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素低着头没吭声,良久,她才慢吞吞地说:“我一定会逃出去的。”
沈星南道:“嗯,我也相信你能。”
黎素想了一会儿,小声地问他:“你也希望我能从疯人院逃出去吗?”
沈星南古怪地看她两眼,道:“当然。”
“可是如果我逃出去了。”黎素坦诚道,“那么我们就得分离了啊……难道这你也无所谓吗?”
沈星南嘲笑她:“傻子。”
“……”
他耐着性子解释:“之前我在碧落路的工作安排就是一年不到,一年之后,会被调到正规医院。不会异地恋太久的。”
黎素脸红了。
已经走得老远的付岩,站在街巷的拐角,扯着嗓子不耐烦地喊道:“你们两个!不要在公众场合秀恩爱好不好?还让不让你家妹子过来啊?”
沈星南继续牵起黎素的手,道:“走吧。”
又气定神闲地对着付岩那边喊:“我家妹子就来了。别心急。”
付岩嗤之以鼻,拉开他站着位置前方的移门,迎面走来一姿态尤其曼妙的年长女性,合身的月色红梅旗袍,开叉的地方十分保守,只露出一小节脚踝,左手套着象牙玉手镯,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优雅和精致。
黎素远远地望着就觉得自愧不如。
付岩倒是笑呵呵地:“月姨好,我和星南来看你了。”
这位被称呼为月姨的年长女性,不冷不热地扫了付岩和黎素两眼:“怎么?又要我帮忙给你家小情人做造型?不是我说,你这次品味有点与众不同。”
却没说这与众不同是好还是差。
不过黎素意外地觉得这位月姨不讨厌她。
沈星南解释道:“黎素是我女朋友,月姨。”语气虽是恭恭敬敬的,却坚定得不容置喙。
这位月姨有些莫名其妙,尖酸刻薄道:“你女朋友不是白婷家的女儿吗?”
沈星南道:“我当初离家出走,为的什么……月姨您还不知道吗?”
月姨冷然:“难道不是为了你所谓的心理学事业?”
“……”
沈星南很少有被别人的话呛到,可见这位月姨的段数比沈星南不知高了多少倍,几句话就呛得他哑口无言。
付岩见机行事,对着这位月姨敲肩揉背,忙不迭地献殷勤:“姨啊,当初你不也不同意伯母让星南和安鹭在一起的吗?现在怎么还怪起他来了呢?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月姨冷笑两声:“可我让沈星南离家出走跑到国外念书了吗?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他当年一声不吭地走了,有和谁说过?和他妈?还是和他爸?”
沈星南一声不吭。
她对着沈星南痛心疾首:“你知道你妈这些年来有多无聊吗?你爸那老男人她看了快三十年,早就看腻了。好端端生个儿子想好好看看,结果儿子跑了。”
“我知道……”
沈星南才开口,月姨又打断他,疲惫道:“不,你不知道。她只要一无聊就要找我搓麻将。你妈手气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来我就得输钱。我一输钱就骂你。这些年来,骂你的次数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了。”
沈星南无言以对。
“那我妈还好吗?”
月姨睨他:“怎么?你还没去见过她?”
沈星南摇头。
月姨挥挥手:“不见也好。谁要见你这不肖子。你爸你妈今天好像要去巴厘岛玩。你应该有半年见不到他们的。”
付岩忍不住插嘴:“去个巴厘岛玩半年?月姨你在说冷笑话吧。”
月姨瞪他:“谁说这两个老不死的只去巴厘岛了?他们先去巴厘岛,后去环游欧洲,再去澳洲住几个月,看看小肥羊。按他们这黏腻的路数,没半年是搞不定的。”
沈星南默然道:“他们每十个结婚纪念日,就约定去环游世界,半年并不夸张。”
付岩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家伙,沈星南到底是怎么在这对恩爱夫妻底下存活下来的?
付岩想起了月姨曾经和他讲过的沈星南的童年。
沈樾是被宠惯的,不会帮沈星南换尿布,厉子西又不屑对除了老婆以外的任何人操心。所以沈星南所有的衣食住行都是保姆安排的。
如果两人都是撒手掌柜也就算了。沈樾她最喜欢玩沈星南,对,是玩。
据月姨亲眼所见,沈樾经常把女孩子穿的小裙子往沈星南身上套,粉的,蓝的,怎么小公主怎么套,以至于沈星南一度以为自己是小女孩,直到上了小学才慢慢发现不对劲。
拥有这样的童年,这样的父母,沈星南没有长歪真是善莫大焉。
“懒得和两个臭男人废话那么多。”月姨收敛了眉眼,缓和着脸色,不动声色地看向黎素:“你是沈星南的女朋友?”
黎素也算是见过大世面了。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对方的气势唬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