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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等待也是幸福的 卷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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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景枫跟林宵回分局大致了解了一下近期的几起案件,又拷贝了他认为自己需要的资料,待忙完这一切,回到家中的时候已近下午三点。

站在小区门口,男人手插裤兜,冬日的凉风刺骨严寒。他未穿厚外套,脖子里光溜溜的,一股子寒意钻进衣领,激起脊背战栗。

就这么呆呆站了许久,似欲让寒风将自己的头脑吹得清醒,也却完全没有清醒过来。

唐景枫暗自笑了一声,抬脚进了小区。

钥匙插进锁眼,右拧一圈,再左拧三圈,咔嗒一声,门开。

客厅里空荡荡的,一如他当年离开这里,母亲牵着他的手,转身时看屋子里曾经的欢声笑语一霎消失,莫名心头失落。而现在,一切如旧,他慢慢进屋,弯腰脱下鞋子,打开鞋柜的时候,看到第一层格子里,还塞着一双小巧的夏季拖鞋。

走的时候,还是夏末,待归来,已是初冬。

唐景枫有片刻的失神。

她来的时候本就没有行李,这回走了,自然也没带走什么东西。似乎家里什么都没缺,但就是显得格外空旷。

唯独缺了一个人儿,那人儿便是一切。

“唉——”唐景枫长叹一口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闭上眼拿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

脑仁疼。

身边静谧,静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缓淡又富有节奏。

其实她在的时候家里也是这般安静,因为女孩儿不爱说话,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有问无答。可那时却又跟现在完全不同,那时他至少可以感受到她的存在,哪怕只是余光瞥着,呼吸感受着,一样心安。

而如今,他嗅不到半点她的气息。一阵风刮过还能留下痕迹呢,她倒好,干干净净毅然决然。

唐景枫想着想着又有点被气到般笑了,睁眼时眸底无奈顿升。

“夏当归,你可真是干脆。”

男人就这么平白无故说了一句,就好像那女孩儿依旧在,依旧在桌边规矩坐着,拿淡淡的眸子瞅他,面无表情。

接下来的半小时,唐景枫将几个房间都转了一遍,似乎是在确定夏当归真的已经走了,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横躺在她的大床上,心中烦乱得很。

她答应与他尝试着跨入爱情,而他因此给出的最大宽容与让步,便是暂时的放手,让她去完成她最后的事——

回总局,找局长。

其实他们仍旧在一座城市,相隔不过一百公里,很久,但比起之前的朝夕相处,又很大程度上远离了。

唐景枫心情低落,怎么都提不起兴致。

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要送给郁爷爷的特产,可他都没有打电话去说自己回来了。六只小狗在郁望家里寄养着,他也没打算立马去接回来。

因为唐景枫觉得现在自己都不想收拾自己,如何去见爷爷,又如何去照顾六只小家伙?

他如今唯一还想做的,就是把案子给了结,然后安心等那女孩儿回来。

他会一直记着她在飞机上的那一句话——

“最迟,夏,当归。”

窗外寒风呼啦啦的一阵,卷起街边落了满地的枯叶,给这冬日的薄暮更添一分苍凉憔悴,无端惹得人也心情不佳起来。

唐景枫站在落地窗前,看行人脚步匆匆,似回家赶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他若有所思,又转身往自家的厨房间看。

他曾在那里亲手为她做过一次晚餐,也曾喂她吃过一次东西。她吐出半块年糕,在他手心,他最后吃了。

他还欢喜于她不露声色的赞美,高兴地抱了她,那是第一次最亲密的接触,在他们懵懂的一瞬间。

只是四个月,他跟她相识不过四个月。

时间那么快,仿佛眨眼便过。

他还没有机会跟她认真地相处,还没有机会将她正式介绍给兄弟和爷爷,还没有机会替她抚去眉间一直存在的愁闷。什么都未来得及,甚至来不及把最好的自己展现给她,措手不及间,她便远去。

感情起于刹那,待意浓,伊人散。

男人的影子软软贴着玻璃窗,垂头的模样夜色里添了点淡淡的寂寥。

我们的路还很长,再等半年又何妨。

唐景枫轻笑,复又抬眸,眸子对上窗外摇曳的光溜溜的枝桠,再放远到那大片大片的霓虹灯上。

中秋节那晚,气氛也是这般安详,他还记得当时的心绪。

“当归,来年夏季,要相见。”他将额头慢慢靠近玻璃窗,窗子冰凉,额头温热,一贴上去很是刺激。

“我曾告诉自己,明年的8月26日,要亲口对你说……”唐景枫顿,微微闭眼,弯唇一笑。

“生日快乐。”

