将军等人脸色发白,程谨之、周烈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他们亲亲苦苦经营起来的五万人现在只剩一万多点儿了。

周烈先急了:“皇上,要不我们撤军吧?撤回城内,总比这样死伤无数的好。”

萧祁昱摇了摇头:“撤不了了。我们现在已经是溃军之势,倘若下令后撤,那就真的成了一盘散沙,那样等亚顿的铁骑踏过来,我们会败的更惨,毫无还手之力。”

更重要的是,当他们这些主力军全面阵亡后,这十万铁骑将会毫无阻碍的冲进城内,进而进驻中原,直取京师,所以他们不能后退。

沈将军也点头道:“皇上说的是,我们不能后退。”

周烈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已经知道沙撒重骑军的厉害了,通过这一仗才明白为什么沙撒能够纵横大陆,他们的士兵身经百战且以战斗为乐趣,骨子里带着嗜血好杀的因子,这种情况下,他们大梁士兵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沈将军道:“周将军先不要急,我们首先要想好我们的退路,我们要走出沙漠去。皇上,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吧。”

萧祁昱嗯了声:“谨之,把我们的地图拿出来。”

那份地图展开后,几个人趴在桌上看,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了,厚厚的营帐都挡不住风,风灯被吹的摇摇晃晃,照在地图上便明明暗暗,这一夜账里的灯竟然没有灭过,一直到天亮。

大漠的早上亮的非常早,而雪花也没有停,还一直在下,然而这并没有阻碍两军打仗。亚顿并不急于消灭萧祁昱,在他眼中,萧祁昱已经是囊中之物了,所以他享受着这个猫捉老鼠一样的过程。

这一天也如此,萧祁昱的部队被他们打的毫无秩序,混战成一团,这边打了那边跑,连御敌的能力都没了,直到天色黑下来,他们狼狈的后退十里扎营。

看着他们狼狈的哭爹喊娘的退出,亚顿笑了下:“冒锋将军,这就是你说的把你打退二十里的大梁军队?”

冒锋气的要命:“我是中了他们的埋伏,施展不开!你要小心他们的诡计!”

亚顿笑了:“我不会的,我盼着他们逃呢。”

只要一逃那就是一盘散沙,正适合他们铁蹄踏过去!像是雄鹰扑进惊慌失措的兔子群里,那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不过了。

冒锋看他这么胸有成竹,不屑理他了,他心中也暗藏着嫉妒,嫉妒这一队皇牌军的强悍、正规,他们北羌的士兵比起他们也不缺勇气,不缺血性,可就是没有这种正规,冒锋咬着牙想着这几个字,他们的军队缺少正规的管理,缺少这种整体的气势,所以当遇到萧祁昱的埋伏之后,他们也如散沙一样,溃不成军!

冒锋看着现在溃不成军的大梁军队,狠狠的笑了,想不到萧祁昱也有这一天!他现在也不着急了,他就看着萧祁昱被自己急死,不是被他们打死的,而是生生急死的。

第二天,大梁军队再次兵败,后退十里;

第三天,混战,亚顿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击退十里;

第四天,混战,沙撒重骑军胜,大梁军队后退五里;

第五天,依然是近身混战,依然是沙撒重骑军获胜,他们成功的再次把大梁的一队轻骑兵给冲散了,轻骑兵就是轻骑兵,跑的就是快。

第六天,萧祁昱还是没有跑,他还是不死心的让他们的士兵往上冲,明知道冲上来没有什么用,可他们还是攻上来了,跟小孩过家家似的打,打打就跑,这边打了,跑!重骑军还没有想去追他们的,他们的右翼又攻上来了,于是他们再掉头去攻打这一队,反正就是不会让大梁的军队有任何可乘之机的,他们打的不就是偷袭战吗?跟个东窜西逃的老鼠似的,真想把他们一窝踩扁了,可是就是想想,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不仅没有把他们全窝端了,还跟着他们跑了一整天。

一天一天又一天,每一天都是这样,都是由一开始的壁垒分明变成混乱一团,两军在混乱中打得尘土飞扬,鸡飞狗跳,一直到太阳下山。

萧祈昱站在一截残垣断壁下,他站不太稳了,只能找个东西靠着,靠稳了后他遥看着天边,已经是斜阳了,大漠里的斜阳看着格外的灿烂,无遮无掩的染红了半边天,对照着地上的残垣断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平白的让人觉得惨烈。

