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手,就能触到坟头散土。
毕竟古话常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当年是杨丙芳抛弃家庭出走,怎么着心里都是愧疚的那一方。所以她跪着,神色悲伤,竟有片刻忘记了她心心念念的小光。
邵德根就没那么自在了,一个大男人,虽说年纪上去了,但尊严是与生俱来的。跪本来就是一种屈辱,更何况还是跪在多年前那个和自己动手打过架的男人坟前。
而那个男人,是他妻子的前夫。
而那个男人的儿子,现在威胁着他的儿子。
满腔愤怒和侮辱,使得邵德根整张脸通红,距离枯坟越近,他的心跳得越快,不清楚这是害怕还是担忧,反正邵德根没法平静。
夏当归注意到郝七开始移动,慢慢的,从两人身前绕到身后,一边缓缓踱步一边低道:“我爸死了,突然发病死的,医院治疗无效,我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我爸死的时候,没有人陪在他身边,他是一个人孤零零走的,尸骨都没人帮他收。”
郝七冷静得过分,站定在杨丙芳身后,离她两步有余,目光落女人肩头,沉重如山。
“再磕三个头,让我爸看看,当年逼得他带我离家的人,现在过得也不见得有多好!”他忽然拔高音调,吓得邵德根脊背一颤。
两人再叩,身体抖成了筛子。
郝七冷眼瞧着,瞥了瞥夏当归,走到了谢华的墓碑处。
夏当归心底那股子强烈不安的预感却越来越浓。
“想知道你们的儿子现在在哪儿吗?”他道,余光注意到杨丙芳忍不住想转头,鼻间一声轻嗤,“真是慈母爱儿。”
他说着慢慢蹲下身,动作缓得就如回放,随即手掌轻轻抚上地下的墓碑,一点一点擦拭着那两个字,像抚摸他最心爱之人的脸。
墓碑上散乱着的泥土被郝七仔仔细细拨开,夏当归看着他如此动作,愈发有些怀疑。
那边郝七刚刚把手探入地下,这头枯坟上那小小的洞穴处就又落了土下来。
杨丙芳终是忍不住回头,颤抖着嗓音问:“小光呢?你把他怎么样了?”似是惊恐于郝七冰凉刺骨的眼神,她悲嚎一声,不敢置信,“他是你弟弟啊!你不能伤害他!”
邵德根如被突然点醒,猛地站起身,作势就要往身后的郝七方向扑去,“你快点说!小光在哪里!”他彻底怒了,谢华的死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凭什么处处受掣?
邵德根这样想着,竟似要动手。
可他永远也不能明白,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在幼年时受到的创伤会有多大。而他更不会知道,喜欢上那个被母亲所疼爱的弟弟,又是怎么一件荒唐而可笑的事。
夏当归眉头一跳,胸口也似打起了鼓。
郝七姿势如被定格,一手伸入地下,随即抬起头,诡异一笑。那笑不是对着夏当归,也不是对着邵德根和杨丙芳,而是对着——枯坟。
女孩儿一惊,有什么从脑中一闪而过。些微坍塌的洞穴,扑簌簌往下掉的散土,还有那墓碑,明明刚才邵德根和杨丙芳只挖出一个表面,为什么郝七会把手探到那么下面?
他在找什么?
在墓碑处已经让邵德根和杨丙芳磕了头,为何还要让他们到坟前再磕一次?既然恨两人,磕头的时候就该冷冷瞧着,为何却走到后面摸起了墓碑?
他那一笑,不是对着夏当归的挑衅,也不是对着邵德根杨丙芳的讽刺,他看着枯坟,不见对谢华的追思,不见对父亲的愧疚,反而……
夏当归瞳孔一缩。
她竟光顾着看戏!忘了自己是个微表情与行为分析者!
“这一跪,代表爱,代表抱歉,代表忏悔。”
耳边回荡着郝七先前那句话,而现在,她将推翻的之前自己为此下的定义!
那一跪,他跪的不是谢华!是邵三!
所以他看枯坟的眼神,是如此复杂!
夏当归呼吸一窒,再抬眼,正好看到郝七的手从墓碑埋着的地方伸出!
哪来什么衣冠冢,当年郝七匆匆忙忙离家,连父亲尸骨都来不及收,怎会记得带上衣服?
那坟中,分明就是——
“你们的小光,不就埋在那里面吗?”郝七轻笑,指间一根黑线,“你们都给他磕了三个头了,他死得不可惜。”
邵德根双眼霍然圆瞪,眸中血丝遍布,几欲瞪裂。
杨丙芳静默三秒钟,发出一声近乎撕心裂肺的吼叫。
“我的儿子!”眼泪从来未干,此时更如决堤,流了满面。
“快跑!”夏当归一眼便看到郝七指间那根线,刺眼又刺心。
那是一根引线,一拉,就爆。
枯坟内埋的是邵三剩下的尸块,还有炸药。
郝七的最后一件事,是要邵德根和杨丙芳给谢华磕头来道歉,给邵三磕头来羞辱,然后一拉线,炸死他们。
当然包括她,夏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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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字数少,明天白天会补上来,顺便揭晓上一章的答案!【已补!】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不离不弃,真心感谢!
答案:蟹炒年糕!或者年糕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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