……

那夜,唐景枫关闭了一切通讯设备,吃了一碗方便面,八点多就爬上了夏当归曾经睡过的床。女孩儿的卧室里还维持着之前的状态,只不过她为数不多的衣服都已清空,也不晓得没有行李箱的她是怎么带走的。

床头柜上摆着一只马克杯,是唐景枫买给她晚上喝水用的,她没带走。

男人好笑,似乎他花钱买的,她只带走了一个手机。

可他分明一点薪水都没有结算给她,为何在这方面她就这般老实巴交?

把笔记本电脑搬上床,他未洗澡,只穿了一条平角短裤就钻进了曾经她的被窝。这种事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干,以前或者以后都是不可能的,因为按照夏当归的性子,踹他下去应当不会,但她会拿眼刀子剜他,狠狠地冷冷地剜他,不死不休。

卧室里有点冷,不知道是唐景枫刚从温暖的流城回来不习惯呢,还是家里少了一个人的确会冷清不少的缘故,反正他开了空调之后才感觉暖和许多。

盖上被子,靠枕往背后一塞,唐景枫强迫自己佯装舒服地伸一个懒腰,随即把笔记本电脑放到身前,动作迅速地开了机。

一个人的夜,不找点事情做,会更觉孤独。

先看了下傅小君的个人资料,文档里林宵已经给他批注了,是爱柯公司的清洁工阿姨施兰下的毒。氰化钾涂在女厕座便的马桶圈上,以及自动干手器的一次性毛巾上。

这点林宵不说百分百肯定,但基本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因为在施兰遇害后,林宵让赵天火速查了她的信息,得知施兰进入爱柯工作只有两个月,也就是说,符合傅小君中毒的可能阶段。而且,在施兰家的后续搜查里,也找到了残留的氰化钾痕迹。施兰给傅小君下毒是长期的,所以导致的是慢性中毒,这也就说明了这个极具挥发性的危险毒物不得不在施兰家保存多时那么后期就算处理干净,也难免留下痕迹。

如此确定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那就是上次林宵等人到爱柯看过的监控。

监控里傅小君始终处于画面内,只有少数几次离开座位,而座位一直无人动过手脚,相当于中毒的可能只有在她离开前往另一个地方才会发生。

而那个地方,不出意外就是——卫生间。

但华洁保洁公司也算是有名号的正儿八经的公司,施兰的背景干净他们才会招收进来,并安排进入爱柯母婴企业。这点就比较难查,施兰到底是因为什么要下手杀害傅小君?这个普通的中年妇人跟毒品又能牵扯上什么关系?

而且,施兰的氰化钾来源,到底是自己准备,还是幕后之人所提供?

唐景枫一边看,一边手指在触摸屏上来回滑动,随时随地做着标注。

他没有去过任何一个现场,只能用空间补充想象能力去填补这空缺,好让现场感更饱满,对于凶案犯罪的嗅觉才能敏锐。

孙辰是跳楼死亡的,跟几个月前孟梦选择的地点一模一样,这让精神一直处于高度集中的唐景枫微微顿了思绪。

神识一恍惚,他便想到了唐佑宁。

似乎很久没有去看过表哥了,也不知道在里面……过得好不好……

唐景枫再叹一口气,甩甩脑袋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想,须臾他便重新聚焦,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睛依旧锐利。

跳楼案没有疑点,现场、死前通话以及监控都能证明孙辰的确是自己选择跳楼的,但这并不排除孙辰是因为遭受了什么打击而甘愿自我终结生命,毕竟她是一个有吸毒史的姑娘。

不过,秦法医的尸检报告称,孙辰死前并未吸食毒品,也就是说她不可能是因为吸食过量导致出现幻觉而意外丧生。

排除种种原因,才能更接近真相,唐景枫一直坚信这一点。

把所有资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唐景枫合上电脑,盯着床对面那堵墙出神。墙上有个钟,秒针不知疲倦滴答滴答走着,他的眼睛便也跟着那针一圈圈地转,待转了三圈后,他终于慢慢回神,闭眼开始整理思绪。

首先,三起案子可并案处理,被害人数高达六人。

唐景枫想了想,兀自摇了摇头。

其实在他眼里,被害人只有三人——傅小君,孙辰,还有施兰。

施兰的家人只是因为幕后之人要下手时恰好在场,万不得已才一起动手的。听林宵说,施兰还有一对儿女,所幸儿女当时在上学,否则便……

唐景枫没往下想,也不知道那幕后之人会不会以后再对这俩孩子下手。

事件的导火索是傅小君,傅小君的存在威胁到了毒枭,导致那幕后之人不得不找到施兰去下手。而下手之后又怕事情暴露,将施兰灭口。这两人有连带关系,唐景枫尚且能理出一些思路,但不知孙辰又是何原因?