刚刚结束一战,不管是活着的士兵还是半死不活的,都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没有人说话,于是整个战场上只听见受伤的吸气声,以及战马的嘶鸣声,那战马比人要惨,断了腿的基本上无活路了,全都杀了吃。

战马嘶鸣,哀声戚戚,萧祁昱当没看见一样,面上表情平静,冷漠的近乎于无动于衷,他已经看惯了这种惨烈,短短的两个月,征战却已经二十七起,特别是最近的这些天,一天一战,跟吃饭一样频繁,已经习惯了。

心是血染的,面是麻木的,身体是笔直的,一杆□□让他总是站的刚硬,这样的萧祁昱已经跟死神差不多了。

众士兵看他还是站着的,心中就有安心。

萧祁昱也知道他们什么想法,所以努力让自己撑着墙站的笔直。斜阳虽然如血,可照着这大漠里却没有一点儿温度,他后背靠着的那截断壁也是冰冷的,萧祁昱不自觉的颤了下,他的后腰伤还是疼,伤口应该是挣开了,也幸好是疼,让他的精神看起来还好。

他冷静的吩咐程谨之去扎营:“让医务病照顾下受伤的士兵,务必把所有士兵都安排好,还有去看一下陆家军跟沈家军。”

程谨之抱拳道:“皇上放心,我已经安排扎营了。所有伤兵都已经安全转移到后方。陆家军跟沈家军也全都在休整了。”

这是萧祁昱每一次战后都会叮嘱的事,他没有扔下那些伤病,尽管他们已经没了战斗力,程谨之想说扔下他们吧,可对着萧祁昱他说不出来,萧祁昱一张脸冷的跟冰一样,可从没有丢下他们过。这种话他都不好意思讲出口。

程谨之叹了口气看见周烈也过来了,他是去清点这一次的损失存亡了,程谨之想着那些伤亡数字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他看见萧祁昱站直了一点儿,声音倒还是平静的:“周将军,这一次情况如何?”

周烈把记录本给他,回答他:“回皇上,这一仗我们歼敌三千!”

他是咬着牙说的,显然后面他还没说完,萧祁昱不看记录本只等着他说,周烈咬了咬牙才道:“我们损失三千一百人,其中伤员一千。”也就是说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这几天他们都是这种结果。

萧祁昱短暂的嗯了声,沙撒重骑军不是那么好打的,他心里早就有底了。

可周烈是个急性子,他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天,今天再也忍不住问:“皇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他斟酌了个好词:“才能一举歼灭他们!”

萧祁昱心口微拧了下,但他很快就把他压下去了,他比任何人都着急,可他必须要忍着,在总进攻之前只能这种打法,必须要麻痹敌军,他告诉周烈:“快了。”

周烈不解:“皇上,什么快了?”

萧祁昱冷声道:“快到进攻的时候了。周将军你是先锋队,必须要沉住气,一定要撑住。”

周烈嗯了声:“皇上,我是能撑住的,可我们的士兵撑不住啊!”

萧祁昱厉声道:“撑不住也要撑!”

周烈还没有听他说过这么决绝的话,一时间被他镇住了,萧祁昱吼完那一嗓子后跟他点了下头:“周将军、程将军进营帐开会。”

他说完没有再看他么俩,径自往营帐走,他知道他现在的脾气很不好,他现在,心跟在煎锅中一样,每一天的斜阳都让他备受煎熬,斜阳意味着一天又过去了。

萧祁昱使劲的吸了口气,他不能跟周烈解释什么,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遭遇沙撒重骑军是他没有想到,可出城打仗是必须的,他从没有否认他出城打仗是错的,北羌的这种大举进攻不是躲在城中就能守过去的。失哀牢山的时候就明白了。

现在这种情况也跟那个时候一样,仗从来都没有好打的,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撑,撑到万无一失的那一刻。

萧祁昱最后看了一眼斜阳,转身往指挥营走,那里沈将军、陆少将都等着了,他不去想京师,也不去想沈郁,仿佛多想一下就再也见不到他了,那真是太不吉利了。

周烈看着程谨之,眼神很迷茫,程谨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原谅皇上,他心里不好受。”

周烈点头:“我知道,我就是……”

他说不出什么感觉,其实就是心太乱太急了,这种焦急,直到他看到萧祁昱摘下头盔来时没了,萧祁昱日日跟他们一起杀敌,全身武装,这一刻他摘下头盔,他才发现他两鬓的华发。

那张脸还是年轻的,无论怎么冰冷都是一张年轻的脸,哦,他今年才二十一岁,周烈像是突然间想起他的年纪,这么些日子他都忘了。才二十一岁,可他两鬓的头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染上了风霜。

周烈心里难受,他终于低下了头,程谨之也看了一眼萧祁昱后便不再看他,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萧祁昱心中想法的,他心中对京师的牵挂,对这十几万大军的焦虑,看着这一日日的惨战,他的内心比谁都苦,仅仅七天啊。

第36章

萧祁昱却不知道他们俩已经原谅他了,他大踏步的进营帐,进去就听见陆琪在骂人:“我操他祖宗,我操他八辈祖宗!”

