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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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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告白作者:简柚

第2节

“这班孩子里,也就豆腐还扛得住事儿。”苏誉摇摇头,“连布丁都得逊他三分。更别提这个温蕴,遇上事情他比你还急,一丁点儿风浪都禁不起,恨不能让你跪下来求他别哭。”

冯振川摇头:“温蕴确实不该做酒童呀!何必给他去前厅呢?”

苏誉白了他一眼:“是我逼着他做酒童的啊?难道不是他求来求去的,非要干这个么?”

“多得是赚钱的活儿,这孩子,认死理。”

“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钱?”苏誉抓过纸巾擦擦嘴,“想回大学念书,考进那么好的医学院,结果只念了不到一年。助学贷款一直申请不下来,家里爹是瘫子妈是疯子,本来就拉下一屁股债,弄俩钱连地瓜干都不够啃。”

冯振川轻轻叹了口气,他拍了拍身上那条斑斓如调色盘的脏围裙:“谁没个难处呢?叫我看,这孩子是想回学校想疯了。誉少爷,你别怪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苏誉瞪了他一眼:“我是开慈善机构的啊?我是圣母啊?”

冯振川笑道:“你就这么把温蕴打发回厨房,他得把厨房哭出个游泳池。”

他想了想,又说:“上次,海生少爷过来不也说了,温蕴这孩子本来眉清目秀的,留在厨房弄得乌眉灶眼,太可惜么?”

苏誉长叹一声,推开碗筷:“说来说去我就是得做圣母!我不肯做,你们都逼着我做!”

正说着,又有人敲门,苏誉没好气道:“今晚这是怎么了?吃顿饭都不让人消停!”

进来的是布丁,他鬼头鬼脑的瞧了瞧屋里:“冯叔,您没在厨房啊?”

苏誉更没好气:“又有什么事?”

布丁进屋,他揉了揉鼻子:“我想去厨房弄点点心吃,结果一掀笼屉全都是空的……”

“不是吃了晚饭么!”

“可我又饿了。”布丁一脸惨兮兮道,“经理,这才九点半呢,今晚是我值班,我得撑到后半夜去呀……”

冯振川笑着站起身来:“厨房里有东西,我才做的一屉鲜虾小笼。”

布丁双眼放光:“咦?!我怎么没看见!”

“我放起来了。”冯振川哼了一声,“要是让你们几个瞅见,连根虾须都不会给我留!来,给你先弄一碗解解馋……”

布丁正乐不颠儿的要跟过去,身后苏誉却喊住了他。

“等会儿再去吃东西。”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我有话要问你。”

布丁会意过来,等冯振川端着碗筷出去了,他这才关上房门,回到沙发前。

他看看苏誉,眨眨眼睛:“经理,什么事?”

苏誉抬头看看他:“你今天,很有些沉不住气。这不大像你。”

布丁耸了耸肩:“经理,是那小子先不客气的。”

苏誉摇头:“这话,温蕴那种新人说说还没什么。布丁,你是新人么?在你看来,客人不客气,咱们就该跟着不客气?”

布丁沉默片刻,才道:“经理,陈彤那小子是打算动手的。”

苏誉用指肚揉了揉眉心,他语气充满疲倦:“所以你为了我不被他打,就先卷了袖子冲上去?今天豆腐发挥失常,就够我头疼的,没想到连你的脑子也短路了。”

布丁抱着胳膊,往沙发里深深一靠,他扬起脸,不卑不亢道:“经理,我可没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

苏誉扬了扬眉毛:“哦?”

“就算经理你自己忍了,愿意唾面自干,一旦陈彤那小子动手打了你,顾先生知道了,会轻饶他么?陈彤他老子是个特别狂妄的家伙,这谁都知道。顾先生动了他儿子,他能坐视不管?到时候,怕是得拼上身家性命和咱们闹……到了那一步,经理你肯定得被拖下水。虽然就他那点子能耐,不至于添多大的麻烦,可就算不掉进茅坑,咱们也得沾一身屎,那多划不来。”

苏誉吃惊地看着他,良久,他才笑了笑。

“没想到你会考虑这么多。”他揶揄道,“所以你宁可自己先动手?”

