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各位英雄手下留情,此次围攻光明顶只除首恶不问胁从!”眼见这话越说越僵,宋青书急忙上前一步为莫声谷挽回局面。此次参与武林大会的一众高手足有数百人,要使自己的话让一众豪杰尽数听闻便少不得以内力催动。宋青书将这句话一字一顿地吐出来,嗓音不高不低,然而广场上的数百人竟是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众人不由一阵凛然,顿时收起轻视之心,再不敢小觑这位武当派的晚辈。“想那魔教足有数万教众,却也未必人人都是奸邪之徒,多半是为魔教一众首领所蛊惑。我等只需除了魔教首恶,劝那些不曾有恶行的教众幡然悔悟放下屠刀,岂不是比将他们尽数杀了更为行善积德难能可贵?”
同样不等圆真答话,空闻大师已然口宣佛号言道:“阿弥陀佛,宋少侠心存善念少林岂甘人后?”
有空闻一句应允宋青书顿时松了口气,他内息不济方才寥寥数语便已耗尽真气,此时听空闻夸赞于他也只能轻声应一句:“空闻大师缪赞了。”
驳倒了武当这围攻光明顶之议便成定局,空闻与各派掌门忙着定下围剿魔教的详细计划,莫声谷却不愿理会只捉了宋青书的手腕试探他的内息。宋青书轻轻摇头示意他无碍。他气海受创,内息原就比旁人消耗地更快些。好在太师父天纵英才早料到了他的情况,修缮了纯阳无极功心法配合他修习内功之用。如今他的内息虽消耗地比旁人快,这恢复起来却也一样比旁人更快。宋青书喘过两口气在莫声谷的耳边轻声道:“七叔,一会空闻大师定要就围攻光明顶之事再问我武当的意见,你只需说武当一概听从少林的安排。重要的是要提醒各派掌门注意三件事。第一传承,唯有正道昌盛方能邪不胜正,各门各派中学艺未精的弟子便勿需前去送死了;第二伤药,围剿魔教难免受伤这伤药尤其要紧,六大派可互通有无,若是缺少哪味药,武当亦可资助;第三银钱,若有门下弟子不幸牺牲,总要安排好他的后事安顿好他的家小,这些可都是要花钱的。”
莫声谷听地有理不由连连点头,可这番话说来灭绝师太却是不爱听,她与魔教仇怨颇深一心斩妖除魔,见莫声谷与宋青书几次三番为明教开脱已是不快,如今莫声谷被驳倒却仍心有不甘,扯各大派的后腿,不由朗声道:“咱们平素习武为的便是扫荡邪魔外道,若是有人私心作祟,大可避而不去!此次围剿光明顶若能一战毕竟全功,峨嵋派就是一举覆灭又岂足道哉?百年之前何来峨嵋,百年之后自有后来人!”
灭绝师太虽是女流之辈可这番慷慨豪烈的气概却是不让须眉,只听得众人热血沸腾不由纷纷叫好,峨嵋派的弟子更是无上荣光,大声回道:“弟子誓决死战,不与妖魔邪道两立!”然而这场面虽热闹,莫声谷的这番好意提醒各大派掌门终究是听进去了,一个个神色有异显是另有打算。峨嵋派丁敏君见师父暗中生恨便语带讥讽地道:“莫七侠如此说来,想来贵派的这位宋少侠不会参与围剿魔教?也是,看他年纪轻轻万一折戟沉沙,未免可惜!只是敏君有一事不明,这位宋少侠既然不敢参与围剿魔教之事,又有什么资格列席武林大会?”
被丁敏君刻意针对的宋青书不由讶异地睁大眼,他还记得上一世,至少在他参与围攻光明顶之时峨嵋派的一众女弟子待他还是极为客气周到的,这丁敏君还曾为他演示过峨嵋派的一式剑招,不想如今竟是大为不同,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揽镜自照的冲动。见广场之上的各路豪杰都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望着他,宋青书不由咳嗽两声,朗声道:“青书觍为武当三代首座,围攻光明顶之事自是义不容辞!多谢丁师姑费心了!”他的这两句又与方才有所不同,不但众人都听地清楚更加是声震入耳。站在他面前的丁敏君更是首当其冲,被宋青书的强横内劲激地血气翻涌难以自抑。以她的内功修为已然压不住宋青书的内劲,只能黯然而退。
然而相比各大派掌门,莫声谷和宋青书亦是人微言轻,之后的讨论便再插不上话。最终六大派与各路英雄按华山派的神机先生鲜于掌门的计策定下倾六派之力先取光明左使杨逍,然后逐一扫荡妖魔余孽的计划于八月初十齐聚昆仑山围剿魔教。
第42章各方面的准备工作
没能阻止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事,武林大会上又听了“不能让魔教教主坐了龙廷”的言论,莫声谷直至回到武当仍有些郁郁不乐。听他闷声闷气地向张三丰与武当诸侠交代了武林大会的始末,众人早有预料却也并不是十分失望。宋远桥沉吟片刻便有条不紊地吩咐道:“此次围攻光明顶,我与二弟、四弟、六弟、七弟都要一同前往,三弟与师父便坐镇武当。门下二、三代弟子中除青书外再选一百人武功高强者随行,此事便由四弟与七弟负责。这一路上的行程打点便劳烦二弟,青书从旁协助一切都听你二叔的。三弟,我们走后这门下庶务便要由你代劳,一会为兄再与你交代。至于六弟,弟妹有孕在身这些时日你便多陪着她吧!师父以为如何?”