他傍边的何军师小声的安慰他:“回将军的话,他们都没有祖宗的,那些沙贼都是野生野养的……”这也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讲笑话给他听,陆琪气的一把撤下了头上的头盔,又骂了句:“我操他娘!”

何继云说:“这个可以,他们都有娘……”

萧祁昱听着他们俩的话也忍不住笑了,陆琪的这种性格还是真少见,少见的没心没肺,天不怕地不怕。

沈将军见他来站了起来:“皇上!”

萧祁昱招呼他们坐下:“沈将军,陆将军,我们接着商议明天的进攻方案。”

沈将军点了下头:“好。”

看见周烈跟程谨之也进来了,于是他站到了地图前:“沈将军,我们明天的打法还是要这么打,你带领沈家军黄旗队从这边出发,迎击敌人右翼,而陆少将你则要在沈将军发出号令时,即可领兵从左翼攻入,明天务必退到这个位置上。今天晚上,轻骑军从这个位置出发,形成两翼……”

他一旦投入到战役中,就旁若无人了,沈将军坐在一边看着他,觉得有些欣慰,应该让他们督军看看,其实萧祁昱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差,至少这一战他已经足够的担当了,当时败得那么惨,可他已迅速恢复,甚至还能够这么冷静的做出决断,且决断还是对的,这就证明他是这一方面的人才。

也许别的将领感觉不出来,可他知道萧祁昱的作战方案是对的,从战场上看,失败的全是他们大梁的军队,可是从人数伤亡上看,这七天的伤亡数都没有第一天那么多,甚至连十分之一都没有,明明沙撒铁骑队将他们打的败退三十里了,可就是无法将他们彻底击垮。

不仅无法将他们击垮,还被他们大梁军队骚扰的无法安稳,那种看着他们就在眼前却无法灭掉的心情,想必亚顿的士兵心中也暴躁了,而最为重要的是,疲于奔波对于沙撒重骑军来说非常的累,他们没有轻骑军那么灵活,这么几天下来他们的锐气一定在一点点儿耗尽,尽管他们也很累,可在双方力量悬殊的战场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沈将军能够觉察到的,亚顿也觉察到了,他的士兵更是深有体会,那种混乱的看似毫无秩序的打法竟然将他们累成这样。

大梁的军队好似不再害怕他们,他们像孩子似的乐于奔波在这个战场上,东打一头,西打一头,每一次的出现都像是恰到好处,损失不大却能牵着他们的鼻子走,让他们团团转。

冒锋看着冷着脸的亚顿笑:“现在不知道是谁溜谁呢?”

亚顿冷笑,这种雕虫小技,他还看不进眼里去,这种打法于他们也没用,他们更累,要想拖死他们,他们还不够格,他就看着萧祁昱能够撑多久。

亚顿的眼睛是毒辣的,心思更加的硬,在双方胶粘的时刻,心硬是一个将领最应该要具备的品质。

萧祁昱他们如他所想的那样,打的很累,可任何的付出都会有收获,他们几个一夜夜趴在地图上想办法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已经把三军融合在了一起。

这种打法需要强大的指挥能力,需要每一个营的配合,需要每一个将领的支持,(这一仗之后,萧祁昱不再是旁观者,他终于将所有的将领联合在了一起,从这一仗开始,他们是一个整体了,从此不再分沈家军、陆家军、御林军了。尽管这是在他们遭遇了重创之后才整合的,可总算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了,这也为以后他们的胜利打下了基础。这是后话。)

这种打法需要研究地形,亚顿大概想不到,他们的每一次后退都在向着一个方向退,尽管狼狈逃跑的时候杂乱无章,可大方向没有错,他们在一步步的向他们有利的地方撤退。

除了这些他们还需要揣摩亚顿的心理,料敌先机,预测他们的军队突击动向,安排伏兵,以极快的速度重整溃散的部队,将它们重新投入战场,这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可就算再累,他们的付出依然是值得的,比起第一天的主打、遭受重创的时候,这种打法要好得多。

