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明月下西楼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二章 凉州歌2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她心里明白,刚才那一箭,自己占了身法飘灵,突然出现的便宜,险之又险地将将斩落。此时双方对峙,这少年将军箭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意及狠戾,再明显不过地说明,此人箭术之强悍,不是自己能一撩锋芒的。

要再斩一箭,万万不能。

瞅着那孩子灵动活泼的小眼神,楼誉忽然觉得,今日这驯马场,秋高气爽暖阳融融,风景格外别致。

箭尖几不可见地放低了几分,语气却依然冷淡:“说话!”

弯弯糯米般的细牙咬着嘴唇,半晌,指着大红,开口:“它,我的,还我。”

想了想,又指着小黑爪子下的赵无极道:“他,你的,还你。”

她独居草原,和马豹做伴,久不与人言,因此说起话来艰涩难懂,好在意思表达得还算清楚,想必这少年将军听得懂。

楼誉已看出这孩子野性十足,不通世故,略一沉吟,放下弓箭,指着赵无极,道:“先放开他。”

弯弯见他放下箭矢,只觉得笼罩全身的那股杀意尽消,仿佛压在身上的一座大山被移开,全身松快,大大呼了口气,转头给小黑使了个放人的眼色。

小黑低吼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开爪子。

不料,赵无极竟然不动,依然两眼发直地躺着发呆。

全场静默……

话说,彼时赵无极虽然身处黑豹爪下,却并不担心自己的生死,他对楼誉的箭术十分有信心,有世子的箭罩着呢,怕什么?

因此双方对峙时,他便格外有空,此时正打量着小孩儿的一口白牙自惭形秽,心道:野小子皮肤比我还黑,怎么长了那么细白干净的牙,太没天理了……

楼誉冷哼一声,面色不善。

刘征一看不对,急急催促:“老赵……老赵,你中邪了,还不快起来。”

赵无极方才醒过神,一看自家将军脸色难看,心里大大叫苦,想来这伙房劈柴是躲不过了,苦着脸赶紧就地一个打滚,滚到一边,抓了把长枪,对准那只黑豹。

弯弯瞪了他一眼,站起来,把离光****腰带,准备走人。

赵无极一看急了,瞄一眼楼誉,又瞄一眼野孩子,脸憋成了绛红,大喊:“好不容易抓了紫红马来,难道现在要放回去?那我的黄龙呢,黄龙怎么办,臭小鬼你不能走,把我的黄龙还回来……”

弯弯根本不理他,摸了摸小黑的头,安抚它的情绪,又冲大红招了招手,示意它赶紧死过来。

小黑娇嗔地用头蹭着她的腿,铁鞭一样的尾巴小狗似的甩啊甩,打在地上啪啪作响,把沙土地面打出一道道白痕。大红屁颠屁颠地踩着小碎步跑过来,态度谄媚,全无刚才对付赵无极那副凶狠蛮横的嘴脸。

弯弯拍拍身上的土,准备带着小黑和大红回家。在她看来,既然自己已经把这个叫“老赵”的人放了,那么带着小黑和大红走人,是理所当然的事。

小小年纪和野马黑豹共处已是奇事,这孩子竟然还能和它们对话,更奇的是,彪悍如野马王,凶猛如黑豹,在那小孩儿面前却通通乖巧可爱,变着法子卖萌争宠,堪比最佳宠物。

楼誉饶有兴趣地看了片刻,突然脸色一板,淡淡下令:“给我拿下!”

早已准备好的军士们呼喝一声,刀枪剑戟齐出,弯弯猝不及防,离光还来不及拔出,就被各式兵刃架住了脖子。

同时,一张极大的特制渔网从天而降,恰恰好把疯狂乱蹦,弓身欲扑的大红和小黑套住。十几个臂力甚强的军士拉住网头向内收缩,任凭这两只动物如何发狂暴怒也无法挣脱。

弯弯根本没料到,这个英俊的年轻将军竟然会说话不算数,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她这一生何尝遇到过这样无耻的人。只愤怒得大声吼叫,犹如一只落入陷阱的小兽,瞪圆了眼睛,不顾脖子上的刀枪,胡乱撕咬狂踢。

瞧见小孩儿的脖子被刀枪划出一道道血痕,血迹蜿蜒流下,楼誉眼神微凝,心情有些烦躁,挥挥手:“绑起来!”