宋远桥处事老道滴水不漏,张三丰自然满意只微笑着点头称许,在座的武当诸侠与宋青书也一并领命。俞莲舟冷眼旁观见莫声谷虽令了任务在身却仍是神色忿忿显是对围攻光明顶之事心有不甘,不由笑道:“青书,陆管事三日前递来消息大都的陆舫德有回音了。小江园的事一向由你一手处置,陆管事急地很,你快去见他吧。”
宋青书闻言立时喜上眉梢,他早知后事围攻光明顶必然是无功而返,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在旁的事务上,当下起身称是下山去见陆岷。
一俟宋青书走出紫霄殿,俞莲舟便好气又好笑地望了莫声谷一眼道:“七弟可知为此你们此次前往少林一众江湖豪杰都听不进你的道理?竟是宁愿拼着恢复汉室江山不要也要先灭了明教?”
说到此节莫声谷愈发恨恨,冷声道:“心胸狭窄计私怨误大局、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什么豪杰不过是群莽夫罢了!我武当为何还要凑这热闹?”
莫声谷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摇头苦笑,便是生性温和如殷梨亭都忍不住道:“七弟,你性子这般烈,便是说地再有道理旁人又如何听得进去呢?”
“那圆真禅师也并非全无道理,正邪之分确不容混淆。七弟,若是在武林大会上先由青书说了他那三点再由你提出这天下大义,想来结果也不会这么坏。哪知你一时冲动与那圆真说僵了又激起了江湖豪杰的争锋之意,之后再多唇舌也是徒劳了。”俞莲舟叹息着摇摇头,事已至此也唯有在围攻光明顶之时多做打点,勿使六大派与明教结怨过甚以致难以挽回。只是这事说来容易做来却是极难,稍有不慎怕是便要被误会成是首鼠两端居心叵测,这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又岂是轻尝的呢?
莫声谷闻言不禁一愣,他终究不是初出茅庐的傻小子,江湖中人热血冲动又好面子的道理又如何不懂?前往少林的路上青书也曾提醒他武林大会切莫冲动行事,结果他被圆真激了两句便全抛诸脑后。莫声谷生性粗豪,自己也知平日行事冲动鲁莽,虽已时时警醒却总难免本性难移。如今再蹈覆辙,莫声谷愈发汗颜,怔愣许久不由长叹一声。
宋远桥与俞莲舟见莫声谷这般垂头丧气俱是忍俊不禁,他们这两个做大师兄和二师兄为了下面的几个幼弟真是操碎了心。往日忧心稚弱温柔的六弟会因为纪姑娘的事一蹶不振,直至亲见他娶妻如今又有了后,这性子也渐渐开朗坚毅这才放下心来。还有七弟,自幼便好强冲动,众师兄们纵然心知他武功高强,每次见他行走江湖仍难免提心吊胆,不想武当这些年行商他耳濡目染,对各种人情世故利益纠葛有所体会,这性子也慢慢收敛。若是换了往日的那个莫声谷,只怕第一个拔剑叫嚷着要杀上光明顶的便是他,何来由他斥责旁人是莽夫呢?几位师兄能看明白的事张三丰更是一清二楚,当下抚须笑道:“好了声谷,大义当前为师活了偌大年纪都难免热血冲动,你若如今便胜过了师父岂不是令为师面上无光?”
张三丰此言一出满座皆笑,莫声谷也不再做儿女态纠结此事,心中却是再度惕厉自己日后遇事定要沉心静气不可!
与此同时宋青书却已从陆岷那收到了好消息,千两金一斤茶的要价确然大大超过陆舫德所能承受,然而他将小江园献上后元顺帝与七王爷都十分欢喜,陆舫德骑虎难下又在陆岷的循循善诱下最终说通七王爷为邀帝宠以马匹与武当交易,每二百匹马换一斤茶叶。宋青书听得这数目却只是微微一笑,言道:“再多加五十匹,马匹饲养不易,总不能没到我们手上就先死了一半。你跟陆舫德言明其中一百五十匹我要蒙古马,剩下的一百匹可以用河曲马。他若是同意,陆先生便将所得战马在九月前送往昆仑附近。”蒙古马耐劳耐寒,在战场上沉稳听命勇猛无比,历来是良好的战马;至于河曲马性情温顺耐劳耐重却是极好的农用挽马。
武当派要与其余五大派围攻光明顶已是武当这些年来最大的一件大事,陆岷自然有所耳闻,而明教光明顶正是在昆仑山脉上。他眉心一跳,当下言道:“宋少侠这可是未虑胜先虑败!围攻光明顶之事当真如此险恶,我武当又为何……”
宋青书一摆手打断陆岷下面的话断然道:“正道武林六大派原是守望相助共同进退,此次围攻光明顶,我武当若是闭门不出日后如何在江湖中立足?此事不必再提!”
宋青书这些年年岁渐长行事手腕愈发老辣,陆岷再不敢将他当作是不知世情的武夫少年,当下恭恭敬敬地点头称是。顿了顿,又出主意道:“可要调遣船只往澜沧江附近以为接应?”
