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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阁绮户锁清秋 第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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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的清早,雨云在黎明时分渐渐的散去,地平线上升起的朝阳令这明朗的天空也仿佛是有了一丝温暖。

卓依伶这天一早就起了床,吃过早餐便去了她中学时一个同学的家里,随后又去了陈瑾轩下榻的饭店,将他领到了她那位同学的家。

她那个中学时的同学叫做方晓苒,原本家住北平,后来随父母南下到了上海。她的父母都是机械工程师,父亲一直在南京就职,后来她上中学的时候,母亲也忽然从上海被调职去了南京。只是不知是何原因,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里。再后来,上海、南京先后沦陷,她与父母便也失去了联系。如今她在一家书店做店员,因为收入微薄,所以一直想着能将这房子租出去一两间来填补日常花销。只是因为这里地处闸北,那些在洋行里做事的人往往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段租房子,而这附近有能力租她这房子的人多半又背景复杂,因此始终都没能将这房子租出去一间。

此前卓依伶刚回上海的时候,她们曾聚过一次,恰巧那次的闲聊中她随意的提了一句出租房子的事,而卓依伶也便于这事留了个印象,于是逢着如今这样一个机会正巧是做了件两边讨好的事情。

只是尽管卓依伶对陈瑾轩说方晓苒是如何如何的好相处,他于未曾谋面的生人依旧是心存太多的顾虑,以至前夜翻来覆去的猜测了整整一晚都未能睡得安稳,直到这天方晓苒推开门来,陈瑾轩见着眼前这个留着bob头,身穿一件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孩,才终于放下心来,见着她那张单纯和善的面孔心里更是不禁生出几分庆幸。

这日陈瑾轩看过楼上楼下的房间之后,终是定下了楼上一间朝南的房间。只是这个房间恰巧是方晓苒正住着的。卓依伶因为此前来过,所以明了,只是她正想要跟陈瑾轩说这间房如今方晓苒正住着的时候,方晓苒却笑着说了一句,“陈先生如果决定租下这间房,那就这样说定了。”

“好的,”陈瑾轩于是又问了一句,“不知我明天可否搬进来?”

“当然可以。”方晓苒点头笑了笑,这时又见着卓依伶正看着她面露几分抱歉的神情,于是朝她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知道自己让出这间房来是没有关系的。

签了合约,陈瑾轩付了定金,这才总算是暂时的放下心来,毕竟此前在银行领的薪水如今已不剩多少,虽说以往家里还有贴补他日常的花销,但他每月下来也都差不多花得一干二净。

这时时间虽已过正午,但也还尚早,尤其是逢着这日天晴,窗外边一片阳光明媚,蔚蓝的天空里时常的几只小鸟飞过,直教人因了连日的阴雨几近发霉的心忽然有了些许入春的感觉。

卓依伶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即使她约陈瑾轩吃饭,难免又会被他找个什么理由来搪塞,于是笑着对方晓苒说了一句,“晓苒,这一次真要谢谢你,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哪里的话,要不是你帮我这个忙,我这房子还不知道哪天才能租得出去呢。”方晓苒言语间偷望了一眼陈瑾轩,但只片刻就又不好意思的将视线移开。

“其实真正该要表表谢意的,应该是瑾轩。”卓依伶说着,故意看着陈瑾轩笑着问了一句,“你说呢?”

“那是当然,你们两位我都该要好好谢谢的。”陈瑾轩说着浅浅一笑,心想,这话都说出来了,总不能只是口头上说一声“谢谢”就此了事,只是他如今囊中羞涩,也实在是想不出能送个什么礼聊表谢意。

卓依伶于此是了解他的,若非了解也不会故意的引出这些话来,于是乘着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借着方晓苒的名义对陈瑾轩说,“虽然你是一定要谢我们,但若是你送什么贵重的礼物我们也是不好意思收下的,不如这样,你请我们吃顿饭,这样谁也不会不好意思。”

方晓苒听着卓依伶的话,只觉着有些不妥,赶紧说了一句,“本来就是开玩笑说说的,怎么还真让陈先生破费了。”

