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牧人吼着,突然举枪对着那该死的老婆子,那老女人见到黑乎乎的枪口,颤抖得都快要瘫痪于地。孙郎中也被何牧人举枪动作吓住了,他连忙抓住枪,往上一顶,枪声嘣的一声巨响,那该死的老婆子应声倒下。她是被吓死的。火药全部喷上了屋顶,哗啦啦的瓦片落在了众人脚下。
云冲鹤知道闯大祸了,连忙背起陈兰香,向一旁发愣的孙郎中鞠躬,对何牧人吼道:“赶快逃命。”
何牧人如梦初醒,紧跟云冲鹤其后,没命地冲出大门,他们轮流背负陈兰香,一路狂奔,当晚一口气就进了乐会境内。等到天亮时,他们跑到了一条内河西岸的斜坡上,停顿歇息。跑了一夜,何牧人气都要断了,都坐在地上,喘了半天气都说不出话来。
云冲鹤天生是走山跑路的料,他稍做歇息,气就顺了。他问道:“表弟,这里离朝阳圩,少说也上百里路啊?”
何牧人还在大口呼气,一手扶着腰都站不起来了,说道:“就算千里也无所谓。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媳妇入土为安,跟我阿母葬一起。然后回头跟他们拼了。”
云冲鹤沉吟着说道:“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何牧人神情悲壮,凄苦地望着陈兰香,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云冲鹤说道:“土仔会尽管在万城吃了大亏,但这帮人心狠手辣,况且乐会也是他们地盘之一,我怕这一趟回乡,凶多吉少。”
何牧人猛的朝云冲鹤望去,冷笑道:“怎么表哥,你怕了?怕了自己回去,我自己搞定。”
云冲鹤双眉横飞,气势昂扬地拍着胸脯说道:“表弟,你看我这身子板,像是怕死的人吗?”
何牧人被云冲鹤冷峻的目光和高大的身躯震住了,又问道:“那你什么意思?”
云冲鹤吸了一口气,悠悠说道:“死人死在哪里,都是死,埋在哪里都是埋。所谓青山绿水,埋骨何须桑梓地。依我看,这片山坡,地势甚伟,居高临下,算是不错的风水宝地。你不防在止让你媳妇为安,记住这块地,等到大仇既报,你再来给她上香烧纸,以告她在天之灵,那样不好吗?”
何牧人听得心头一沉,半天不回话。
他望着云冲鹤,问道:“表哥,你难道要我让她们在这,做幽魂野鬼吗?”
云冲鹤目光坚定,豪气冲天,大声说道:“人生天地间,体格为魄,精气为魂。魄归地,魂归天,自然之法则,纵观天下,何不如此。所谓幽魂野鬼,是俗人认为他们找不到家,才有如此之鄙见。你心里装着她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舍弃不下,抹杀不掉,难道她们还会是真正意见上的野鬼吗?”
何牧人听得心头一阵释然。是啊,人生天地间,死哪里不是死,人本从无中来,又归无。老子今天一杆枪扛出坡盈村了,还不知道哪天倒地别人的刀枪之下。云冲鹤是真人不露相啊,到底是读圣贤书的人,懂得此中的人间之大义。
想到这,何牧人就跳了起来,叫道:“好,就依你的办。今天咱就在这里,给我媳妇起坟。”
俩人开始动手挖坟。云冲鹤从怀里抽出猎刀,何牧人用手,忙活了半天,终于让陈兰香入土了。当何牧人给死去的媳妇埋上最后一把土时,再也没有昨日的悲伤与绝望。相反,一莫巨大的复仇力量,正冲击着他坚硬的胸膛。
他默默跪在坟前,双手合十,高声叫道:“苍天在上,我何牧人不报土仔会杀母夺妻之仇,绝不放手。兰香你委屈了,他朝他日,我能成为人上人,一定将此荒地买下,给你起大坟,种大树,让你贞烈魂灵,永与青山绿水,相伴长在。”
何牧人发完誓,朝天鸣了三枪,云冲鹤一道,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满目悲伤的荒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