“也好。”宋青书当即点头,上一世武当派被朝廷的人围攻一股脑地抓上了万安寺除了输在朝廷以逸待劳,便是输在没有接应突破不了朝廷人马的包围。蒙古人不善水战,江河至今仍是汉人的天下,只要上了船朝廷便再也奈何不了他们。
两人话音方落,俞莲舟已皱着眉走了进来向宋青书问道:“青书,你安排马匹船只接应却是何意?”俞莲舟既领了宋远桥的命令,负责围攻光明顶之事的各项安排,便免不了找陆岷问一下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哪知才走到门外便听到宋青书正与陆岷商量如何接应武当弟子。俞莲舟自信以武当及五大派的实力便是灭不了明教也绝不会被明教追着打才是,宋青书如此所为显然是另有他虑。
宋青书与陆岷见俞莲舟进来急忙起身施礼,陆岷见他们叔侄俩有事商量便寻了一个为出行的武当弟子打点行装的借口要走。宋青书听他提起行装一事又忽然想起上一世时因为五行旗的阻挡六大派却是在沙漠里苦战许久几艰难才攻上光明顶。沙漠之地昼热夜寒风沙又大,往往一阵沙暴过去周遭景物便再不复从前,连方向都极难辨认。如今想来还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想到此节他当下喊住陆岷道:“还要麻烦陆先生速速赶制一批斗篷用以阻挡风沙,面料便用黄色方便隐匿行藏,司南和水囊也要多备几个才是。”陆岷向宋青书拱拱手,领命而去。
俞莲舟在一旁听得分明,他跑惯江湖自然知晓沙漠中风沙的威力。平心而论,宋青书如此安排的确可称得上是心思缜密,只是俞莲舟只要一望宋青书那张年岁愈大便愈显清冷俊美的脸庞,便忍不住心头笑意。宋青书乃是由他与宋远桥一手教养长大,意属他当武当三代掌门,这些年青书为了赈济灾民之事忙于行商少在江湖行走,是以武当三代弟子中诸如方振武、冯默之、常飞云等佼佼者都已在江湖中崭露头角,反而他这个当大师兄的默默无闻。如今六大派围攻光明顶,青书既然身为大师兄断不能置身事外,俞莲舟却是比任何人都期待师侄的表现。宋青书对俞莲舟心中那股“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情怀一无所知,只倒了杯茶递给俞莲舟,轻声问道:“二叔以为六大派围攻明教之事朝廷会不会知情?又会不会插手?”
俞莲舟眉心一皱又缓缓松开,顺手接过宋青书递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指着他身后的位置沉声道:“坐!坐下说!”
“谢二叔!”宋青书心知他的二叔俞莲舟性子沉毅见事极明,爹爹将武当参与围攻光明顶之事全部安排如数交予他手而不是自行做主,正是因为确认二叔能比他自己考虑地更全面做地更好。“当年朝廷中人从中作梗意欲挑起我武当与各大派的争斗好坐收渔翁之利,这些年却毫无动静,二叔莫不是以为他们一计不成便就此死心?”
俞莲舟洒然一笑,当下回道:“绝无可能!不过是这些年武林尚算太平他们不曾窥到破绽。更何况如今义军四起,元廷愈发坐不稳这江山,他们一时半刻也顾不上这一头。”说到此处俞莲舟的面色忽然一沉,肃声道,“我武林正道与明教的恩怨由来已久,少林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出围攻光明顶……莫非,这背后还有朝廷的手笔?如此说来,这少林之中……”
宋青书心中暗叹他的二叔果然目光如炬见微知著,言道:“是或不是如今尚无定论,只是如此良机,朝廷怎能不好好把握?我若是朝廷中人,便至少能做三件事!第一便是待六大派与明教中人打地两败俱伤,再将双方人马一网成擒。第二,如今六大派高手倾巢而出,这门派之中可是极为空虚,若是就此毁了门派根基岂不是斩草除根干脆利落?这第三嘛,即便六大派有幸逃过一劫,只需将六大派围攻明教剿灭义军根基的事宣扬出去,再由朝廷做一番封赏,我们武林正道的名声可是比魔教还不如了!”宋青书所说的三条前两条上一世时赵敏便已做地十分漂亮,若不是杀出一个张无忌她已经成功了。至于这第三条却是宋青书自己的想法,对武林正道而言“名声”二字与武功传承同样重要,却不知为何冰雪聪明如赵敏竟从不曾想到?想来是甘于为蒙古人卖命的江湖人武功虽高却见利忘义,名声为何早已满不在乎。赵敏平日里接触的便是这些恬不知耻的武林败类,早已是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又如何能想到这一条?
俞莲舟沉吟良久,终是缓缓道:“明教不但不能灭,更不能伤了根基!”