不过,唐景枫不懂,如果林宵没有查到施兰头上,他们将施兰灭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那样的话……男人拧眉,挺起腰板再度打开笔记本,新建了一个空白的文档,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跃动。

想到什么便写下来,因为如今的唐景枫总有些心神不宁,得时时刻刻记录着。

应当是施兰发现或做了什么让人不得不灭口她的事,哪怕这一举动会给他们带来嫌疑,也必须得狠心做了。

孙辰暂时属于独立个体,他可以从另外两个连带的被害人查起。这是唐景枫自己的思路,也是他习惯的思路。

列下眼前最该要排查的,逐一去解决,才能慢慢抽丝剥茧。

第一,他要去施兰家一趟,还要去见一见那俩孩子,了解一些他想了解的事。

第二,他得找到尹东,因为他想知道这男人突然辞职的原因,且是在如今这个做什么都足以引起怀疑的档口。当然,他也很好奇关于江同与傅小君的关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这风,也不是莫名其妙就会起的。

第三,他需要联系钟亚丽,那个和傅小君最熟悉的同事,问问施兰和傅小君有没有什么私下的恩怨,毕竟她是在场人员中比较有取证价值的。

大概就是这三件事,唐景枫认为最该着手。

保存文档之前,他又重新看了一遍,因为案子发生的时间已久,尤其,还是在这么杂乱的前提下,多桩案子搅合在一起,想想就麻烦。

流城那边陷害他跟夏当归的贼儿听说还没找到,钱包上没有指纹,相比那天那人是戴了手套,早有准备。这点唐景枫没有意外,如果真是刻意安排要来拖延他们的回城时间,这招倒的确有效。

合上电脑,唐景枫把笔记本随意往枕头边上一塞,动作迅速地躺了下来。

枕头上还似乎残留着夏当归发间的清香,淡淡的,闻起来令人恍惚。

唐景枫满足地闭眼,早早入眠。

晚安,当归……

翌日一早,唐景枫睡到日上三竿,昨晚忘了拉窗帘,冬日暖阳刚刚好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带着这个季节特有的能够治愈人的温度。

唐景枫翻个身,睡眼惺忪地看着那大片大片落于床前的阳光,心底没来由的一阵宁静。

他跟林宵告了三天假,三天,关闭所有通讯设备,林宵不会打电话来,他也不会打电话去。时间属于他,想查什么都可以去,只要三天后,给出答案。

这期限紧迫,但对于破案而言,又太过缓慢。

唐景枫起身下床,空调半夜自动关了,卧室里又显得有了些凉意。他披上外套,又一溜烟跑回自己屋子拿了换洗衣物,这才往卫生间去。

早晨洗个澡,很快便能头脑清醒。

大概半个小时后,一身清爽的男人擦着头发出了来,脚踩拖鞋进厨房翻了翻冰箱,这才发现离家一个多月,冰箱里压根儿就没什么吃的。

唐景枫挠挠头,点火随便煎了个鸡蛋,洗锅子的时候又看了下牛奶,有效日期显示早已过期。

他简单解决了早餐,往脖子里套了根黑色围巾,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先去施兰家,这是他已打算的。

施兰的两个孩子被亲戚给接去了,因为那亲戚家就在川南,所以施兰生前所住的公寓,如今已空无一人。

唐景枫昨天问林宵拿了备份钥匙,一路爬上六楼的时候,很顺利就开了门。因为怕惊动对门的邻居,他没有发出多大声音,即便现在他也不确定对门还有没有住着人,毕竟……施兰家相当于是被灭门的。

