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出的题与她们的文题分别是什么?”听了舞儿的话,行止也渐渐好奇起来。自己虽比她们年长,但毕竟曾同窗一年,小汐与伊儿虽文风迥异,一个清雅淡泊,一个凄凉婉约,文笔却是并驾齐驱,均有生花之妙笔,有时候太傅也难分一二,皆是一同赞了,几乎没有特别明显得分出高下的情况。不得不承认,这次的题目勾起了他的好奇。
雪舞略想了想,开口答道:“太傅的题目为——理想中的太平盛世。伊姐所作为《蜃楼》,汐姐则是《华胥》。”
行止若有所悟地笑着点了点头,这个题目他也写过,只不过他写的是——《桃源》。如此想来,比起题材的新颖与大胆的创新,伊儿确实略胜一筹。不过小汐能想及史料难溯的华胥国之史,可见这些年她阅书不减。若是今日自己与她们同堂,恐怕只能位及第三了,他的这两个皇妹当真是越来越优秀了。
此时,藏书楼前静立着一位雪裳少女,素缎流苏参杂在墨发间随风轻摆,更添几分出尘飘逸之姿。眸光如水沉静,却又似有疑云暗涌,想要求证什么。她静静地凝视着这座屹立在夕阳中的古楼,这只不过是她无数次到访中的一次,却又比任何一次都来得沉重。敛下心绪,她迈入了楼中。
藏书楼分五层,下两层存放的世间各类名典书籍,有的已成孤本,可供三品以上世家及皇族览阅;中一层为轶事史录,无论是否有考证皆藏于其中,仅供皇室参阅;上两层为本朝帝王录,钥匙由每代君王执掌,他人禁入。
守楼人是一位老史官,因是常客,彼此都已熟识,老人并未表现出过多惊讶,淡然见礼道:“汐公主,今日又来览阅古籍了?”
夏侯汐淡淡一笑,未着一言只微微摇头。而后开口:“《异事古鉴》可在楼中,我想借来一阅,不知是否方便?”
老人看了看手中的薄册,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答道:“汐公主来得正巧,伊公主前几日借走了这本书,今早刚托人送来,我还没来及放入楼中。”说罢直接将书递给了她。
“有劳。”素手接过古籍,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就地阅起。直至《蜃楼幻景》一章入眼,少女的目光终是彻底暗淡下来。果然,猜想变成了现实,而且是她不愿承认的现实,也是她宁愿看错的现实。
可,现实就是现实。
“多谢。”夏侯汐正欲还书,忽地藏书楼内又匆匆走入一名少女。一抹青色闯入视线,来人着白纱披肩瑟瑟而下,及一件天水碧渐变百褶裙,双腕携青色缎带饰以素色蕾纱,腰间一道滚雪细纱素锦腰封,系着落落铜铃,走动时叮咚作响,玲珑生姿。
那女子来的匆匆,语气也是匆匆:“书中微言大意,臣女潜心习之,误了归还之日,实在抱歉,还望大人见谅。”堪堪将书递过,聆得一声“下不为例!”后才抬起头来。因走的急促双颊染晕尚未褪去,一入楼便是道歉还书。事后才发现身边竟还立着一位女子,略带歉意地看向她,那女子虽身着素裳与自己年龄相仿,却难掩周身的高贵之气,再观她手中古籍并非一二楼所藏之类,想必是皇族之人。
“顾氏清辞见过公主,方才多有失礼,望公主恕罪。”
夏侯汐黛眉轻动,眼风扫过身前这位一语道破自己身份又同时自报家门的顾氏小姐,穿着素雅,眉间隐着几分书卷的清气,似是爱书之人,心中又不禁暗叹其机敏。只是今日自己没什么兴致与其交谈,遂匆匆道别。
“顾小姐不必多礼。告辞。”径自离开了藏书楼,雪色的背影在夕阳的映照下,不知为何竟平添了几分萧瑟。
顾清辞望着那公主离去的背影,心中升起疑惑,皇族中尚有如此清丽淡漠的女子?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公主是……”
“这是汐公主。”老史官依旧捋着胡须,眼中的赞色溢然。
听完老人的话,顾清辞恍然而悟地笑了。原来,她就是夏侯汐。这些年中不乏有听到关于她的赞论,皆夸其人文采斐然,政见突出,有经世难得一见的帝女之才,但毕竟百闻不如一见。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