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一阵寒风吹过脑门,何牧人不禁又了一个寒颤。对方就像一个九段围棋高手,走一看十,已经将他的全盘计划摸得一清两楚,没有半点疏漏。
“你到底想干什么,请直说。”何牧人心潮激荡,背负双手,脚踩八字,一幅视死如归的模样。
“没什么意思,我们就是想帮你。”梁倩一话犹如晴天霹雳,“这话是我哥叫我捎给你的。驱逐老外的功劳,不能让你独占了,南行等五大商行的也放话了,说怎么也要顶你一把,将生意都揽到你这,架空法国佬。”
何牧人彻底惊讶了,眼睛滚动,动情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梁倩似乎也说得动情了,眼泪湿润,“我哥也是留洋归国的人,这个道理不用我多说。”
“梁安跟我有仇,不是想灭了我吗,为什么要出手帮我?”何牧人疑惑地问道。
“我哥到底跟你有什么瓜葛,他总是不肯告诉我,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梁倩再次逼近何牧人,两只眼睛似火若明,不若拒绝。
何牧人再次扭头望着窗外,他猛烈的摇了摇头。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一二。”梁倩挪近两步,与何牧人并排站着,四束眼光齐齐望着窗外,“不就是因为那个郑兰兰嘛,可这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为什么你们男人就是放不下呢?”
“莫名其妙!”何牧人顿了一下脚,朝着窗外吼了一声。
“对,我也觉得我哥莫名其妙。”梁倩仍然那么从容,“我哥说了,一码归一码,等帮你渡过这个难关,他再跟你决出胜负。他还说了,他不想趁火打动,要比,就公平的比,不想沾任何人的便宜。”
“他到底想跟我比什么?”何牧人扭头问道。
梁倩露出一个苦笑:“这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跟我无关。”
“好!”何牧人望着遥远的天上,一阵从未有过的豪气冲天而上,他正对梁倩,认真地说道:“你回去告诉你哥,顺便告诉五行各大掌柜,如果愿意将货物托我公司运输,万分感谢。但我何牧人坚决不会委屈他们多出一分钱,法国佬半价,我半价跟上就是。同时我还可以保证,我们航速最快,服务最全,如果做不到,我拧这个脑袋去见他们。”
“你疯了!”持稳的梁倩突然朝何牧人干吼了一声,“大家见你有难,才站出来帮你的,你为什么要作贱自己。”
“我没有疯。”何牧人也叫了起来,“你们就算帮得了一时,也帮不了我一辈子。法国佬既然要单挑,我就一个人上,不关你们的事。不过我保证,我很乐意接你们的单,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何牧人伸出一只手,梁倩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像望着一个天外怪物。好久,她才伸出手来,双手才礼貌地握手摇了摇。
就是要告诉对方,要送客了,梁倩犹豫地说道:“你希望你考虑一下我们的对策。”
何牧人坚定地说道:“我心已决,不用考虑了。你照我的话回去转达即可。”
梁倩万般无奈,摇头说道:“那祝你好运。我走了。”
梁倩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人了。她才下楼,汪兴就进来了,急迫地问道:“大哥,她怎么来了。”
何牧人整理案几,神情肃穆地说道:“这个你别管。我现在给你布置几个任务,务必完成。”
汪兴笔直身体,叫道:“大哥,你说,我听就是。”
何牧人整理思维,一句一句地说道:“第一,认真跟踪法国洋行船务公司的动向,集思广益,以变应变;第二,法国人降半价,我们就降半价,他们敢亏,我们跟上就是。第三,做好客户的服务工作,有求必应,服务至上。如果连这个都丢了,我们就什么都完了。”
汪兴听得一愣一愣,但还是严肃认真的一一记在了心里。这时,何牧人又问道:“我们的船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汪兴说道。
“好!我明天就走,下南洋一趟。”何牧人目光如铁,望着墙上“自强不息”那四个大字。
“大哥下南洋干嘛?”汪兴吃惊问道。
何牧人走到汪兴面前,扶着他的双肩,问道:“兄弟,商场如战场,寡不胜众,你最先想的是什么?”
“救兵?”兴兴脱口而出。
何牧人摇着汪兴的肩膀说道:“对,我就是搬救兵去的。这个事,你一个人知道就行,造成不要告诉任何人。”
“明白。”汪兴果决地点点头,又问道,“大哥,我们真要跟法国佬拼船价了?”
何牧人看着汪兴,目光如炬,无比悲壮:“你按我说的去做就是,如果真把这三艘船亏掉,我大不了再闯南洋去,没什么输不起的。不过你尽管放心,真要到那一步,我不会丢下你不顾,我要有肉吃,坚决不让你啃骨头。”
“大哥!你别这样说,小弟贱命一条,能够跟大哥走到今天,已算造化。真走到那一步,我大不了再回旅馆跑堂就是。”汪兴语调哽咽,眼泪都快要涌出来了。
何牧人不禁地拍着汪兴愁苦的脸宠,说道:“我们情况还没那么惨,海口五行都支持我们。我走后,他们还会找上门来,你就告诉他们,法国佬船价多少,我们就收多少,决不坑老乡一分钱。”
“明白。”汪兴眼泪终于止不住涌出来了,他抹了一把脸,低头坚定地说道。
何牧人摇摇手,说道:“好了,没什么事了,你走吧。”
汪兴弯腰退出去,轻轻地带上门。何牧人沉重地走到窗前,远眺大海,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激情激荡着他的心胸。成败在此一举,真要败给法国洋行,后果不堪设想,如果能够力挽狂澜,一举打败对手,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海岛未来的船王之梦,将不再是海市蜃楼,水中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