“应该的,正好午餐的时间只过了一点点,我们不如这就出去找家餐厅坐下来一起吃个饭。”陈瑾轩一面说着,一面拿起身边的公文包,将签好的合约放了进去,借此在里面的皮夹子上捏了捏,这才放下心来,心里暗自庆幸好在定金比他预计的少,不然这日只怕洋相是要出定了。

这天吃饭的时候,卓依伶虽然寻着个机会能和陈瑾轩多处一会儿,但毕竟身边多了个方晓苒,许多她想对陈瑾轩说的话也都变得不方便说。而陈瑾轩素来在生人面前也话不多。恰逢方晓苒也是个内向的人。于是在这顿午餐时间里,三个人都变得俨然是在煎熬。直到餐厅旁边一家钟表店里响起下午三点的钟声,沉闷的三个人都觉着在这顿午餐上用去的时间已然足以表示对彼此的礼貌,陈瑾轩这才结了账,就此在餐厅的门口作别。

离开餐厅后,卓依伶始终跟着陈瑾轩,也不说话,就这样一路跟在他的后面。走了一段路,陈瑾轩转过身来,看着她说,“走这么远的路,怕是你的脚会吃不消的,还是叫辆黄包车送你回去吧。”

“那你呢?”

“我走回去没关系的。”陈瑾轩说着正要叫马路对面的黄包车,却被卓依伶挽住了他的手,“我才没有你想得那么弱不禁风呢。”

“我可没说你是弱不禁风,娇生惯养和弱不禁风想来还是有些区别的。”陈瑾轩一面开着玩笑,一面将公文包换到那支被卓依伶挽住的手上,顺势故作不经意的脱开了她的手。

卓依伶于是又走到他的另一边去,挽住他的另一支手半开玩笑的说:“时间还早得很,我这时候回到家去也是无所事事,倒不如陪你走一段路。虽然我知道,如今你的路已然是不愿和我走的,但我却想要和你一起走,怎么办呢?”

“依伶……”陈瑾轩听出她这话中有话,禁不住微蹙着眉心沉默起来,没有把话说下去,他不忍心再以冷漠的言语去伤害卓依伶,可是他又不希望与卓依伶再有一丝感情的纠葛。

“我明白的,”卓依伶见着他紧锁的眉心严肃的表情,于是浅浅一笑,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尽管卓依伶这样说,但陈瑾轩却始终都觉着有些尴尬,一路上都沉默得没有再说一句话。卓依伶也因他这冷漠而觉着很是没趣,心想这天帮他租下房子本是要讨他的好,这时看来倒像是更成全了他疏远自己。她越是这样想也就越是心有不甘,越是后悔也就越是生气,于是半路上自己叫了辆出租车坐上走了。陈瑾轩跟她说“再会”的时候,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就这样坐在出租车里扬长而去。

翌日的上午,陈瑾轩在饭店结了帐就去了方晓苒的家。只是去到那里才想起昨日忘了跟方晓苒拿钥匙,而这天他到的时候方晓苒也已出门去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提着一只皮箱四处的闲逛。路过一家报馆的时候见着一个熟人,这人叫张钰恒,是这家报馆的主编,也是老板,曾与陈忠庭还有些交情,陈瑾轩年少的时候,他还去过几次他的家里,那时陈瑾轩就与他很聊得来,这天又碰巧见着,两人少不得也要闲谈几句彼此的境况。而张钰恒听说了陈瑾轩近来发生的这些事之后,也便有意请他来报馆做事。

陈瑾轩也心想,如今自己继续留在银行做事怕是也有些尴尬,毕竟那份工作是卓竟宜介绍的,何况自己对银行的那些事也不在行,既然张钰恒有意请他,他想去试试总是好的,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不止如此,张钰恒还邀请陈瑾轩一起吃了顿饭,席间又谈起许多陈年旧事。只是张钰恒一时不慎又提起了当年锦灿粮行的倒闭,感慨之余便是惋惜。

陈瑾轩倒是没有那多愁善感,只是心想或许张钰恒会知道一些当年的旧事,于是便向他问起。然而张钰恒却显得有些为难,在心里犹豫着衡量了片刻,终是只说了一句,“那件事我想还是去问你父亲可靠些,外边听来的难免会有些是道听途说瞎传的。”就这样搪塞了过去。

陈瑾轩见张钰恒不愿说,于是也不好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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