“只除首恶,不问胁从。杨逍等人是何下场大可不必在乎,只是明教各宗派弟子却绝不能杀戮过甚!”宋青书跟着言道。
俞莲舟神色沉重地慢慢点头。“言之有理……”俞莲舟心知若是这般打算,围攻光明顶之事便不能再仰仗个人武勇却是要靠兵者诡道。毕竟武林中人狭路相逢便只有你死我活,兵法阵仗却是有生擒活捉的。“这些年你训练的民壮……”
“可用!”宋青书当即言道。上一世围攻光明顶之时,他便显露过布阵打仗的手段,然而那时无论武当还是其余五大派都意在彻底铲除魔教,因而终究是武功修为重于行军打仗。如今情况突变,宋青书不禁暗忖自己是否要将那些读熟的兵书再温故而知新一番。
第43章躺枪这种事慢慢就习惯了
六大派除魔卫道剿灭魔教,此事说来慷慨豪迈,上一世时宋青书也同样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即出发,早一日攻上光明顶早一日解黎民倒悬。这一世由他亲自去做这准备的工夫,眼睁睁地看着打点兵器、药物、行装的银子一笔笔如流水般花出去他又心痛如绞。“白虎夺命丹、天王护心丹、玄心解毒丹都需再多备些。”
帮忙记账的唐剑麟闻言当即放下了笔杆,惊异地道:“还要多?宋师兄,白虎夺命丹和玄心解毒丹的药材寻访不易、天王护心丹中一味麝香又名贵异常,这……”
宋青书自然明白多备药物便意味着还要再多花钱,只是这个时候却也顾不了那许多,只板着脸冷冷地道:“我门下弟子纵使够用,这一次可是六大派同剿魔教,若是有他派弟子受伤,难道我们还能吝惜?我知药材寻访不易,如今也只能尽力而为。负责进药材的人手我已经派了出去,制药房那也已与胡管事说定,只要他们能多制一些丹药,便加他们工钱。”
唐剑麟摇头叹息不再多言,心中只道:这算好的账目还是明日再给宋师兄过目吧,否则只怕他今晚要心疼地睡不着觉!
房内才刚安静一会,叶轻泉又忽然闯了进来,埋头撞入宋青书怀中便叫嚷起来:“宋师兄!宋师兄!你去为我向师父求求情好不好?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围剿魔教!”
“怎么回事?慢慢说!”叶轻泉生性坚毅,年岁愈大愈不爱撒娇。今日这一扑直教宋青书受宠若惊,又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宋青书不曾过问张松溪与莫声谷遴选弟子参与围剿魔教之事,唐剑麟却是刚由比武取得资格,当下笑道:“轻泉,你年纪还小,等将来满了十六自然就有资格参与比试了!”
叶轻泉哪里听不出唐剑麟言谈中的取笑之意,当即抬起头来怒声道:“四年之后魔教还在吗?我的拳法考校今年排名第三,为什么比我差的霍然、吴燕山都能去我却不能?师父待我不公!”
“胡说什么?”唐剑麟与叶轻泉同出张松溪门下平日里总是更为亲厚,如今听叶轻泉对张松溪心有怨怼当即沉下脸呵斥道,“竟敢对师父无礼?师父当真宠坏了你!你年纪尚小气力未足,不让你去是爱惜照拂之意,你连这都不懂?”
叶轻泉被唐剑麟说地满面通红,只低着头望着地面,许久才小声地哼哼:“习武之人拳脚相交比的又不是谁的力气大……”
唐剑麟见叶轻泉还想狡辩,更是气地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正欲再呵斥两句,宋青书忽然抬手阻止了他,对叶轻泉笑道:“轻泉,难道你便不曾听过一力降十会?……我知你不服,这样吧,只要你打赢了我,宋师兄便为你向你师父求情,如何?”
叶轻泉双眼一亮,没一会又闷闷不乐地垂下头。“我如何会是宋师兄的对手!”
“我便坐在这,”宋青书仍稳稳地端坐在椅内又提起笔,“我还有账目要忙,宋师兄只用左手,只要你打败了我或者逼我用上另一只手……”
“让你离开座位也算吗?”宋青书的条件定地如此宽宏,叶轻泉不禁跃跃欲试。便是唐剑麟闻言也搁下了笔杆,等着看好戏。
“算!”宋青书轻巧地回道,毛笔轻触纸面稳稳地落下一笔。
“好!”
叶轻泉话音刚落出手便是五行拳第七招“手托明月”,拳打宋青书左臂腿扫宋青书的座椅。宋青书手臂一翻避开这来势汹汹的一击,斜下截断叶轻泉的拳路,手指微曲在对方的青灵穴轻轻一弹,叶轻泉的右臂顿时一阵酸麻。至于叶轻泉腿上的功夫的确重重地扫到了宋青书的座椅,然而这一扫却好似踢中了千斤巨石纹丝不动。
叶轻泉小小年纪,拳法能在武当三代弟子中排名第三,靠的便是他对拳法的悟性和机变。他一招不成左膝微沉借力踏上宋青书的座椅,双手同出使一招六合拳第十二招“玉女穿梭”锁宋青书的小臂扣宋青书的手掌,右腿却出逍遥拳第三招“青龙摆尾”砸宋青书后背。宋青书目不斜视,抬起右手慢斯条理地将写满的账本翻过一页,左臂一抖一抽脱开了叶轻泉的锁扣,五指如展开的花瓣一般顺势拂过叶轻泉右膝粘住他的伏兔穴,将他那一招“青龙摆尾”也化为无形。
叶轻泉面红过耳却仍不肯退,右足顺势勾住宋青书的肩头身体下沉好似倒吊在宋青书身上一般猛出左拳再出武当长拳第六招“叶底穿燕”直击宋青书腰侧。宋青书左手五指合并向下一切隔断叶轻泉的这一拳,去势不减又穿过叶轻泉的后颈托住他的肩颈,将他整个人都掀翻了出去。叶轻泉受宋青书这一拨一旋之力在半空中身不由己地翻了个跟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冷眼旁观的唐剑麟见叶轻泉跌地狼狈竟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叶轻泉的确对拳法造诣极深,方才短短三次交手便换了四套拳法且招招精妙,只可惜仍不是宋青书的对手。宋青书出手极快,用也不过是武当拳法中常见的截、粘、切、拨、旋等普通手法,竟连具体招式都未曾使全便将轻泉败于手下。想通此节唐剑麟亦不禁一阵凛然,若是换了他与宋师兄对阵又能不能胜出?唐剑麟竟没有把握。
宋青书仍不看叶轻泉一眼,只一边提笔书写一边道:“好了,来日方长!你如今该做的是要先学好武功,回去吧!”
