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江湖,从开始就不平静。
绿杨着水,碧草如烟。迎春花吐放娇嫩的金蕊,丛丛簇簇,像陌上游春的少女。春江水暖,一队队鸭子拨动脚蹼,捉鱼嬉戏。老船夫将竹篙在水里一撑,乌篷船拖着水下沉重的倒影,渐渐离岸。
船上总共六个船客。一对母子,一对父女,一个青衫儒生。还有一个,是我。
年轻的母亲粗布荆裙,背了两个大包袱,搂着一个穿旧布褂的四岁孩童。那孩童头上扎着一个朝天辫,一双大眼睛像熟透了的葡萄,滴溜溜地看看这看看那。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水灵灵的很有几分姿色。少女倚在老汉身上,眼睛红红的。老汉抽着旱烟袋,一口一口吐着烟圈。儒生不惯烟味,走出船舱,跟老船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爹,”少女开口了,“是谁给楚公子下了毒?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保护咱们无霜城这么多年,竟然有人会害他?他如果不是中了毒,便不会去罗浮山求那姜神医。如果不求姜神医,便不用娶他的孙女。爹,我好心痛。楚公子那样的人,他本该娶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啊。”
那少女越说越伤心,滴下一颗颗眼泪。看得出,她内心深处对那楚公子有很多的希冀和爱慕。只有世上最好的女子,才配得起她心中完美的男子。
“春丫头,莫胡言。你若这样想,爹就不带你上华胥山找李管家了,你也莫要去山庄做侍女。”老汉吸完一袋烟,磕了磕烟秆。
“不,爹,”少女一听着急了,“春儿听话,春儿要去枕羽山庄做侍女。去年村里的阿燕去做侍女,回来时给了六十两银子,还赏了好些东西呢。爹,春儿去做侍女,你的负担便轻一些,弟弟还能上学了呢。”
六十两银子,对终日劳作的农家,的确是一笔很大的数目,足以让他们摆脱贫困的生活。老汉没有再说话,很明显是同意了。
少女自语道:“可惜山庄规定,侍女只能做一年。若是再长些,该多好啊。”她娇艳的面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如水的眼眸满是渴望和激动,就像一个怀春的少女即将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情郎。
那孩童睁着宝石一样的眼睛,昂头向母亲道:“娘,童童也要去做侍女,童童也能赚钱啦。”
船上的人都禁不住笑了。年轻母亲道:“傻孩子,只有像姐姐这么大这么漂亮,才能去做侍女。你好好读书,长大了考上状元,爹和娘就不用辛苦赚钱了。”
孩童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转过脸看看我,问:“姐姐,你也去做侍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