众军士拥上,用牛皮筋把弯弯从头到脚绑了个结结实实,想到刚才这小孩儿连将军的箭都能斩落,又特意把牛皮筋多绕了几圈。

待绑好一看,绳子绕得过密,小孩儿连脸都看不见了,像只正在作茧的胖春蚕。

刘征小心地看着自家世子脸色,指着那边两只动物,问道:“那……那两只怎么办?”

楼誉甚是不耐烦地扔下一句话:“一起绑了。”

刘征看着那两只庞然大物,觉得头很痛,心道,这怎么个绑法?

……

楼誉看了眼地上被绑成春蚕的小孩儿,眉头微蹙,其实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发奇想要把这小孩儿留下,只是直觉这个孩子和自己大有渊源,让他不想放手。

一旦放了回去,这野孩子放马跑进了广阔无边的也西草原,让他再上哪里找去?

英明神武的凌南王世子给自己的出尔反尔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心里便舒坦了。

又想起今天要和凉州守备商议冬季粮草军衣的事情,怕是这个时候,凉州守备已经等得快睡着了,便毫不愧疚地把这个烂摊子扔给了刘征:“带下去,给水和吃的,不许饿着。”

刚走了两步,薄唇微抿,想了想,又转头回来:“他如果不闹,就不要这么绑着,绑的时间太长血脉不通,小心手脚废掉。”

刘征揣度着世子的心意,小心地点头应下。

楼誉再看了一眼在地上不停蠕动挣扎的“春蚕”,觉得今天这个事情很是有点意思,嘴角轻弯,心情甚好地转头走了。

待世子殿下走远,刘征苦着脸,蹲下身,看着不停挣扎的小孩儿,长叹:“小鬼,以后记住了,兵不厌诈啊。”

凉州守备已苦等了一个多时辰,一杯茶喝成了白开水,正端着茶杯,头一点一点打瞌睡,见世子殿下回府,虎躯一振,连忙吩咐军务把账目呈上。

军务捧上足足三尺厚的账本,账本过重,脚一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厚厚的账本堆在几案上,楼誉从上到下翻看,一一过目:“过冬的粮草储备甚足,只是凉州苦寒,军士们的棉袄估计要再加厚一层。”

军务抖着老鼠胡子,一手算盘打得噼啪响:“这加一层棉,就要多花五万两银子。”

楼誉头也不抬:“加。”

军务抹了抹头上的汗:“鞋子如果用锦州的老棉布,保暖是保暖了,却要多用一万两银子。”

楼誉面无表情:“用。”

军务嘴唇轻颤,朱红笔在账本上又加了一道,心道,凌南王世子就是财大气粗啊……

凉州守备神色惴惴,小心道:“世子殿下,今年拨下的军饷只剩十万两了,要不要省点儿?”

楼誉手中账册一合:“当然要省,省的地方很多,翠柳园和张同泰的账单子少几张,不都省出来了?”

翠柳园是凉州城最大的青楼,张同泰是凉州城最好的酒楼。

守备大人感觉到两束目光微愠地刮过来,头皮发麻浑身发抖,如置身炙烤火炉,汗出如浆。屁股挪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尴尬道:“那是,那是,殿下说的是。”

楼誉微微一笑,也不多言,低头看账本。守备大人觉得一头冷汗,滴答而落,如坐针毡再不敢多言。

衣物、鞋子、兵器、帐篷、军饷……一样样核对增减,甚是费工夫。

天色早暗,伙房里送来了饭菜,楼誉招呼众人用饭,自己胡乱扒了几口,又精神奕奕地继续查问……

这一番商议就是四个时辰,晓是凉州守备武将出身,也累得头晕眼花,小胡子军务更是打算盘打得手酸,看账目看得眼肿,终于抖着手算出最后一个数字,颤巍巍地看向楼誉:“殿下,全都算完了。”

楼誉扯过账目,又细细对了一遍,方才满意放下,道:“辛苦诸位了。”

军务老泪纵横,松了口气,当了军务那么多年,头一回遇上亲自查账的将军,昨夜被守备逼着通宵核对账目,总算没有出纰漏,不容易啊。

早有人换上了热茶,楼誉端起茶,喝了一口,似平常聊天般随意:“张大人,要见翠柳园的头牌翠玉姑娘一面,需要多少银子?”

凉州守备张成渊心头一跳,凉州城谁不知道,世子殿下从不涉足烟花之地,此时问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偷眼看楼誉神情,只见他一派闲淡,正低头喝茶,神情并无异样。

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地答道:“这个……属下不知。”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