叶轻泉坐在地上不肯答话,片刻后,他膝弯一沉竟又使半招“横扫千军”再扫宋青书的座椅。宋青书猛站起身,不理身后被踢翻的座椅,右手拿起账本左手却提起了叶轻泉的右脚脚踝。
被宋青书倒提在手上的叶轻泉哇哇大叫:“我赢了!我赢了!”
宋青书只是不理,将他倒拎在手上走到唐剑麟身边指着一处账目道:“此处再多加五千两,出发前先将随行弟子的兵器养护一番。”
叶轻泉还不肯罢休,接着叫:“我赢了!是我赢了!宋师兄耍赖!”
唐剑麟忍笑看了叶轻泉一眼才答道:“知道了!”
叶轻泉还在叫:“宋师兄耍赖!宋师兄耍赖!食言而肥!不是君子!”
宋青书不吭声,皱着眉将叶轻泉丢出门外。
叶轻泉还不肯走,在门外继续念经:“宋师兄耍赖!宋师兄骗我!宋师兄骗我!明明说好了的,宋师兄骗我……”
唐剑麟忍无可忍,伏在桌上捶桌狂笑。他自然明白方才是叶轻泉内功不如宋青书,那一式“横扫千军”宋青书若是不主动避开,叶轻泉今日必然要断一条腿。至于叶轻泉,自然也是明白的。只是,谁让我们的大师兄对叶轻泉一向是当儿子来养呢?
武当出行的弟子全由宋青书操心行装,却有一人是例外。殷夫人如今正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在房里为殷梨亭飞针走线,宋青书再怎么面面俱到她也嫌弃他不够贴心!
“这救命的丹药怎么能用瓷瓶装呢?与人交手万一丢了摔了,当然是要用蜡丸密封了藏在鹿皮袋中嘛!”
“六婶说地是!”宋青书叹息。
“还有这司南,沙漠中的确少不了司南,你能想到已是聪慧。只是这么大一个,你怎么不干脆给你六叔一个磨盘呢?”
“六婶说地是!我一定尽快换个小的。”宋青书咬牙。
“还有这斗篷……”
“咳咳!”坐在边上的殷梨亭急忙咳嗽两声,在妻子的耳边轻声道,“媛媛,适可而止!适可而止!”
殷夫人微一挑眉这才注意到宋青书的面色都已经发青了,她停顿片刻又忽而叹了口气,放下才补针到一半的斗篷道:“还有那周姑娘……”
“六婶说地……”宋青书忍无可忍地附和了半句,这才意识到她究竟在说谁,错愕地抬起头。“六婶在说哪个周姑娘?”又望向殷梨亭,“六叔!”
殷梨亭狼狈地避开宋青书怨责的眼神,小声道:“我与你六婶之间从来就没有秘密。”
殷夫人拍拍殷梨亭的手背柔声道:“你是男儿丈夫,该做的是建功立业的大事。这些女人之间的闺房闲话你就别过问了!”
女人之间的闺房闲话?宋青书脸都黑了!殷梨亭却颇以为然,站起身走到宋青书面前摁着他的肩低声道:“你爹爹一直很担心你!”说完,便走了出去。
哪知,这一回殷夫人却难得正经了起来。“原本这些话不该由我来提,只是你母亲早逝,武当上下除了我,也没人方便与你说这些。青书,你当真那么喜欢峨嵋派的周姑娘吗?”
宋青书心如古井波澜不生,轻声道:“六婶说笑了。我与周姑娘不过一面之缘,何来喜欢或不喜欢呢?”
“原本我也这么认为。身为男人,谁没在小时候做过几件欺负女孩子的事呢?有些没出息的男人这一辈子最本事的,也就是欺负女人了。只是青书,去年你拒绝了宋濂先生为你牵线的婚约,那杨维桢出身名门治政诗文皆占鳌头,其独生爱女知书达理容貌秀丽,配你绝不辱没。”说起这桩婚约殷夫人至今仍心头遗恨,武当上下几乎人人都满意的一桩婚事,宋青书竟想也未想便拒绝了。
“我知是我高攀,只是……”由来姻缘之事凭的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宋青书也知道那杨家女的确是妻子的好人选再挑剔不出什么不是了。
殷夫人见他神色怅惘也不忍多言,只温声道:“看来真是情根深种无力自拔。”她与宋青书初见时还当他是神仙人物,哪知相识第一日宋青书便狠狠地摆了她一道,这些年她借长辈之名处处为难也不见成效。可如今当真见了宋青书伤心到无力掩饰的模样,她又怜惜不已。“若真是那么喜欢她,这次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宋青书的精神猛然一震,整个人忽然清醒了过来。他轻轻一笑,斩钉截铁地言道:“六婶真的误会了!这些年坚持不肯娶亲不过是……蒙古未灭,何以家为?”
