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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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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差点又惊呼出声,忙用帕子掩住嘴,惊疑不定地说:“和你在一起的人是……太子殿下?”

太子那喜新厌旧、做事情顾前不顾后的性子就连王夫人这样的深宅妇人都有耳闻,贾元春居然跟他搅在一起,真是要命了,没事还好,要是有事,得把整个贾府的人都拖进去。

贾元春面上露出一点自矜之色,说:“他说了,叫我只管放一万个心,暂且忍着点,以后嘛,哼,该有的都会有。”

王夫人本想骂醒她,可是,听她这说话的口气,多半已经和太子有过首尾了,骂也无用,只好心里祈祷,惟愿皇帝真个儿如传闻里说的那般就此驾崩,好给太子和贾元春腾出道儿来。

王夫人回府之后几乎夜不能寐,就担心这个事儿,奈何此事实在太多重大,不敢对任何人言语,只好自己硬撑着,不过几日的功夫就瘦了一大团,眼睛都偻了下去。

※※※※※

徒奕瑞进宫见父皇的时候,林煜便自己回了林府,见家里气氛亦是不同寻常,即便见了两年离家的儿子父母亲也只是勉强打点起一点喜色,一会儿又情绪低落下来,一贯清风朗月般万事不萦怀的父亲面带烦郁之色,母亲则一脸愤懑哀绝,问他们怎么了,却都不说,反而拿话语来搪塞支吾,叫林煜摸不着头脑。

林煜悄悄地询问黛玉,黛玉摇头表示一无所知,林煜只好作罢,又拿了个木头匣子给黛玉,说:“听说妹妹明年就要出嫁,我争取赶回来背着妹妹送上花轿,就怕到时候被别的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未必过得来,这个就先给妹妹收着,将来添妆用。”

黛玉接过来一看,竟是个华贵无比的金丝香木嵌蝉玉珠的匣子,再一打开,珠光宝气几乎要耀花人眼,全是各色宝石镶嵌的金钗步摇,特别是一个赤金镶红宝的步摇,足足镶嵌了几十颗大小不一的红宝石,最大的一颗足有拇指盖大,红莹莹的光亮将黛玉的一张脸都照红了。

黛玉说:“这……太贵重了吧,哥哥,你留着给将来的嫂嫂用吧,别光顾着家里人。”

林煜笑了一声,心想,他要这个干什么?往哪里插呢?嘴上却一本正经地说:“不算什么。在咱们这边算是稀罕的,在那些红毛番子那里就未必了。我和九殿下就在东南那边和红毛番子做生意呢,他们买我们的瓷器、绸缎,稀罕得什么似地,我们就要他们的宝石、金刚石来交换。我得了一袋子的红宝石和金刚石,给妹妹和母亲各打了些首饰,不过是,妹妹的略多些,毕竟妹妹是要做新嫁娘的人了。”

林煜和妹妹说话的当儿,林如海则和贾敏拌上嘴了。

林如海烦恼地说:“要我怎么跟你说啊?我说了和他无事就是无事,你只管疑神疑鬼做什么?偏要无事寻些事出来!连煜儿归家都不能自在!”

贾敏又开始抹起了泪花,说:“我疑神疑鬼,也得要有鬼才能疑得起来!他现今病了,你失魂落魄地做什么?你若不是心里挂念着他,又怎会这般失了常态?”

林如海吼了起来:“他都病成那样了,我能无动于衷吗?而且,这事儿还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那一日,他……”

贾敏眼睛褶褶生光,牢牢地盯着林如海,逼问道:”你那一日和他怎么了?好哇,你口口声声说而今以我和儿女为重,到却早就把一只脚探到了外面,你还哄我!”

林如海气得眼睛都红了,说:“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早就说过的,既然娶了你,就绝不负你!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是,他总算是我的朋友,因了执念而弄得一病不起,叫我心里怎么好过?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也毫不动容吗?难道你希望我是那样冷血无情的人吗?”

贾敏心里知道丈夫说的是实情,可是,想着自己的夫君被一个旁人觊觎,还是实力强劲到根本无法与之对抗的帝王,就欲哭无泪,明知道夫君已经在很努力地抗拒诱惑守护家庭,却还是忍不住这想要抓狂的感觉。这些时日,看着夫君为了那人的病情而焦虑不安,便又疑神疑鬼起来。

两口子吵了一阵子也没吵出个名堂来,最后乏了,便各自在床的另一头躺下,睡了。

※※※※

徒奕瑞紧赶慢赶回了京城,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直接奔往父皇的寝宫。

太子恰在父皇的床榻边伺奉,见徒奕瑞进来,挑了挑眉,说:“父皇才睡下,你不要惊扰。”

徒奕瑞给太子行礼,却不肯退出殿外,说:“那我就守着这里,等着父皇醒来就好。大哥这些天劳碌着了,且去歇息一会儿。”

太子上下打量着徒奕瑞,忽地一声笑,说:“你别是想趁着父皇这会子病得糊涂了,想要……”

徒奕瑞清冷的眸子扫了他一眼,说:“大哥!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我不过是想尽人子之心罢了!”

