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玉在一旁落着泪,不敢哭出声。
东方月吹了凉风,从屋外走了进来。他脸色不好,但这屋子里每个的脸上都挂着凄凉的神色。
内里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他,我与他说会儿话,他一定是在怨我,你们先去把征来的兵放了。
几人一起出了房门,奴牙走在最后,顺带着阖了房门。
东方月眼中晦暗,他抬了手摸着上官明棠烫热的脸颊,说:这眉头一皱,脸都不好看了。
第一次看这般瘦弱的模样,还以为是哪家闺阁里出来的大家闺秀,柔柔弱弱的模样。扮作女人时不像,这脱了脸皮倒是有八分模样。
说说你,自从虞都见你开始我就没有好日子过,为了逃婚去做监军,这婚依旧没逃过,再就是莫名其妙被免了职,再后来被派到江南,现在好了,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了。
东方月捋着他的发,继续说:当然,你也不曾有好日子过,在那虞都里步步为营,还要再提防着我,是不是很累,如今我什么也没有了,可以不用你忌惮了。
现在一切都好了,没有人可以再让你痛了,除了我。东方月轻笑,说:你觉得亏欠我,所以想要拿这一命来抵?现在好了,都抵过了,可以两清了。
他从自己手上摘下那条红绳,在上官明棠眼前晃了晃,但他知道,他看不见。
东方月掀开被衿,探着手找到了他的右脚踝,重新给他绑了上去。
狗崽子是你的,你要我便给了,如今你再要,我给不起了。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上官明棠的唇,烫热的温度从指尖传来,东方月慢慢俯身,吻了上去。
那吻很浅很浅,倒有些像无声的告别。
东方月起了身,说:夜羽还活着,我知道,你救了他,也救了我们所有人,我不傻,顾凤岩来得这般及时,一定是早有人通知。
你想做什么我如今真是看不清了,救我留我于你何用?我如今什么都没有,成不了大事。新皇予不了你的,你想找我要,想帮我谋天下。但我觉得真不必浪费精神在我身上,我不需要你这般殷勤。你我都是聪明人,若是我为皇帝也不会放任兵权在他人手中。
以前我知晓,于你情动是我的错,可如今心已无存,所爱非人,我便不再奢望。人说心事眼波能定,可唯你眼波难定。若是你心里曾记挂我一分,也不会不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江南之行是我最愉悦的日子,那时便想,不论你去了哪里,山川雪海,你若愿归,我踏马去寻,暮雨西风,你若不离,我定舍命相依。可如今我一无所有,亦承诺不了你。
东方月看了看昏睡着的人,只觉得周身冰凉刺骨,予你的事我都做到了,我不欠你什么,你这一剑也不再欠我什么,你想要回荀北我如今也帮不了。我是煞星,与我纠缠的人都没有过好下场,上天不会如我愿,就像他不会如你所愿一样,我们终究斗不过他。
羁绊太深,想要断清,那便要就此别过,他日不再相见。
东方月起了身要走,一只冰凉的手忽而握住了他。
第68章
上官明棠坠入了虚幻之境,他梦着虞都秋色里的红纱帐幔。他蒙着鸳鸯喜帕,坐在那处,东方月专程来小院迎他。
青石板路因下过大雨泥泞不堪,东方月为了不让他沾湿便背着他走,而后两人一同往相府去,东方月会说着话,叫他不要紧张,他伏在他宽厚的背上,一颤一颤,却特别安心。
他又梦着江南的蒙蒙烟雨,冬夜里他们相依相偎,在那红浪里翻腾,挥汗如雨。
他听到东方月说予他情爱,说不论人世八苦,他都愿与他携手白头。上官明棠几乎要把这一切当真了。一场欢/爱,无数次的相拥,他要信以为真了。可抬眼时,他却又说着要走。上官明棠看着他把一切都安置得妥妥当当,红绳又系回了脚踝,他还在怪他,怨他。凝碧戳在那里,他看到东方月的胸口是血淋淋的。
东方月说要走。他说他自己一无所有,他说给不了承诺,他说他是煞星,他说断了三千痴缠怨念,日后不再相见
半梦半醒间,他忽的抓住了那双手。
东方月回身看他,内心同样纠结痛苦,他不想让他为了自己再次犯险,从虞都到荀北再到安西,他们所有的人,若是再牵扯进这场权谋中,那下一个死去的不知道会是谁,一切都是他的孽。
虞都那夜,死了太多人。他不一样再有人因他而去,这场阴谋的战争里,不问成败与否,他想,也要凭一己之力保住所有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
东方月慢慢从他手中抽了手,上官明棠胸口一阵剧痛,猝然从梦中醒转了过来。
上官明棠失声喊着人:名扬
我要走,不留。东方月静静地看着人说。
上官明棠胸口又是一阵激痛,他顾不得身体的剧痛,拼尽力气上前拽着他的手,对对不起。
东方月想上去抱他,但是他不能,他极力缓着呼吸,看着人说:没有对不起,我相信你可以挺过来,我答应过侯爷不会让你死,所以你还不能死
泪水沾湿了眼眸,上官明棠朦胧地看着他,强烈地剧痛感让他面上逐渐扭曲,他极力掩饰着,却又想要他看到,上官明棠开口,断断续续地说:为为了外公你才救我
你根本没想原谅我。他在心里喊着。
是,都是为了昔日的承诺,你伤我十分,我现在还你九分,那一分是可怜,亦是同情,你好自为之。
上官明棠看着他,身上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他缓缓闭了眼,声音嘶哑,你走。
咳咳你走。
奴牙听到咳嗽声,立马敲了房门,闯进来,公子他醒了吗,他醒了吗。
不好了,不好了,洋人越境,已经在渡口靠船了。不知谁在黑夜里大喊了一声。
公子,洋人越境,我们是否要迎战夜羽看着他问。
东方月转身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心底落寞一笑,对夜羽说:不要慌乱,他们没摸清楚状况,便不会随意进攻。
要下山之时,东方月又回头看了那座小屋,抬手挥剑,凝碧在空中划过,凌光乍现,东方月脸上漾了笑,眉宇间是荡不开的意气风发,他说:莫问前路功名成败,这一次,我执剑护你周全。
东方月几人一夜没睡,坐在书房里商量着对策。
他们现下只有几百人,若是加上征召上来的新兵也不过才三千人不到,虽然公子府有暗卫,若真要打起来,也抵挡不住洋人的火铳。
关乎江州百姓存亡的一战,虽然人数远远少于洋人,但他们也不可能放弃江州。若是打开了这个口,那么整个江南便会慢慢沦陷,虞都也会临难。
东方月看着江州的地图,指着渡口说:这里便只有这一个渡口进出,现在被官船封锁阻隔着,摸不清这里的情况,他们便不敢进来,如今最重要的是,怎么安排沿岸的百姓怎么撤离。
东方月看向一旁的林清,他还记得这个人在牢里说的话,他们想要报效朝廷。东方月说:林公子熟悉江州,疏散沿岸百姓之事便先交于你。凤泠会跟你一起,但是这件事不可以太过声张,若是被镇上的百姓都知晓了,那么必定会是各种混乱,到时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明白公子的意思。林清说,张岩他有丰富的海上经验,以前经常跟着船出海,公子若是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大可以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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