布丁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总之,经理你不卷进去就行。有我和豆腐在场,就算被他们动两下手,最后他们也有个台阶可下,不至于闹得太厉害。”

苏誉似笑非笑看着他,他嘴角那细微的折痕,透出几分不可言传的深意:“多谢你想得这么周全,可我怎么听着,仿佛自己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

听他一说刘阿斗,布丁就笑起来:“我可没这意思!好吧,今晚确实是事发突然,和明理的客人打交道打惯了,我也没想到陈彤那小子会如此嚣张——陈家嘛,新出炉的暴发户,大概不知道经理你的来历。”

他这么一说,苏誉沉吟不语。

布丁坐在沙发上,他静静看着苏誉。从这个角度望过去,苏誉的脸隐在背光里,只能模糊看见那石雕般的轮廓。

苏誉看上去很瘦弱,肌肉也不甚发达,皮肤似乎贴着脸部的骨骼,但那张脸的线条却格外精致,仿佛每一寸都经过精雕细琢,嘴唇尤其优美,若是能吻上去,滋味一定不一般。

不知什么缘故,布丁想起米开朗基罗的大卫,有一次他手下的两个小孩子,开玩笑似的把大卫像贴在休息室的门上,那段时间好些人拿它讲黄色笑话,还有人说要偷回去贴在蚊帐上对着撸。然而有个小孩却特别认真地问布丁,为什么大卫的雕像看起来这么不对劲。

“你看,别的地方都很发达,强壮得像二三十岁的成年人,偏偏只有鸡鸡,这么小一点点,像个小男生——布丁,你不觉得这很不合理么?”

问问题的小孩本来非常严肃认真,但在场的酒童全都大笑起来,因为在绝大多数酒童那贫乏的脑瓜里,裸体像的作用只是拿来意淫的,谁也不会去思考这里面的逻辑性。

布丁当时也跟着笑,他也答不上来这问题,不过布丁这人有个特点,就是弄不懂的一定得想办法弄懂,不清楚的局面一定要澄清,他从不囫囵过日子。

然而他查了大量资料才得知,关于这一点,各方说法不一,也有说是因为雕塑普遍表现的是战斗和竞技状态,所以肌肉收缩,更有一种说法是,在当时社会看来,少年是纯洁的,到了成年,男性完全成熟,就容易丧失那种纯洁的美,走向粗鄙野蛮了。

后来,布丁常常想,他们的经理苏誉,似乎经常处于这两种不同的状态: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外人面前,他表现得像个成年人,而且是那种运筹帷幄、镇定自若的成熟男性。

可是,在某些特定的场合,比如偶尔陷入迷思时,苏誉身上那种稚嫩青涩的男孩气质,就会遮挡不住的冒出来。

此刻,他这样在灯下撑着头,浅黑的眼睛里微微含着光,抿着细细的嘴角陷入深思,就特别像那些迷惘无知、对未来心怀忧虑的惨绿少年,每次瞧见他这样子,布丁总忍不住心里噗通噗通的跳,手心都出汗。

奔四的人了,竟像个孩童,布丁心里不由想,这男人怎么可以如此分裂?

他的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以至于让他如此分裂?

一定是的,布丁想,在苏誉的少年时期,一定发生过很严重的事,是那件事将他击溃,让他的精神状态不得不留下一部分,停滞在那个时间点……

见他发愣,苏誉回过神来:“在想什么?”

布丁赶紧咳了一声,他站起身:“我是想……经理,要不,我来带温蕴吧。”

苏誉一怔,却淡淡笑道:“布丁,你想打豆腐的脸啊?”

“我可没这么说。”

“难道不是么?温蕴的保荐人是豆腐,豆腐带了他足足俩月,现在都是半成品了,你却伸手要把人夺过去。”苏誉斜斜看了他一眼,眼风突然凌厉,“布丁,你不想和豆腐做兄弟了?”

布丁摇头:“经理,我是觉得,今天这事儿没完呢。”

“哦?”

“我是说,陈彤那小子。”布丁顿了顿,“今天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出了丑,虽然是拿他老子来压的他,但是经理,我了解陈彤这种人,刚爬进这个圈子,你这就是打了他的脸啊!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想法报复的。一旦他要找茬报复,头一个还是会找到温蕴身上。”

布丁这番话,说得苏誉不语。

看他这样,布丁趁热打铁道:“所以我才说,让我来看着温蕴。豆腐最近这段时间事情多,难免有看不到的地方,温蕴就暂时交到我手里,怎么的,也把这段危险期过去再说。”

想了良久,苏誉仍旧摇头:“不行,不能给你。这么做是损豆腐的威望,我更不能为了个不足道的外人,坏了你们俩的感情。”

布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无奈摇摇头:“叫我说,还不如今天让那小子把我和豆腐揍一顿呢,揍完了那小子也消停了。”

“那绝对不可以。”苏誉淡淡地说,“我立的规矩,谁也不能改。你们是酒童,不是受虐的沙包,谁敢动我手下人一根头发,我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好好的,干什么说这种狠话?”

