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开是在那个雪夜离开的,他抱着小曼,坐上回京的马车,头也没回的走了。
他没有带走一样东西,包括司樱做给他的衣服。小曼也没有哭闹,一路上只是呆呆的,恢复了以前在二皇女府中的模样,现在不能再叫二皇女了,现在该称她睿王了。
黑暗可以掩埋一切,过往,罪过,不堪,以及不舍,纪云开喜欢这样的夜晚,马车驶得飞快,洁白的雪地上被马车压出的印子很快又被雪覆盖了。
大年初一,在各家各户的欢声笑语中来临,白潋推开未上锁的院门,发现了只着单衣跪倒在雪地里的司樱。
我想把他追回来,可我还是让他走了。
司樱昏睡了五日,大夫说腿冻伤了,虽不影响走路,恐怕往后的冬天都不会好过。
“阿潋,这一切都是梦吧!”
“阿樱,你愿意当做是梦也好,还是接受也罢,我都不管,我只要你好起来。”白潋紧紧握着司樱的手。
“阿潋,我本来不想醒过来的,有人在我耳边一直唤我,让我不得不回头。我也不忍心把我的傻弟弟一个人留在世上,如果我死了,那个傻瓜也跟着来了怎么办?”
白潋早已泣不成声,你愿意把我当弟弟也好,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很满足了。
“所以我回来,阿潋。”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尤其是习惯了一个人的陪伴。纪云开半夜起床,半夜出门,不发出一点响声,丝毫不留恋地走了,司樱在黑暗中把手心掐出了血。
纪云开离开后,司樱就不怎么开口说话了,她要么坐着看书,要么坐着发呆,家里冷清的可怕,完全不像过节的样子。
纪云开留下的东西,她没有收起来,也没有扔掉,人都走了,东西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她并不强迫自己忘记他,她知道时间才是治愈伤痕的良药,总有一天她会遗忘这个人,再想起时他的模样都会想不起来。
小曼再次回到了母亲身边,二皇女无罪释放,封为睿王。
她不认为自己有母亲,尽管纪叔叔每次都告诉她,那个人是她母亲,可她从来没有看望过自己,从未对外公开过自己的身份,自己于她来说,什么也不是。
她早慧,看得出来司樱喜欢纪叔叔,也看得出,纪叔叔每次看母亲时那异样的眼神。
每个人都有秘密。有些秘密不管埋得多深,总会被人看穿。就像司樱以为自己照顾纪云开只是出于同情和无奈,就像纪云开每次为二皇女赴汤蹈火,忠心耿耿,我们只是把秘密深埋,自欺欺人。
春节过后,天气暖和了许多,桃花醉开门营业了。没有了纪云开的帮助,什么是都得靠司樱自己,每日忙的不可开交。
没人再提纪云开了,仿佛他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着,没有痛苦,没有希望。
幽兰坊的生意也是一如既往的好,衣服一经推出,不到几个时辰就会售罄。每次推出的衣服,都会成为大家穿衣的潮流,许多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也慕名前来,甚至连宫里都知道了幽兰纺的存在。
司樱已经为好几位身份高贵的神秘人做过衣服了。每次打赏的价钱都不少。不过树大招风,想到上次桃花醉发生的事,司樱心里就隐隐不安,牵一发而动全身,看似不起眼不经意的人或事有可能都会左右局面。
老百姓对于谁做皇帝其实并不感兴趣,她们关心的是新皇帝会下达什么政令,他们需要交多少税,一年要交多少粮。
除了幽兰纺与京城的关系之外,司樱担心的还有那个回了京城的人,他选择此时回京,必定是处在漩涡中心的,不知这次的政权更替,对他影响可大?
老百姓再怎么愚昧,再怎么无知,时间久了,对于朝堂上的事也会看出些端倪来。
比如宣帝登基才短短的几个月,民间就传唱着一首歌谣,连黄口小儿都会唱:大姐上任,二姐管权,大姐不大,二姐不小,二姐牵着大姐鼻子走。
这首歌谣看似普通,说的只是姐妹间的事情,但要看听得人是谁,这是往当今的朝堂上一放,偏偏能对上号。
宣帝做太女时就很不被看好,她为人软弱,做事优柔寡断,完全没有皇长女的风范,朝中一直就有人反对她做太女,暗地里支持二皇女。
但一些守旧派,包括一些老臣对于太女确是忠心不二,一方面立太女就有立长不立幼的传统,要改立幼女,除非长女已逝或者长女品行实在不佳,不足以继承大统。不管朝中的局势如何,最后的决定权都在皇帝手中。
先皇一生英明神武,励精图治,招蛮夷,定边疆,对内轻摇赋税,开创了东凤盛世,使得东凤国成为了最强大的国家。先皇什么都好,唯一的遗憾就是子嗣太少,只有太女殿下和二皇女两个孩子。
太女是已故皇夫唯一的女儿,皇夫英年早逝后,女皇就再也没有为哪位夫郎生下过孩子。直到太女殿下二十岁时,女皇才改变心意,生下一位女儿,就是后来的二皇女。
太女殿下的性子完全继承了先皇夫,为人及其良善,根本就不适合宫廷生活,若不是先皇一直以来用心保护,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二皇女却极为优秀,她天资聪颖,又肯用心学习,是个可塑之才。比起太女,她其实更适合继承大统,不过先皇因为皇夫的关系,还是坚持让太女登上了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