宋青书如此嘴硬,殷夫人也不耐烦再与他纠缠这个话题,心中只道若是青书着实无能俘获那位周姑娘的芳心,让师父直接派人向灭绝师太求亲不就好了?想那峨嵋派也不会拒绝与武当修好的机会,武当第三代掌门配一个渔家孤女,已是抬举了!“听说这次围攻光明顶首先要除去的便是明教左使杨逍?”
“正是!”宋青书见殷夫人不再提周芷若也松了口气。“六婶是担心……”
“我什么都不担心!”殷夫人当下打断他轻抚着隆起的肚子厉声道,“那杨逍要死也一定要死在我丈夫的剑下!切不可使他死在旁人之手,令我丈夫终生遗恨!”
“……是!”宋青书心中叹息。怕是要让六婶失望了,那杨逍,一时半刻还死不了呢!
第44章武当玄甲军
辞别六婶出门,宋青书站在原地怔了一会才想起今日练功的功课还不曾完成,回自己的斋堂取了剑一路向太子坡行去,哪知浑浑噩噩地竟错走到金顶之上。被金顶上的朔风一吹,宋青书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长叹一声,随手将长剑摆在一旁在山坡上慢慢地坐了下来。他怔愣地望着动静聚散的浮云许久,终于轻声叹了一句:“念念欲归未得,迢迢此去何求。”李之仪的情诗自然是缠绵悱恻,只是上一世真正在意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人而已。
“喜欢她便娶了她,哪那么麻烦?”宋青书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莫声谷爽快的话音。不等宋青书回头,一路尾随着宋青书上到金顶的莫声谷已然几个起落坐到了宋青书的身边。
对着这个自幼便伴在他身边的七叔,宋青书忽然不想再掩饰也无力再掩饰。“她喜欢的那个人却不是我。”
莫声谷完全不在乎,朗声道:“男未婚女未嫁,各凭本事罢!”他可不信他这个处处优异的师侄会输给了旁人。
“是无忌!”宋青书猛然转头目光炯炯地望着莫声谷,万分苦涩地道,“七叔,她喜欢的是无忌,一直是无忌,从来都没有变过!”
莫声谷猛然一窒,这回可是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两人沉默不语并肩在山顶坐了许久,莫声谷忽然抬手搂过宋青书的肩头轻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他知道宋青书委屈,只是无忌孩儿自幼孤苦如今又生死不明,周姑娘若当真倾心于他,便是他这个当七叔的都不会赞同青书与无忌相争。
想起上一世莫声谷撞到他在周芷若窗外,不肯听他半句解释便已怒发冲冠喊打喊杀,宋青书不由无声地笑了一笑,忽然转口道:“七叔去年为何要反对我与杨家的婚事?”他与杨家的这桩婚事爹爹原本乐见其成,若不是七叔也反对,爹爹被七叔说服了,只怕他如今早已娶妻。
宋青书忽然转换话题莫声谷也乐得说点别的令宋青书分心,当下不容置疑地言道:“她配不上你!”
宋青书不禁失笑,忍不住回道:“杨姑娘出身名门……”
“我知道她出身名门饱读诗书!”莫声谷满是不耐烦地打断宋青书的话,只皱着眉头道,“只是她念书都念傻了,将圣人圣言奉若圭皋,张口‘子曰’闭口‘诗云’,没有半点自己的主意。这等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姑娘配不上你!”
宋青书沉默半晌方低声道:“七叔,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规矩,不好吗?他上一世便是败在不够规矩!
莫声谷亲昵地揉揉他的额头,望着他清澈明朗的双目认真地道:“青书,七叔便是不通诗书也知道你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一生襟抱未曾开!像杨姑娘那样的人,只能把她当个摆设供起来!”
宋青书心头一暖咽喉却好似哽住了一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五岁锻体习武七岁束发读书,十多年来不敢有一日懈怠。武功自是佼佼,可若论文章也不比书香门第名门之后的子弟差些什么,便是兵法阵法也一样如臂使指。元廷无道屠戮百姓,他自然也想驱除鞑虏、救济斯民。只可惜上一世的雄心壮志便正如七叔所言,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如今重生一世,他早已再无往昔的孤芳自赏自视甚高,心中所愿只是尽力而为,救得一人是一人!
莫声谷见宋青书仍旧郁郁不乐,忽而道:“可知你六婶为何今日又提起杨姑娘?”
“为何?”宋青书无意识地开口发问。
“那杨姑娘今日出阁,丈夫是个文弱书生。宋濂先生老大的不高兴!”莫声谷忍俊不禁,心中暗叹原来那看似古板严苛的宋先生也有如孩童的一面,去年拂了他牵线的美意至今仍念念不忘。
莫声谷出身草莽,哪里能明白这世上文章第一的宋濂大家的儒家阳谋。一年多前程立言以一封书信言道“此处书山文海取之不竭”将宋濂自隐居的青萝山引来武当,难道宋濂看中的真是宋青书能为他四处搜寻而来的各类孤本、善本?那杨维桢一篇正统辩名动九州,与杨家结亲乃是收天下士子心之举!
