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明棠摆了摆手,眸光掠过画中侧影,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寒。
奴牙见他神色暗淡,便收画,安排了其他事务给一旁的婢女。
晚些时候,他要去颐和宫陪太后用膳,奴牙便摘了些桃花放在瓷瓶里,叫他带着。
公子,听你前几日说太后她老人家腿部有肿胀迹象,奴牙便摘了些桃花,过会儿去颐和宫的时候公子便带着,桃花味甘辛,性温,有活血、利尿、通便的作用,桃花利水比较强,可治疗下肢水肿。
上官明棠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也怪不得老神医怎样都要把你留在我身边,看来那救世神手是得了你这么个好徒儿,有人继承他的衣钵了,自然可以放下一切云游四海,如今你跟了我可是屈才了,心里可有怨恨?
奴牙跪了下去:奴牙不敢,公子现在就是奴牙的主儿,奴牙一切听公子差遣。
差谴说不上,不过是快用到你了,妙手神医爱徒的名号我是给你打出去了,上官明棠遥望了窗外的血色夕阳,缓缓道:待明日这个时辰你便在那醉玉楼里候着,到时自会有人来寻你。
奴牙颔首,公子可是要我救什么人?
上官明棠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人是要救的,不过不是要你救命,而是把他的腿给我治瘸了
奴牙一听,面色微变,继而又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就听到上官明棠又说:如果可以把人毒哑了,最好也给他治治那张嘴,也省得到处祸害人。
谨遵公子吩咐。
上官明棠垂眸,深深的凝视了一眼自己的脚踝,又后悔道:毒哑就算了,本公子可不想跟一哑巴争锋相对。
奴牙这下是看不明白了,这人对公子来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既然如此恨又何必要救,既然要救,却又让人生不如死
奴牙面上微闪的神色被上官明棠捕捉在眼里,他看着她说:是否觉得我狠了?
奴牙一惊,忙道:奴才并没有这种感觉。
有又怎样,我何不是生不如死的状态,可我选择不了,爹要我活着,师傅要我活着,死去的将士们需要我活着。上官明棠说:如今我是苟延残喘了下来,可心是死的,没有一腔热血,只有仇恨。
上官明棠看向她这种感觉你不会不懂?我说得可对南宫婉。
公子说的没错。奴牙说,那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感觉,尝过一次便够了。奴牙倒是奇怪,公子又是何曾知道我身份的,明明师傅同我从未对他人提起过。
不难。上官明棠拽过她的手腕,之前听闻,南宫世家都有试毒的习惯,而我见你的手臂泛红,多日不见好转,便有了猜想,前几日又见你饮花叶上的露水便证明了我的猜想。
行医之人,大多以露水饮之,为何公子会认为我是南宫家的人。
上官明棠笑着:因为你饮之前的动作暴露了你,小时候听爹说起过,南宫家有饮晨露的习惯,饮之前会对着东方祈祷,感恩上天的馈赠,看你如此认真,便了然了。
奴牙说:公子猜得没错,我是南宫家的人,但我却不是南宫婉,公子有所不知,南宫婉是我的胞姐,南宫家那日得了一对女儿,一岁生辰时,师傅路过南宫家,便同我父亲商量要把毕生医学传于其中一人,因此,师傅带我避世山中,若不是南宫家被满门抄斩,我现在仍是山中人。
上官明棠把瓷瓶收入袖中,说:南宫家的仇,我会帮你。
师傅让奴牙跟着公子,不管报不报得了仇,奴牙都会好好跟随公子。
上官明棠笑着看向她,随后出了翠玉轩。
紫荆山的雪化了。
从城门上眺望,那山看着更俊秀了些。
东方月拿着手帕擦拭着挽月,你来这荀北作何,府里出事了?
夜羽回:是丞相让卑职来寻公子。
虞都可有什么动向。
夜羽俯首,太后和皇上赏了那小姐。
可还有其他?
夜羽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扭扭捏捏做甚,说。
丞相应下了公子的婚事,这次来就是让夜羽把公子带回去。
东方月蹙眉,不悦道:我寄回去的信爹可看了?
回公子,看过的。
爹怎么说?
丞相要公子回虞都。
东方月将挽月放回剑鞘,说:荀北战事胶着,胡合部步步紧逼,如今却要我回去结亲?我是该庆幸还是该忧伤
没来荀北之时,我只觉打仗不过就是奋力直冲那样简单的事,来荀北两个多月,我才体会了荀北人民的难处,胡合部是打不死的狼,越是激进,便被他咬得越紧,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是冲进来夺了粮食,还是掳走了妇孺
东方月站起身,荀北是虞都命脉,一旦失防,后果不堪设想
公子,丞相也需要你。皇上和太后近日频频提起,朝堂众臣皆以你为避婚才来了荀北,如今那玉都已经传遍了,说丞相与大将军不和,更不会让将军之女进了那丞相府。夜羽说。
东方月勉强的笑了笑,别人传什么就是什么了,皇上和太后也信。
信与不信全凭他们之念,丞相说皇上和太后早有此意,公子是避不掉的。
利剑出鞘,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东方月手持挽月,眉宇凌厉:是了,我在这里不过是个监军,又能做什么,还不如回了我那地方,蒙了双眼,继续做我的世家公子,在那醉生梦死,玩尽风流。
第13章
日落时,山有雨。
紫荆山迎来了春日的第一场雨,浓墨的云黑压压的沉下来,似乎是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东方月在雨中深深的望了一眼幽州城的方向,与夜羽一同驾马消失在雨夜中。
临行前,郁尘与他道别,特意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瓷瓶,听闻你这次回去是要结亲,这是给你的结亲礼。
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这不是大家都已经知晓的事吗?郁尘看着他,说:瓷瓶里装了紫荆山的土。
为何给我这些?
郁尘说:不要误会,就是想让你睡不好,就是要你痛。
这土里承载了数十万将士的英魂,他们的鲜血早已融进了这一撮黄土中,是他们用血肉之躯换得今日的安稳。
东方月目光空洞茫然,你要我痛?你怕是疯了,我怎么会痛,又为何会痛!
东西我给了你,知不知痛乃你一人之事,又与我何干,只是一同相处了些日子,发现你这人虽然纨绔倒还有些良心
东方月眼神逐渐聚焦,他轻笑了一声,看着郁尘道:之前要我做个人的是谁?现在是怎样,被本公子的魅力折服了?
郁尘嗤笑出声:魅力?我只看到了你人模狗样。
总比得过你那憨厚熊样东方月撂下一句,翻身上马。
郁尘在风中喊说:别再回来。
东方月回身忘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两日后的淮南王府。
魏炎端坐在书房里,抬笔在那素白的纸上酣畅淋漓的落下最后一道,笔锋苍劲,死字浑然天成般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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