一进门,客厅还保持着当日惨不忍睹的景象。

地上的血迹未完全清理,红色渗进地板,凝成黑乎乎的一大团,从门口一路延伸。整个客厅原本就不大,这样一眼望去,就好像亲身经历着犯罪的过程,触目惊心。

唐景枫没将注意力放在此处太久,目标明确地进入了死者施兰与其丈夫的卧室。卧室不可能是藏匿氰化钾的地方,毕竟施兰要用它下毒,肯定是清楚它的危险性的,但卧室是掩藏秘密最多的地方,也是唐景枫最会率先调查的地方。

卧室很小,一张大床,两边各有一个床头柜,对面一台电视机,旁边的墙壁处卡着双开门的衣柜,塞得满满当当。

林宵等人已调查过,没有取证到有效的证据。

也是,幕后那人敢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自然也会收拾得干干净净,毫无痕迹。

但唐景枫会看到林宵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比如……

男人环顾四周,忽然间一顿,眸光落在床头的台历上,伸手便拿了起来。

现在是12月,台历却还翻在11月份那一页。唐景枫看了几秒,指头一捻,往前又翻了一页。

随即,他瞳孔一深!

10月15日这数字上,被用黑色水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如果没记错,林宵给他的资料里,10月10日才是施兰入职华洁保洁公司的日子,并非台历上被着重标记的10月15日!

唐景枫可以接受施兰对这份工作的看重,但10月15日并不是她的入职日期,那就说明这日子对她还有别的意义。

什么意义?他不知道,但这日子和傅小君中毒初期时间吻合。

唐景枫皱眉,拿出手机备忘录开始做笔记。

10月15日,或许是幕后之人开始跟施兰联系的第一天。

林宵他们调查此处的时候,没有搜到施兰的手机,也就是说手机极有可能被人拿走。那么,手机里就一定有施兰跟对方的联系线索。而现在他们肯定找不到那手机了,也就暂时没办法查到对方头上。

唐景枫拿了台历,就站在原地一页一页翻了起来。而他越往后翻,越觉得之前的推断正确。

一月至九月,台历上干干净净,一笔一划都没有,只有10月15日这个日期上画了第一笔。

然后,11月15日。

然后,12月15日。

太过规律,规律到一眼便能看出这日期代表了什么。

每一个月的15号,是加重氰化钾用量的日子吧……

氰化钾毒性强,若要形成慢性中毒,必须时刻注意每天的用量。而施兰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对于这用量自然没有那么清楚,对方要求她给傅小君下毒,一定会强调暂时不要毒死人。那么,紧张又恐惧的施兰,下手时一定畏缩。

为了保证不提前毒杀傅小君,甚至可以说是害怕自己办砸了事情,施兰会下意识减轻用量。这样的话,最大的可能性是,傅小君的中毒症状将缓解,也就是相当于,她不一定会中毒。

这样施兰仍旧没有完成任务。

唐景枫不知道对方是以什么来威胁施兰的,左不过是家庭与孩子。

但如此一来,施兰不管下手重或轻,都忧心忡忡。重了,怕傅小君猝死,轻了,又怕用量完全不起作用。于是,她只能每个月定一个固定的时间,在那一天加重用量,确保傅小君能处在氰化钾中毒的状态下。

10月15日施兰就已定下如此计划,也就代表了她至少在国庆期间就已和对方取得联系,并接手了氰化钾来源。

氰化钾一般店里买不到,除非是网络。但施兰家没有台式电脑,只有一台便携式笔记本,由上了高中的儿子带去学校宿舍使用。

这样推断可知,氰化钾的来源,应当是由对方提供。

唐景枫耸耸肩,心头微微清明了些。

他喜欢拨开层层迷雾看到一丝光亮的感觉,那感觉会让人觉得心情非常好,满足又轻松。

他心里已有了主意,从卧室退出来后,又将整个公寓给兜了一遍。血迹都在客厅,也就是说当时对方来,人都聚集在外间。或许,对方装作是施兰的朋友来拜访,毕竟只有客人上门,长辈和同辈才会齐齐在场。

