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缺大学毕业后就在老黎总手底下工作,也算是l里的老员工了。
黎总早年丧妻,除了膝下的爱女和成熟稳重的养子,没什么操心的,压根不管公司的事,连员工的面也认不大全。
几年前,黎总就把公司交给了黎希打理。
每次l遇到难事时,都是黎希领导着众员工,做下一个个傲人的业绩,老黎总从来不管。多数员工对老黎总不闻不问的态度早有不满,黎希又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
张缺名义上是黎总的助理,实际心里早就偏向黎希,始终觉得黎希更有野心和才华,也更适合打理l集团。
不仅是张缺,l里大多数员工都向着黎希,这早就是不争的事实。
至于黎素,没多少人见过,惟几个见过这位正经大小姐的,也都是黎希的心腹。学生时代,黎素就是个兄控,没几个朋友,学习一般,行事风风火火,性子又野,还很粘黎希。
黎素不知,她每次跑到黎希办公室撒娇,要他买这买那的时候,众多女同事都会这位大小姐很不满。
更不用说老黎总最后竟然要把黎希一手打理的公司,从黎希手里夺来,交给他的亲生女儿。
这件事直接引起众怒,所有人都为黎希感到不值。掏心掏肺地对这对父女,最后却落得一身腥,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当时,张缺也是那么想的,他对黎素大小姐没有任何好感,觉得她除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头衔外,一无是处。
黎素会哭,他却是没有想到的。
张缺以为黎素就是那种胸小无脑,被宠惯了的大小姐,以为她被扔到那所著名的疯人院后,从此能够一蹶不振,再也不来打扰黎希和公司里的人。
谁会想到,竟然真被她逃出来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黎素哭得一点也不梨花带雨,没有美感,就是自顾自地哭,还哭得特别撕心裂肺。
张缺作为一理工班出来的普通男人,最受不住女生哭,黎素抓着他的手虽然松开了,他却不走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黎素摇摇头,只管自己哭,没有要张缺的纸巾。
张缺倒是很纳闷,收回纸巾藏回裤兜里:“我说黎素,老黎总去世的时候,你不是在场吗?现在怎么又来问我了?难道你失忆了?”
葬礼那天,阴天,云很厚重,乌沉沉地往人身上压,墓园撑着无数把黑伞。l集团的员工都出席了葬礼,不止是员工,本地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席了葬礼,亲眼目睹老黎总的骨灰埋在了梨园。
黎希遵从他养父的心愿,将他的骨灰和黎夫人的骨灰放置在了一起。
一对恩爱夫妻,虽不能同死,却能死得同穴。也算是了却了老黎总的爱妻之心。
张缺记得很清楚。那天上午,雨淅淅沥沥地下,空气很潮湿。
作为亲生女儿的黎素,披散着长发,深黑色的连衣裙,胸前系了白花,神情冷漠哀伤,像是个行尸走肉,抱着老黎总的遗照站在墓地一侧,瘦了很多,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昏倒。
黎希站在一旁,把黑伞撑过她的头顶,免得黎素被雨水淋到,跟她说着话,讲各种笑话,生怕黎素会因为父亲去世的事而想不开。
黎素低着头,安安静静地抱着遗照,笔直地站着,双目空洞,她哥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葬礼相安无事地进行着,黎素没有闹,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葬礼结束后,黎素和黎希,坐进一辆加长版的黑色宾利车里。
兄妹俩坐在后座,张缺作为司机坐在驾驶座里。副驾驶坐着老黎总的遗照。
张缺生怕出事,经常用余光瞟这对兄妹两眼。
当车行驶到红绿灯时,真出事了。
黎素扑倒黎希身上,死死地咬住黎希的左耳不放,黎希咬牙忍着,竟然一直都没叫出声音来。黎希没有叫,张缺更不敢喊人,他当时整个人是懵掉的,这位大小姐是怎么回事?属狗的?
黎希忍到后来,忍不住,嘴唇和牙齿都是血,左耳更是被黎素咬的血肉模糊,甚至看不出耳朵原来的模样。
张缺再也憋不住了,立刻拨打120急救电话,匆匆把车开往附近的大医院。
疯子!疯子!!
这个黎素绝对是疯子!
张缺当时没想太多,只知道把车开到医院,让医生帮黎希处理耳朵的伤势,心里不断诅咒黎素这个疯婆娘一定会遭报应的。
在一切急迫之时,安静的车厢内,传来隐忍的喘息声。
黎希痛得厉害,仍然没有叫出来,只是不甘地、不断地问他的养妹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声一声,饱含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