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桉最终还是跟着父母回了老家。
他是空着手去的,行李一件没带,就拿着贺垣给他的那台手机,一路上闭着眼,挂着耳机听歌。
别睡了,飞机马上就降落了。萧妈推了他一把。
萧桉睁了眼,打着哈欠跟着父母下飞机出机场。
他们此行是北上,外头天色黑漆漆的,明明已经五月份了,天依然很冷,入了夜大概只有十几摄氏度。
萧桉身上就穿着件贺垣的薄衬衫,出来就被冷风刮了一哆嗦。
穿上。萧光明从行李箱扯出件外套,扔给他。
明知道回老家天气冷,也不提前拿件外衣,做事情没点计划。萧妈念叨道。
萧桉没说话,抬手披上款式很老的短外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迫严肃了。
家里已经派了车来接,车要在路上开将近一个小时。
萧桉是在这个城市出生的,一直住到十岁,待过的时间算挺长。
但是,即便他每隔一两年回来一趟,随着年龄增长,他越发觉得这个城市陌生。
一切都不是他记忆深处的那个味儿。
车子在夜色中缓缓驶进老宅,老房子的外观近年翻新过,但依旧是中规中矩的模样,很有深宅大院的感觉。
以前萧家一大家子人都住这儿,后来大家为工作、为家庭陆续搬走,就只有萧桉的爷爷回到了这里养老。
老人家年过九旬,心里惦记着落叶归根。
萧光明带着妻儿回来时,老宅中灯火通明,家中其他亲戚回了不少。
萧家上下过半是医生,这会儿都坐在厅里聊爷爷的病。
哟,萧桉也回来了呀,一转眼长这么大了。有不熟的亲戚起身寒暄,越长越帅了,现在读大学了吗?
萧桉笑了笑,心里挺不情愿的,但只得礼貌地跟人寒暄。
爸睡了吗?萧光明问。
没呢,铖铖回来了,特别懂事,在房里陪爸聊天呢。萧光明的大姐答。
萧光明颔首,只身进里屋去看老人。
萧桉在厅里坐着,家里亲戚们问这问那的,一会儿问找女朋友没,一会儿问将来想往哪方面深造。
像你哥萧铖那样,早早地规划一下,有个目标。大姑妈说,我刚才和他聊了,我觉得他整个思路特别清晰,你可以向他学学。
我可做不到他那样。萧桉往嘴里塞了颗软糖,直白道。
我知道你,从小就贪玩。那个不熟的亲戚说,你很聪明的呀,就是不努力,努力了肯定不比你爸差。
萧桉这回就笑笑,懒得答应了,正好这时来了用人,说爷爷请他进屋去,他便礼貌欠了身,快步走开。
用人负责带路,到爷爷房门前时,萧光明和萧铖正好从房里出来。
两兄弟用眼神打了个照面,彼此间什么话也没说。
别说惹爷爷生气的话。萧光明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萧桉皱眉应道。
用人轻轻敲了敲房门,让萧桉进去便退开了。
爷爷。萧桉慢慢走进去。
房内十分安静,静得仿佛连空气都是沉到地面的,让他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老人便靠坐在床头,面上沟壑遍布,但眼睛里光彩熠熠,显然很有精神。
意识也清醒,朝他招了招手:回来了,安安。
萧桉一怔,听见这声安安感觉鼻子就酸了,扛都扛不住。
以前就只有奶奶这么喊他,其他人都是喊名字,包括爷爷。
爷爷,您现在身体好些吗?萧桉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年纪上来了,都正常的。爷爷说,我现在爱清静,你们都回来了,吵着我休息。
大家惦记您,才都回来的。萧桉说。
爷爷以前的性子就和现在的萧光明一样,近两年却好像变了,变得温和了不少。
我听光明说,你现在独立生活了。爷爷看着他,你将来,不喜欢当医生吗?
萧桉愣了愣,他不清楚他爸对爷爷说了多少,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怎么答。
干脆就沉默了。
我们全家,大半都是医生。爷爷转过头,目光注视着旁边的一个陈列柜,我爸也是医生,家里叔叔也是。
萧桉也转头望去,那一整个柜子里,全是他们家从医几十年里获得的大小荣誉。
里边有他爸和一些姑姑叔伯的,甚至有他哥的,只是没有萧桉的。
这些摆在这里,我每天看着,每天都感觉很自豪。爷爷眼睛里闪着光亮。
萧桉不敢去看,他在这一刻,心里有隐约的愧疚感。
因为他觉得爷爷的陈列品里,可能永远不会有他的那一份。
从医是我们家族的特征爷爷说出这句话时,萧桉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
但这不是全部。爷爷又继续说了下去,生在这个家庭里,从医也不是你必然选择的道路。
萧桉闻言,抬了头,有点儿诧异地看着眼前苍老的人,对方也正看着他。
隔了有一会儿,爷爷嘴边露出点儿笑容,忽然说:你的眼睛长得像奶奶,你性子也像她可能因为打小,你就寸步不离地跟在她旁边。
萧桉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她不就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吗,其他都不重要。爷爷摆了摆手道,明早去看看她吧,我现在去不了了。
萧桉点了个头,而后起身,郑重地鞠了一躬道:谢谢爷爷。
去吧,找个时间,跟你爸好好谈。爷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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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桉走了快两天,贺垣每天一个人在家喂鸡,生活得和平时差别不大。
周一的时候,他上网买的一套布艺软沙发到了。
款式是跟萧桉一起选的,颜色是很舒服的深蓝,跟地毯的样式很配,而且碰上活动价格不贵。
沙发一摆上,整个客厅就变得舒适了不少。
跟沙发一起寄来的还有另一份快递,包裹尺寸不小,贺垣没马上拆,将它小心地拖进了自己房里,准备等萧桉回来再拆。
贺垣靠坐在柔软的沙发里,晚餐给自己煮了碗面条,捧着笔记本查看奶鸡学飞的相关事项。
安安鸟自从顺利飞了那一次后,就学会了短距离鼓翼飞,很是得意。
但飞得很不稳,出租屋空间小,飞起来就这么点儿地方,贺垣生怕它撞上墙壁窗户,只能将它强行塞回笼里,顺便研究起怎么给鸟剪羽。
安安鸟此刻正沾沾自喜地啾啾鸣叫着,不知道自己很快要失去六根美丽的羽毛了。
贺垣一脸严肃地看着教学视频,正思考着家里有没有合适的剪刀,手机突然收到了振动提醒。
他摸出来,看见是设计比赛的三人小群里有新消息。
比赛的方案虽然早交了,但这个群没有因此沉寂下去,陈泳宜和骆问偶尔会聊一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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