太子摸着鼻子,意味不明地冷笑。

恰在此时,躺在榻上的皇帝喉间一声响,竟是醒了,太子和徒奕瑞齐齐抢上前去,跪在榻前喊:“父皇!”

皇帝醒来之后,看见两年不见的小九的脸就在面前,比之离京之时越显神采飞扬,秀色夺人,不禁心里安慰,唤了一声:“小九!”

徒奕瑞膝步上前,将父皇的的手握在掌心,哽咽道:“父皇!……”

皇帝喘了一会儿,慈爱地抚了一下徒奕瑞的头,说:“傻孩子,哭什么,父皇这不是好好地吗?”说着,皇帝的目光扫过太子,又说:“珩儿,你也过来。”

太子徒奕珩随即也靠近,皇帝将两兄弟的手握在一起,说:“几个皇子里面,朕最疼爱你们二人,朕知道你们有些嫌隙,自此都化解了吧。小九自幼身体孱弱,朕在一日,自会看护一日,若朕不在时,珩儿,你要好好待他。”

徒奕瑞听了心中难过,这竟如临终遗言一般!

太子连忙答应,并说:“父皇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九弟。至于以前么,都是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以后再不会了。”

一会儿,太医赶了来给皇帝诊脉,皇帝便令兄弟两人退下。

徒奕瑞和太子徒奕珩隔着几步出了皇帝寝殿,对徒奕珩在皇帝跟前的允诺,他并不轻易相信,何况往昔那些事情并不是孩童的胡闹。

太子却脚步一顿,忽又拧身回转,望着徒奕瑞似笑非笑地说:“小九,你又在心里盘算什么呢?”

徒奕瑞淡淡地看他一眼,说:“我不过是为父皇的病情儿担忧,何曾盘算过什么!”

太子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很失望吧?任凭你在外面怎么挣功绩挣表现,父皇亦然是瞩意于我,你玩的那些心眼,花的那些力气,都白费了!”

徒奕瑞不理他,自顾自走自己的,扔下一句:“你要那么想,我也没办法,清者自清!”

太子忽然拉住徒奕瑞的胳膊,猛力一带,徒奕瑞不防,加之本来力气也不如他,竟然被生生扯入一座假山之中。

徒奕瑞又惊又怒,挣扎着说:“你要干什么,松手!方才父皇是怎么嘱咐你来!”

太子笑着说:“小九,你如今比往日越见长得好了!其实,只消你对我声色上软上三分,不要父皇嘱咐我什么,我都会好好儿地照看你,你要什么就有什么,想要谁死谁就活不成,如何?”

徒奕瑞心里怒极,面上却不现慌乱,说:“这个么,容我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别拉拉扯扯的,叫人家看见,什么意思!”

太子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服软了,倒是意外,想到这个九弟面上极冷,心底诡计多端,也不敢大意,松开手,退开两步,上下打量着他,似乎想看出他的真心。

徒奕瑞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服,抬眸对太子一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现今我可不能像小时候那般任性了。”

太子本来还有些疑心,听他这么一说,心想也是,而今父皇眼看着要撒手西去,今儿都说出那样临别托孤般的话来,想来没多少时日了。小九是个聪明人,又是享惯了荣华富贵的,关键时候倒是不消多说就屈从了,不禁心里又是喜又是傲,笑着说:“那是。你若是不从,现时我虽然不能对你怎么,但是,总有一日你落到我手里,到时候反为不妙,‘铜雀春深锁二乔’之类的话可不光是说着玩儿的。还是现在这样主动投诚的好。”

徒奕瑞听他说这话,几乎要咬碎银牙,这个龌龊卑鄙的人,肚子里打的这等算盘!一旦他登基为帝,恐怕还不止是清算以前的恩怨的事情,他这意思,竟然是要拿自己做禁脔!

不过,他洋洋自得的无非就是父皇眼看着大限将至,可是,须知,不到坐上那位置,一切都有变数!徒奕瑞眯着眼睛盯着太子,暗自忖度着。

果然,得意忘形的太子下一刻就说出了了不得的话:”小九,别说是你,就是父皇的妃嫔,面上看着三贞九烈的,私下里还不是对我投桃报李,趋之若鹜!”

第44章

父皇的妃嫔?!!!徒奕瑞眼神一凝。

徒奕珩自觉失言,连忙补救,说:“总之,很快就是我的天下,凭是谁,以后都得听我的!”

