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回北斗挂西楼,金屋无人萤火流,似将海水添更漏,共滴长门一夜愁……在乞求郎君一心一意上,庶民之妻和天家皇后,并无区别。
她不要他的怜悯和施舍,这只能让她更难堪。
曾独占过的,她不要与人同享。
她绝不要。
殷瀛洲终于停下,袅袅却已在他的强悍攻势中惨败,唇肿了,领口亦裂开半幅,露出一片耀眼雪肤。
她无力反抗,殷瀛洲便松一松胳膊,单手去撕她胸前衣襟。
袅袅气息紊乱急促,反手用力擦拭唇上津液,有她的,也有他的。
殷瀛洲神色极冷,见状却轻轻一哂:“嫌脏?”
他的眉目深浓,唇薄如刀,
гоūщёńщū.dё)(rouwenwu.de)是天生冷心寡情的容貌,不笑时气势逼人,此时的笑未到眼底,又平添一丝狠意。
袅袅避开他能吃人的目光,眼中渐渐有泪浮现,轻喘着喃喃:“……不要。”
“不要甚麽?”
他好看的浓眉拧出个凶狠狂躁的样子。
袅袅使尽全身力气一推,殷瀛洲猝不及防,连退几步,撞上桌角才穏住身形。
“我说,我不要你了。”
袅袅木木回视,迎上他暴戾的神情,小声却坚决清晰地说:“我要和离。”
轻飘飘四个字,四记千钧重锤兜头砸下,砸得他焚心沥血,痛不可当,斧钺加身凌遅万刃亦难敵此痛。
刚压下的火气重又冲天燃起,摧枯拉朽,毁天灭地,烧得他眼前血红,眉心突突乱跳。
殷瀛洲大怒,猛地重重一拍手边茶碗,瓷器应声碎裂,桌上东西齐齐一跳,茶壶震倒,滚向桌边,茶水汩汩而下。
袅袅一激灵,宋云岫伤痕累累的手臂闪现眼前。
她悄悄向后挪了挪。
早在薄刀岭,她即知殷瀛洲绝非良善之辈,这两年的修心养气,不过是在虎狼本性上加一层羊皮伪饰。
殷瀛洲神情阴鸷冰冷,一时再未上前。
稍顷,“喀”地扣好带钩,腿一伸,勾过张圆凳,在她对面大马金刀坐下,嗓音冰水里浸过也似,每个字都丝丝冒着寒气,“除了那天夜里强要了你之外,我自认从未对不住你,你要和离,要我签放妻书,总得给我缘由。”
“就算官府判人斩刑,都要让死囚死个明白。”
袅袅像是聋了哑了,半晌也不吱声。
殷瀛洲见她不再言及和离,脸色稍霁,于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逼之以威诱之以利,将个中利害一一摆在她面前,“你家资颇丰,又生的貌美惊人,却一无父兄亲族,二无夫家帮持,孤身一人,就不怕落到那些个心怀不轨的歹人手里,把你生吞活剥了?难道你非要经了他们,才能觉出我的好来?”说着,不屑冷哼一声:“旁人却不见得像我这般疼你。若是摊上位好赌的,败光你的家产不说,还要再卖了你抵债。风月地里调弄娼妇的阴招儿有的是,只怕你想死都死不成,凭你这容貌和身子,倒也能做个万人追捧的花魁。狎妓的可比我难伺候多了,有施虐淫癖的不在少数,你宁肯让他们糟践,也不愿跟我?”
小娇妻毛绒绒的发顶近在身边,殷瀛洲忍下想揉一揉的心思,接着又道:“和离了,你是决不许我带走霄儿的,他才这么小,就要和父亲分开。倘若你遇人不淑,我亦无法时时庇护,他便将重蹈我的覆辙,呵斥打骂动辄得咎……你忍心麽?”
话至末了,语气沉郁,已有些伤痛自毁的意味。
不消他说,她也清楚得很,她要自顶门户,操持家业,定然常常抛头露面,没了男人,孤身抚育幼子的美貌母亲,少不了狂蜂浪蝶的觊觎骚扰。
他的过往,他给予的孩子,他的字字句句都是在摧折她的肝肠,绞割她的血肉。
她怎能不知他的好?
袅袅不言不动,只抱膝僵坐,垂头盯着地毯上华美艷丽的并蒂莲花纹出神。
明日叫人换了它罢,颜色太轻浮了,纹样也不好。
“殷瀛洲……”
“彼此放过不好吗?我成全你,你……想纳妾就纳妾,想招妓就招妓。我不贪你甚麽,霄儿我来养,你想要哪间铺子哪处田产,我也都给你。”
殷瀛洲只觉她不可理喻至极,强按怒火咄咄逼问:“谁人说我要纳妾招妓?你今日怎么回事?一会儿看话本看得发癔症,一会儿又要和离,中邪了?还是烧坏了脑子说胡话?”
袅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泫然欲泣,红唇咬出了发白的齿痕,殷瀛洲的心便一寸寸软了下去。
他娶的这位奶奶生来是专为克他的,最最擅长钝刀子割肉,就是不给他个痛快,并非不能对她用强,可她看着是娇娇怯怯的柔弱美人儿,实则刚烈倔强,何况他亦舍不得。
刀枪不入。
殷瀛洲都快让她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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