然而宋濂的谋划莫声谷无法明白,宋青书饱读诗书却是稍有体悟。只是上一世时真正有能为为天下百姓驱除鞑虏的是明教义军,而武功高明如张无忌最终也仍是因赵敏失了教主之位,究竟是何人坐了这天下……那时宋青书早已身败名裂命丧黄泉,总归不是他自己吧!如今重生一世,宋青书自知若是能顺利执掌武当,做第三代掌门已是足慰平生,至于皇帝梦那是怎么也不敢发的。
“红袖添香举案齐眉,是段好姻缘。”宋青书怎会不知莫声谷生性粗豪,要他在意这等俗务小事是绝无可能。今日能与他说那么多旁人的闲事,也不知事先要耐着性子听六婶叮嘱多久。而莫声谷这一番苦心全为他解颐,宋青书再不能无动于衷,终是坦言道:“七叔勿需忧心,我知道我不能……不能再喜欢周姑娘。喜欢,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莫声谷见宋青书神情悠远,好似在感怀一些永远逝去的情与事,不禁好奇地发问:“如今又如何?”
“如今……”宋青书侧着头思索片刻,忽而自嘲一笑怅然道。“我怕她……我怕我会又因为她而失去一切,我怕我会重蹈覆辙万死莫赎,我怕、我怕……我仍爱着她……”
莫声谷心底重重地一沉,见宋青书双目泪光盈盈语调凄清绝望,真可谓悲辛无尽亦是无可奈何。究竟这情为何物,竟让他这个自幼聪明伶俐纯善孝顺,又有通天本领的师侄也同样身不由己、心不由己?他长叹一声强压下心底浮出的酸涩之意,慢慢地将宋青书的头颅摁在自己的肩头。
“七叔,若是、若是有朝一日,我为了她迷失本性、大逆不道,你便……”
莫声谷知道宋青书想说什么,他立即打断他决然道:“我便替你亲手杀了周芷若!”
宋青书闻言猛然一怔,他愣愣地望住莫声谷许久,只见莫声谷神色坚毅而凝定,显是一言既出如白染皂。想到上一世时他苦求解释,而莫声谷只恨他砌词狡辩死不悔改立意清理门户,宋青书忽然感觉恍若梦中。毕竟在上一世张无忌出现后他受到的估量和揣测太多太多,而理解与信任却又太少太少,以至于如今稍稍得到一些便觉弥足珍贵于愿足矣。
与莫声谷一席谈话后的第二日宋青书便再下武当,俞莲舟已说服宋远桥在这些年武当训练出来守卫地方的民壮中挑选一千人随他们同去昆仑,宋青书此次下山便是要办好挑选民壮之事。
多年前,武当抽选黄河灾民之中身体强健者传授粗浅武学,为的是让他们治安自保。哪知多年过去武当收容的灾民流民越来越多,势力渐渐向州府扩展,引起州府驻军的警惕与敌视。宋青书厌烦了再与那些贪得无厌又尸位素餐的官员交道应酬,便禀明太师父前往苏州拜易天海为师,学了他的惊鸿刀法,回来之后又将惊鸿刀法中最为简单霸道的十招编为三十式,连同武当派两套拳法一套棍法一并传授给民壮,并将民壮以军制编为行伍进行训练,不出半年便将那些军纪废弛的当地驻军一战而下。自那以后,武当的势力逐渐扩展至鄂湘两地并直逼江西,而各地官府竟无人敢撄其锋芒。
由于此行打的也是身怀武功的武林中人,宋青书这次下山又选取武当擒拿手中较为简单有效的几招编为十五式传授给众民壮,一个月之后在通过考核的民壮中再选取一千人编为行伍,与武当弟子一同参与围攻光明顶。
一月之期转瞬即过,张松溪与莫声谷很快在门下二三代弟子中选出一百名好手连同武当诸侠、宋青书一起出发前往昆仑与其余五大派汇合围攻魔教。而陆管事竟是手脚麻利地在他们出发之前便从陆舫德那换来了第一批战马与糜马,并自作主张将战马与糜马直接送来了武当。男人天生爱马,得知此次前往昆仑还能有战马代步武当弟子皆大声欢呼,人前同声共谢宋远桥体恤,人后却是偷偷请宋青书喝了一顿他最喜欢的梨花白。
与此同时,宋青书亲自挑选的一千民壮也已满额。若是换了几年前,武当带着这一千人的行伍上路必然引起各地官员的警惕甚至会遭遇围攻,如今武当的势力亦愈发壮大却是再无此顾虑,武当这些年以鲸吞蚕食的方法缓慢推进已成一方割据,武当不主动攻打城镇扩张势力那些官员便算是烧了高香,又哪里敢过问武当的动静。因要趁机练兵,宋青书与俞莲舟、莫声谷、冯默之、唐剑麟五人将带着这一千人的行伍上路,而其余武当弟子则由宋远桥为首的武当诸侠带领,骑着快马先行一步。
俞岱岩在第一日送走了大师兄和几位师弟以及众多武当弟子,却是到了第三日才给整装待发的俞莲舟等五人连同那千人的行伍送行。俞岱岩将俞莲舟等人一路送到山下,其余几人都是默然不语,光明顶远在昆仑之上,号称七巅十三崖险要无比,此次围攻魔教却是不知还有几人能安然归来。唯有宋青书仍喋喋不休与俞岱岩分说若是朝廷伪装少林派的人攻了上来当如何、若是朝廷伪装峨嵋派的人攻了上来当如何、若是朝廷伪装昆仑派的人……
俞岱岩眼见这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氛围被宋青书破坏殆尽,这几日又被他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地反复念了十数次,终是忍无可忍地一声高喝:“好了!无论是谁上了武当,只要不是我们武当的人上武当,三叔都二话不说一掌拍死他可好?”