徒奕瑞面上风淡云清的一笑,心里早铺开了层层韬略。

徒奕瑞回了自己的宫殿后,召来心腹密探,令其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打探出太子淫污的后宫妃嫔有几位,各是谁,等等。

不出三日,密探来报,太子染指的妃嫔共计两位,分别是刘才人和贾才人,都是低位妃嫔,估计是虑及皇帝死后的后路才勾搭上太子的。

徒奕瑞听到贾才人的名字,眉尖抖了一下:贾才人的母家乃是林煜的外祖家,不知道……

灯下,徒奕瑞思来虑后,犹豫不决。

一会儿想起以往被人欺压的种种,一会儿又想起那一日被太子威胁的场景,徒奕瑞想着就觉得即便是为了自保,也要反击。至于贾才人牵连得贾府整个儿都要覆灭么,那也是她们咎由自取,反正牵连不到林煜及家人身上来,就是灭九族也没有个灭到女婿家的,何况这些年来父皇一直标榜的仁治,顶多也就是贾府倒霉,估计不会搞到满门抄斩的地步吧。正好林煜私下里和自己抱怨了几次不喜欢外祖母家的那一帮子人,贪婪又势力什么的。大不了,贾府被拖下水的时候,万一府里有林煜要救的人,自己再帮忙捞几个出来,被捞的人还得感谢林煜不是吗?徒奕瑞主意打定。

现在就看父皇的身体能不能支撑得住做这一场大清洗了。徒奕瑞眉头复又蹙起,忽然想起在东南的时候林煜曾经用一个巧法子治了许多人的命,据林煜说,那些人是身体内脏比如肺啊什么的受了感染才会奄奄一息,感染是什么徒奕瑞至今不懂,反正治好了感染病人就如那枯木逢春一般眼看着就好转起来,不知道父皇这个病是不是亦是同理,不若叫林煜给试试?徒奕瑞又想到了这一层。

※※※※※

徒奕珩这边没想到小九回来形势居然会这般风云突变,父皇的病竟然奇迹般地渐渐好了起来,再一想到那一日在小九面前得意忘形说的那一句自掘坟墓的话,徒奕珩简直肠子都悔青了,亲儿子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还是九五之尊的身份,这要是东窗事发了,那就不得了了。

于是,徒奕珩慌乱之下,再出昏招,居然派人去行刺徒奕瑞。徒奕瑞只在心里暗赞“来得好!”故意拨开侍卫的护卫,将一只手臂给刺客刺中了,然后才令人拿下刺客,往皇帝跟前哭诉去了。

什么在朝中勾结党羽,心怀不轨;又是什么征索无度、多行不法;就连喜怒无常、沉溺酒色、服用奢华这样的小毛病都被挑了出来,太子徒奕珩这一回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墙倒众人推”,他历年犯下的过失罪行被层层拨开,当然,其中最要命的算是派刺客行刺九皇子,被皇帝怒斥为“毫无兄弟之情,残暴不仁”,当即被褫夺了储君之位,关入内惩院。

徒奕瑞这一套组合拳打完了,终于祭出大杀器:太子在侍奉父皇病间,荒淫无度,居然趁着后宫妃嫔人心惶惶之际趁虚而入,诱奸刘才人和贾才人二人,淫乱龙床,罪不可赦。

对于被黜太子徒奕珩而言,相当于断头侧刀落下,对于被贾才人牵连的贾府而言,则是“昏惨惨大厦倾倒”,一家子走到了穷途末日。

※※※※※

这一日是贾宝玉和薛宝钗的大婚之日,贾府张灯结彩,人来如织,重现了许久以来未见的热闹景象。

贾环虽然早已借着开铺子做生意的名义在府外头住着,可是,毕竟是亲哥哥的婚礼,少不得要来的,还要随点礼,才大家面子上过得去。贾环随了一百两银子的贺礼,又看了一会儿热闹,就准备回家了,却被一个满脸皱纹,穿着一身簇新的青布大褂的老妇人拦住了去路,问道:“我问哥儿一声,琏二奶奶现在在哪里呢?”

贾环略略皱眉,这老妇居然叫他“哥儿”,这些年当掌柜的当惯了,人人都说他老成了不少,怎么还被喊做“哥儿”,被人家当小孩呢?

贾环见这老妇人不像别人那般都是穿着花团锦簇的锦缎衣物,而且脑袋上插着的绒花也显得不伦不类,一脸纵横交错的纹路,看着像是个劳苦人家的妇人,心下起了几分怜惜之心,便随口说道:“琏二嫂子今天忙得陀螺一般,哪里找去?老人家你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

老妇人说:“也没有别的,就是我听住了两天了,今日这大婚的热闹也看了,实在是挂念着家里,要回去了。想要临走见见老太太,恐怕老太太正忙,多半是不得见了,就想和琏二奶奶说一声,代我像老太太转达致意吧。”

贾环笑道:“这样啊,那倒是不必和琏二嫂子说了,我叫个小丫鬟去告诉老太太房里的鸳鸯姐姐便是了。只是不知道老人家你姓什么?”

老妇人说:“老身姓刘,她们都管我叫刘姥姥。我听见这位小爷管琏二奶奶叫嫂子,可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道您是哪一位爷?”

贾环笑了笑,说:“我么,他们叫我环三爷。”

刘姥姥连忙做了礼,唤道:“环三爷,老身得罪了。”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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