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门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一别五年的故土,还是那个样子,一点没变,只是进镖局一路走去,那些个人,却都不认识了,除了大厅里一个拄着拐杖,带着老花眼镜的老人。
我看那老人也在看我,就问大壮道:“这位是?”
大壮一听作势咳了几声后在我旁边小声说道:“瞧你这话问的,他是殷实爷啊!你不认识啦?”
“什么?”我一听不由得惊呼出声,不可思议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白发苍苍的老人,之所以我会这么大反映,是因为在我早几年的印象里,殷实爷还是个不到五十岁,面色红润,为人和蔼,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一副民国时期教书先生的模样,和大壮一同作为师傅的左膀右臂,打下太极镖局的江山的功臣,绝不会是如今我面前的这个满头白发,骨瘦如柴,如同枯槁一般,两眼发着恐怖的凶光,声音厉声厉气,一言不合就要打人的老爷爷。听到我的叫声,殷实爷拄着拐杖站起来,边走边骂,还要拿拐杖打我。
要说五年时间,自然而然的变成这样,打死我都不信。大壮偷偷告诉我,殷实爷是给恶鬼缠身了,师傅则病重,没法给他医治。这一次找我回来,一个是想让我和师傅重归于好,送他安心上路;一个是让师傅口头传授我用道法驱除殷实爷身上的恶鬼。
鬼!一听到这个词我就先打了个冷颤。五年了,我都没有办法摆脱这个可怕的阴影,一提到这个,我的眼前就会出现那张七孔流血,白到瘆人的脸。五年里我不断地尝试去克服这种恐惧,我看到心理医生,他让我去精神病院住上一阵子;我找过术士神婆寻求点心理安慰,但都无济于事。
后来我流浪中途遇到一个算命的老瞎子,他说我是被那女鬼吓破了胆,丢了七魄之中代表力量和胆气的第四、第五魄,唯一的办法就是收服那个女鬼,把被夺走的二魄取回来,这么听起来,倒是有些道理。
三魂七魄,道家学说里分天、地、人三魂,七魄则依次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和臭肺。尸狗、伏矢属天魂;雀阴、吞贼、非毒属人魂;除秽和臭肺属地魂。如果照那个老瞎子说的,我丢失的便是人魂之中的吞贼和非毒,三魂七魄丢了两魄,照道理我应该是病怏怏的,他都奇怪我为什么还能活蹦乱跳的从福省跑到粤府的深山老林里。
我觉得这老瞎子是有真本事的人,就有一段时间一直跟他待着,他也不吝啬,教了我好些小道法,算是我半个师傅,不过这些道术在现代社会,都没板砖来的有用。
殷实爷在镖局里是个管家一样的存在,他是师傅最信赖的人,把整个家当都托付给他管理,据说殷实爷早年也跟师傅他们赶过尸镖,但是八字不够硬,命里扛不住,险些就回不来了,还落了残疾,没办法才退到幕后管理起了这家公司白天黑夜两个行当的运行。
我不知道殷实爷是害了什么残疾,因为从表面完全看不出来,不会是里面吧?我当时不禁从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位展开了想象。但殷实爷有个很奇怪的地方,就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睡觉,当时也不排除,我睡着的时候他还没睡,我醒的时候他比我先醒了。
殷实爷给鬼上身,不用想肯定是因为顶替我去走镖,镖局的规矩,必须满七个人,聚集七星之力才能起镖,否则就会大祸临头,殷实爷变成这样是我害的,当即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救下殷实爷,即便付出我的生命,这是我欠他的。
我和大壮一路躲着殷实爷的拐杖,终于躲到了师傅住的院子里,太极镖局是在一个大规模山寨北京式四合院的基础上推倒重建的,模样跟那四合院差不多,也添加了些许福省的建筑元素,当时土地便宜没人要,单单师傅住的地方就是三进三出的大院,师傅假借海外华侨之名买下了这块地,之所以选这块有老房子的地,师傅说是这里的阴阳二气最为协和,镖局只有建在这块土地上,才能风声水起,名震江湖,事实证明他选对了。
走到师傅的门前,我刚举起手,就听到里面发出了一个沙哑无力的声音,一股酸楚涌上了眼眶。
“是你吗?啊洋。”
我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整了整衣服,推开门去。
“是我。”
躺在病床上的师傅,脸色白的吓人,看似奄奄一息的样子,在我的心上狠狠地揪了一把。
大壮领着我走到床头,看了一眼半归天的师傅,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老爷子,啊洋我给你带回来了,有什么话你们爷俩好好说,我出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