这种好法在于大梁的后勤非常的足,无论是粮草供应还是医疗,都非常的优越,在两军进入长期战以后,后勤方面优势开始凸显出来,一到晚上,在阵地的后方响起了巨大的喧嚣和车水马龙声音,大片大片的火把一直蔓延到大地的尽头,伤员被传送到大后方,没有一个被丢下,无数的士兵心中是温暖的。

他们一次次的受伤,然后一次次爬起来,沐浴战火,鲜血洗礼,已经置生死于心外,这一种精神让他们在沙撒军前坚强挺拔,丝毫不见一点儿害怕。他们屡战屡败,但无论受到多么沉重的打击,只要有一个晚上的休息,他们马上能恢复元气,而且力量大增,跑的越发的快了。

而沙撒军虽然获胜,但几千的伤亡总是有的,比起第一天,他们的数目悬殊,后面的日子里,双方的伤亡比例已经极大的接近了。

大梁还有一个优势,他们的兵马众多,曾经在亚顿眼里那些不堪一击、多也没有用的士兵发挥了作用,他们人多,便可养精蓄锐的轮番上阵,而他们只有十万铁骑,这十万人中还有三万是步兵,而冒锋的人更少,本来他就是来监军的,并没有想着要出力。

所以现在会战整整十天得不到休息的沙撒士兵越打越疲惫,甚至开始衰退,虽然每天还是威风八面的横冲直撞,所向披靡,但是他们的攻势却日渐衰落。

无数的大梁士兵在实战中得到了经验,他们在最残酷的环境下,适应了每天的败仗,练就了良好的心态,萧祁昱的镇静、沈将军的稳重、陆将军的勇猛,周将军的果敢,秦将军的高超技艺,以及程将军的聪慧,这些都感染着他们,他们相信在这些将军带领下胜利一定是属于自己的。

历时十天,亚顿再也忍不住了,在他的怒火达到顶端的时候,他强硬的发动千军进攻了,他这一辈子还没有被人这么的儿戏过。

他甚至没有将萧祁昱后方的那几块碍事的石头放在眼里,残垣断壁而已。

等他们冲进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叫八卦阵,当年诸葛亮凭这一招平分天下,八卦阵从表面上没有威力,可只有进来之后,他们才发现所有的空间位置都变的狭窄,原来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没有了广阔沙场。此为后话。

八万出战的队伍中全都是沙撒王牌军,是亚顿一手创建的士兵,在听着亚顿进攻命令的这一刻,他们全都精神抖擞起来。前面的那些日子他们太憋屈了,明明有着天下最强悍的兵马却被人这么牵着鼻子打,实在太窝囊!

所以他们在这一刻激动万分,可再激动,他们也是井然有序的,八万多的士兵在金蛇旗帜下整齐地展开,人马众多,却不混乱,一切井井有条,士兵们的整军队列还是那样整齐有素,干脆利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赏心悦目。

萧祁昱从千里眼里看过来,倘若双方不是敌人,他也会为这样一个军队而佩服,持续了十多天的会战,双方军队都一定疲惫不堪,因为他们的军队也如此。所以看到他们这么快的整军待发,便知道他们的顽强。

沈将军放下起千里眼脸色有些凝重:“皇上,这一仗我们依然是苦战啊。”

萧祁昱点了下头:“我知道。”如果亚顿今天再不进攻,他们也撑不住了,从今日看亚顿的整军就知道,这样一个军队,这种打法再打半月他们也能撑住,因为他们有一个顽强的军魂。

幸好,亚顿撑不住了。

萧祁昱回头看着自己的将士们:“将士们,今天是我们与沙撒敌军最后一次大战的日子。”

最后一次?将士们都愣了下,萧祁昱笑道:“今日一战,绝不后退!我们要将他们永远的杀死在这片荒漠里!让他们有生之年永不敢进犯!”

如果是第一次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仓惶出战,那么今天他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决一死战!因为无路可退了。

这句话在他们打了这么多天的憋屈战里犹如一声惊雷,太难得了,也太艰难了。

周烈等人大喜,兴奋之情无言以表,如果有可能他还是喜欢这种真枪实战的大战。

呜呜的号角声吹响了,所有将士开始布置他们的方阵,这一次他们就守在这里等着亚顿杀过来。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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