哪知宋青书闻言竟笑道:“那便再好不过!”说完,也不理俞岱岩被噎地说不出话的模样,又回头对叶轻泉言道:“轻泉,宋师兄可要走了,你还不肯跟宋师兄说话吗?”
叶轻泉鼓着脸磨磨蹭蹭地挪到宋青书身边,隔了一会,忽然扑进宋青书怀里乖乖地让他抱了。“宋师兄一定要早些回来,我想到办法打赢你了!等你回来,我们再比过!”
宋青书微微一笑,轻轻地在叶轻泉的额头弹了一下。
有宋青书的范例在前,叶轻泉便很是慷慨地又让俞莲舟、莫声谷、唐剑麟给抱了一下。直至对上冯默之,他却冷着脸道:“冯师兄,你要是回不来我一定笑你一辈子!”
冯默之狞笑着伸手逮住欲逃的叶轻泉,将他揽在怀里狠狠揉了两下,这才回道:“快点长大!”叶轻泉天分极高,只待他长成,拳法一道江湖中无人是他的对手!
几人行到山下时,那千人行伍早已整队待发静静守候。众人但见旌旗招展刀光凛凛,众甲士们黑衣玄甲肃穆而立,当真颇有几分精兵悍将的风范。身为这支行伍首领的宋青书也不与他们多言只翻身上马,勒马回缰无言地向俞岱岩抱拳一礼,那双明澈的眼眸沉静一如秋水之渊,寒光凛冽,不容窥探。接着便是回首意气风发地灿然一笑,他在马背上挺直背脊运足内劲朗声喝道:“武!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那刀光剑影里的剑眉星眸,翻飞大旗下的峻拔身影,当真是如此男儿,可是疏狂!
“武当!武当!”行伍中上千人的呼喝齐声响起直达天际犹如炸雷滚滚,只听得俞岱岩气血翻涌,仿佛耳畔真有战鼓擂鸣角声四起,教人胸中顿起一股英雄豪气,直欲与之一同纵横驰骋不计生死。至于叶轻泉早就兴奋地几乎要发疯,一个劲地跟着一同高喊:“武当!武当!”
冯默之却在此时忍也忍不住地悄悄与唐剑麟揶揄了一句:“果然是学玄甲军!他怎么不戴个面具呢?”冯默之话音未落,宋青书已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鬼面铜面具扣在脸上。冯默之与唐剑麟默然无语,俞莲舟与莫声谷却是同时低下头齐声忍笑。
宋青书一振缰绳,喝道:“拔营,出发!”人马齐动,武当最后一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批围攻明教光明顶的主力队伍终于在世人面前亮出獠牙!
自此,多年后在中原大地威震八方纵驰天下的武当玄甲军终于崭露头角,为的是一场首任主帅口中所说的“无义之战”。然而无论风云聚散时局变幻、武当玄甲军的主帅又是何人,宋青书这位首任主帅对这支队伍的影响力始终不变,如烙铁一般将他性格中的强横与机巧深深地烙进了这支队伍的灵魂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西江月李之仪
念念欲归未得,迢迢此去何求。都缘一点在心头,忘了霜朝雪后。
要见有时有梦,相思无处无愁。小窗若得再绸缪,应记如今时候。
遥想当年,殷六叔情伤差点跳崖,换了宋公子情伤就一个人看着云彩凄凄切切地念情诗……
宋公子骨子里的文艺范……啧啧!o(n_n)o~
第45章行军手札(上)
“如今我们这支队伍共有民壮一千人、每日消耗粮食十担,糜马二百、每日消耗干草十五担,糜马载重共计七百担;武当山与昆仑山相距千里,以我们如今的行程预计四十至五十日方可到达。默之、剑麟,我们这一路上该如何安排行程?到了昆仑之后这一千民壮和二百匹糜马的饮食又当如何处置?”
唐剑麟皱着眉头苦思不语,同样被点到名的冯默之却翻着白眼忍也忍不住地低喃了一句:“一棍打晕我吧!”
负责提问的宋青书一贯耳力过人,当下略一扬眉道:“冯师弟?”
冯默之眉心一抽,义正言辞地道:“宋师兄,小弟刚刚想起师兄昨日交代小弟去查看糜马的情况,小弟这就先去把这事办了,回来再聆听师兄教诲!”不等宋青书点头应允,他已迫不及待地扬鞭策马向队伍后方奔去,心中打定主意今明两日定要远远避开宋师兄!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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