唐景枫搜寻了一圈,最后还是站定在沙发前。只要往前跨两步,他就能踩到斑驳血迹。

对方那日来,一定不是独身。

施兰家里四口人被杀,尸体检测是刀子捅死的,甚至没有惊动到隔壁的邻居。要知道老式公寓楼的隔音效果非常差,对门的人打一个喷嚏可能都会被听到。

要想让四个成年人一声不吭就被杀死,除非对方人数也多,才能做到完全制服。

应该是三四个比较魁梧的男人,唐景枫如是想。

来前肯定跟施兰联系过,因为要确保她家里有人,不会白跑一趟。也符合最后施兰的手机被带走,因为手机里有通话记录。

一切都说得过去,唐景枫满意了,带上台历出了门。

锁门的时候,他复又看了那萧条的屋子一眼,最后目光落定在地板的黑色血迹上,沉眉,转身离去。

接下来……要去施兰亲戚家见见那俩孩子。

虽然知道这么快就去揭开孩子的伤疤不好,但毕竟施兰是犯罪者也是受害者,为了更快且公正地揪出幕后之人,这点痛苦那一对儿女需要背负,尽管……残忍。

唐景枫没有开车,所幸施兰的那位亲戚住得不远,倒两班公交车就能到,他本有意坐巴士,奈何一掏口袋才发现未带钱包,自然也就没有硬币和交通卡。

男人默默开始靠双腿走路。

那亲戚是施兰的表姐,关系算近,所以两个孩子应该不至于受寄人篱下之苦。

“请进吧,今儿周末,孩子在家。”表姐姓梁名荷,丈夫在外省上班,女儿已上大学,每逢假期才回来,所以如今家中只有她和两个孩子。

梁荷礼貌温柔,清楚唐景枫来意以及身份后,便将人迎了进来。

“小艺,小昌,”她冲里屋喊了声,不一会儿两个身穿高中校服的孩子就从房间里出了来,“过来,警察叔叔有事情要问你们。”

警察叔叔……

唐景枫抿唇,默默接受了这称呼。

女孩叫小艺,男孩叫小昌,小艺跟小昌是龙凤胎,如果非得按照落胎顺序来算,那么小艺便是姐姐。

不知道是生来性子便沉默,还是一家惨遭不幸的事情完全打击到了两个孩子,导致现在明明看起来非常听梁荷话的小艺跟小昌,就如同两具行尸走肉,没有半点灵魂的样子。

唐景枫仔细打量着两个孩子,女孩矮些,男孩却快要和他一般高了,“别怕,我们就简单地聊聊天,可以吗?”他多和狡诈的疑犯打交道,对于和孩子交谈,反倒没有了魄力,“当然,如果……嗯……”

他其实想说,如果心理还暂时没有那么快可以接受,他也是可以等的。

只不过,能等的时间并不多。

女生总是比男生更早成熟,在很多情况下,女生也更能担得起一些责任。

小艺是姐姐,面对唐景枫的时候,倒真有几分长姐的姿态。

“没事的,您……会给我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讨回公道的,对吗?”女孩儿小心翼翼,一句话说到一半喉间就被哽住了。

唐景枫一愣,须臾郑重点头:“一定。”两字简短,但即是承诺。

梁荷看了唐景枫一眼,轻轻道:“那个,您和孩子聊,我去收拾一下屋子。”女人很会说话,特地将空间让给唐景枫,自己转身进了卧室,把卧室门也给关了上。

客厅里就剩两个孩子一个大人相对无言。

半晌,唐景枫先一步在沙发上坐下,小艺跟小昌对视,末了也走到男人对面,一前一后坐了下来。

话是从唐景枫那里先开始的。

“你们的母亲,平常是个怎样的人?”

这问题一出口,倒让两个孩子愣了片刻。

“妈妈……”小艺嗫嚅,两个字说完,眼泪水便哗哗落了下来。孩子想到了惨遭不测的亲人,虽然没有见到现场惨不忍睹的画面,但只要一想到是被人杀害的,那种心脏像揪着一样的感觉,会让她痛得无法呼吸。

小昌抿着唇,看一眼姐姐,又看一眼唐景枫。

他比小艺镇定得多,或许是因为是男孩子,没有女生成熟,但比女生坚强。该担起的担子,该承受的痛楚,男孩子在关键时候还是有能力的。

“妈妈很好。”只有四个字,似用尽了这个孩子全部的力气。

唐景枫哑然,他该如何再问?

沉默片刻,客厅里只剩下小艺低低的抽泣,一声接着一声,唐景枫听着心里也不是很好受。

“她都和哪些人接触呢?比如……朋友?同事?”

男人接着问,不敢将话说太明显,因为听说两个孩子学习成绩很好,太通透了或许他们能听出话外之音。

小昌目光落在茶几上,语调没有起伏,“妈妈除了上班,其他时间都会在家里,都不到外面走动的,”他看了姐姐一眼,似乎在无声问她有没有补充,“况且妈妈经常换工作,和同事也没有那么熟悉。”

小艺擦擦眼泪点头道:“没错,国庆节上来妈妈又换了新的上班地方,她很忙,但对人很好,谁会……”

谁会伤害她?

