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鹤冬警告,习秋才不敢再说话,缩了缩脖子,下巴枕在手臂上,却还想着这些日子听来的隐秘消息,直到里间声音传来:“姑娘怎么往河里扔了!”
这话吓得习秋下意识抱了抱自己手臂,确定不是扔的自己,才是往里屋去,却看春纤望向窗边,原本紧闭的窗户已然打开,清风吹进,却也带进些许嘈杂。
“画得不好罢了。”赵笙南随口接了一句,却没有了作画的心思,倒是习秋有些后怕地探头往窗外,江面上画作随风飘远。
“咦,船尾好似有些热闹,像是从江里捞了什么上来。”习秋说完,见姑娘没太在意,便随手关了窗。
见姑娘不太有精神,春纤紧张询问着:“姑娘可是饿了,要不要吃些糕点?”
赵笙南只摇头,让春纤伺候着休息了会儿,好一会儿,却有敲门声惊扰,来的是大奶奶孙氏。
见孙氏面色凝重,赵笙南赶紧地起身:“嫂嫂这是怎么了?”
将丫头们都打发了下去,孙氏才是从袖口里取出一本用牛皮裹得严实的册子:“姑娘瞧瞧看。”
赵笙南粗略看了看,起初没觉着怎么,还以为是家中的账簿:“可是姨娘掌中馈时,家里有账目不清楚的?”
“姑娘仔细瞧瞧。”
见孙氏煞有介事的模样,赵笙南不免用心看了看,愈看,愈是心惊,眉头渐渐深锁,最后诧异看着孙氏:“这本册子,嫂嫂怎么得来的?”
“刚才下人看见河面飘着一口箱子,便打捞了起来,看着挺大的箱子,里头只用牛皮包裹着这么一本小册子,我起初没在意,也是闲来无事就细看了看,才发觉问题,这事又不好往外头说,也不敢禀老太太,怕横生枝节,想着姑娘注意多,你看看?”
见赵笙南没有回答,孙氏继续道:“可是烧了?或者再扔河里?只当没有看见。”
赵笙南却是握着册子,但凡识文断字,便能看出这是一本账册,上头满满记载了江苏这些年盐业的收支账目,却显然是一本私账,既是一本关系性命的重要账册,怎会无缘由出现在江里?
嗅了嗅账册,又舔了舔包裹的牛皮,咸得骇人,想来当初箱子里是装满了盐,沉水底后,盐慢慢溶于水里,最后木箱才浮出水面,叫她们赶上了。赵笙南问着:“账册的事情,船上可很多人晓得?”
孙氏摇头:“捞箱子的几个都是可靠的,知道箱子里是什么的,只我和张管事罢了。”
赵笙南抿唇,好半晌,才是说着:“想来最近金陵城里并不太平。”
“听张管事说,圣上月初遣了御史中丞何大人到金陵视察,想必有些关系,可咱们不过路过,最好不要惹上祸端。”
赵笙南听罢,却是看着孙氏:“嫂嫂既是这般想,为何还过来问我?”
被一语道破,孙氏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得直言:“大姑娘也知道,咱们老爷此番入京任职户部尚书。”
只这么一句,赵笙南已是懂得,江南盐业是户部银钱的主要来源之一,盐业的贪腐若不能彻查,日后父亲在户部也将束手束脚,若这个烂摊子日后再交给父亲去彻查,里头牵扯的人物众多,倒是不利。正因此,孙氏才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事咱们确不好掺和,江南盐业问题由来已久,金陵是苏家的地盘,苏家上头还有太子爷,可是咱们惹不得的。”孙氏说完,仿若铁了心一般:“也是我一时糊涂来打搅姑娘,这本册子烧了的好。”
“嫂嫂且慢。”赵笙南护下账册,说着:“咱们没有要掺和,这个册子咱们也不知情,靠岸后,让张管事找个和咱们没有干系的人送去御史府上便可。”
“可咱们的船扎眼,这个节骨眼上靠岸,多少都会传出去。”孙氏担心说着。
“怕什么,赵家大姑娘身子不舒服,靠岸叫下人去抓几贴药,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不过停留个半日,不至于惹人疑虑。”
“这......”孙氏犹豫了会儿,见赵笙南坚持,终是点头。赵笙南自然知道她的疑虑,这事若是传出去,赵家便是得罪了苏家,可即便冒着这样的危险,她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四皇子年轻,比不得太子的根基,若是此案能够撼动苏家,太子爷也算伤了条臂膀,千载难逢的机会,前世她费尽心思,也不过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