唐景枫心道这句,看着女孩子颤抖的肩膀,似见那同样瘦弱的丫头,腰板挺得直。

谈话其实进行得并不顺利,小艺一直断断续续的哭泣,小昌虽然很配合,但说的多是些没什么用的。唐景枫很苦恼,却也无可奈何,现在也不能对两个刚刚失去亲人以及家庭的孩子苛求太多,他只掌握到,施兰平常时候跟毒枭的联络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因为至少,孩子们没有见她跟外人联系。

参照施兰频频换工作的习惯考虑,还有她国庆节上来又到新的公司上班来看,应该只是一枚临时棋子而已。

用一个没什么特殊背景身份的中年妇女,来干掉一个有吸毒史的办公室女职员。

唐景枫皱眉,跟两个孩子告别后,又风风火火往尹东家赶。

争取今天,将几个地方都跑个遍,现在还差尹东家跟钟亚丽家,他希望自己能有所发现。

尹东家住的不错,在30层的公寓楼顶层,俯视下去视野开阔,风景一定很好。

开门的正是尹东,那男人独居,没有见过唐景枫,一开始还有些抵触。待说明了来意,尹东“噢”了一声,还算热情,“进来吧,家里没人。”他将拖鞋摆好,还特地问唐景枫要不要喝杯咖啡。

“不必,我问完我想知道的很快就走,后头还有事在等着我。”唐景枫婉拒道。

“那好,你问吧,我知道的都会说。”尹东已经接受过笔录调查,端得是一派自然。

唐景枫找他,并不是怀疑他,只是想从侧面了解一下傅小君跟江同的关系,毕竟他不是说,这两人之前有那么一段暧昧吗?

当然,他还想问,尹东突然要辞职的原因。

“我是认为,小君跟江老板不可能干干净净的,”尹东话说得很明白,反正现在在自己家,这话也不会被别人听到,“之前他们两个出差,都还没到时间呢,天天腻在一起,不分上班下班时间。”尹东如是道。

“我是男人,江老板也是男人,男人对男人最是了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尹东还是秉着一副笃定的态度,“再者,江老板已经有了家室,于公于私都该注意着,带小君出差,不如带别人。”

唐景枫细细敛眉,闻言忽然笑道:“你不会是因为嫉妒傅小君可以出差,而不是你,所以这样说吧?”

尹东愣,须臾也笑了,颇有些被气到,“呵,你这么想?”他鼻间出气,慢慢摇着脑袋,看样子很是忿忿,“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反正我告诉你的都是实话,怎么想是你的事情,我无法左右。”

“抱歉,”唐景枫为了安抚尹东的情绪,耸耸肩表示道歉,“那,能说说你为何突然要辞职吗?”

傅小君刚出事,案子还在调查,尹东却递交了辞职申请给刚回来的江同,未免奇怪。

尹东不置可否,“我知道这样做你们会怀疑我,但既然我没有做什么事,心里肯定是坦荡的,也就不怕你们怀疑了,”他的性子刚烈得很,“我只是觉得,爱柯已经呆不下去了。”

唐景枫挑眉不说话,只等着尹东自己解释。

“我已经不小了,原本在这儿做得不错,自然也就不会产生要跳槽的念头,尽管职位并不高。”的确,尹东在傅小君之下,不算江同的得力助手。

“但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或多或少对公司会有影响。不说别的,小君死于中毒,还是慢性中毒,外头一听这消息,自然会想到咱们公司不干净。公司是做婴儿生意的,毒这一字可大可小。”尹东言之凿凿。

唐景枫插了一句:“你担心你的未来砸在爱柯?”

“那不然呢?”尹东反问,“我还没结婚,虽然有了房子,但总得为将来打算。”爱柯今后的生意绝对会严重受影响,之前有别家公司要挖他,他没考虑好,如今已经是考虑得非常清楚了。

唐景枫默然,随即问了这么一句:“辞职申请若是批准了,你会去哪里?”

尹东诧异,“这跟案子有关?”他日后到哪里工作,也算是调查范围?

“我问的,自然都是有关的,你只需回答便是了。”唐景枫摆着一副毋庸置疑的态度。

尹东嘀咕了一句,瘪瘪嘴道:“富世母婴,也是一家负责婴儿用品的公司,还挺知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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