苏誉和布丁同时望过去,开着的房门口,站着个男人。

那男人四十出头,身形颀长,容貌十分的儒雅俊逸,一双黑眸深邃漂亮,但面色却是淡淡的,眉宇间,染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男人穿一身黑色大衣,但却打了条樱桃红的领带,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布丁一见来者,立即整肃神色,迅速起身,恭敬道:“顾先生。”

苏誉似乎有点惊讶,但刚才那放松的表情,就迅速收敛起来,他冷淡道:“怎么这个点过来?”

“顺路而已。”男人进来,自顾自将大衣脱下,布丁赶紧上前接了,仔细挂在衣架上,这才悄然推出房间。

☆、第6章

苏誉掏出打火机,将刚才一直夹在手里的烟点上,这才道:“都十一点了,顺这么远的路?还打着这么艳的领带,生怕狗仔看不见你这个圣人进出这种腌臜场合?”

顾海生没理他语气里的故意找茬,他抬手挥了一下飘散到面前的烟雾,只淡淡道:“找我要陈占魁的电话干什么?”

“哦,没什么,他的小儿子刚才闹了点事儿。”

于是苏誉就把晚上发生的事情,大致和顾海生说了说。

顾海生听完,皱起眉头:“陈占魁的小儿子竟如此不成器?他的大儿子看上去倒还好……”

苏誉似笑非笑哼了一声:“都是这样。有一个成器的,就必定有一个不成器的。你看吧,过不了两天,陈占魁就得去巴结你了。”

顾海生厌倦地往沙发上一靠:“我本想把他的号码给删掉,前两天偷了懒——幸好没删,不然今晚也没法告诉你了。”

“为什么要删掉?”

“看着讨厌。”顾海生歪着头,想了片刻,“连名字都一起讨厌。刚爬进上流社会的暴发户,就得意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好了。”

顾海生有资格讨厌任何人,偶尔他甚至不会在人前掩饰这种讨厌。换了一般人这么做,必然被大众讥讽为幼稚、不懂如何为人处世。但是顾海生这么做,对方就只有陪着小心,满脸干笑的份儿,而且还得赞他是“真性情”——只要你有足够的钱、足够的权势,你连杀人放火都是“真性情”。

苏誉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嘴角甚至挂上了浅浅的微笑。

顾海生的心,像被落花触碰的琴弦,极细微的动了一下。但他强迫自己把目光挪开,清了清嗓子。

“你爸昨天还问起你。你都一两个月没打电话回去了,他很担心,又不敢贸然打电话给你,怕你生气。”

苏誉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打什么电话?他知道我还活着,这就够了,别的都是多余。”

“他是你父亲,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所盼望的东西并不多,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苏誉怔怔看着手指间的香烟,好半天,他把烟头碾死在烟缸里,站起身来。

“我记得当年他曾说过,如果我执意要干这一行,那就永远都不要和他讲话。”

顾海生摇摇头:“老人一时的气话,你也要放在心上么?小誉,这些年你在独眼杰克遇到这么多风波,有哪一桩是你爸爸不知道的?他是恨不得亲自上阵,替你挡开那些人才好。”

“那就替我谢谢他的好心。”苏誉平静地抬起头,望着顾海生,“但也请他把手收回去。他是瀛海的董事长,集团主席,瀛海真正的大老板,又是你姐夫,他有权管着你这个总裁,但他没权管我。我不需要他,我从小没他这个父亲,活得也很好,万一沾上他的名分,反而危险了。”

最后这句话,刺激到顾海生,他一时忍不住道:“我知道你在怪他,小誉,你大哥的死不是他的错呀!寻仇的找上了他儿子,这难道是他事先能够料到的么?”

这话说得苏誉面色一阵惨然,连嘴唇的血色都褪去。

他慢慢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来,半晌才哑声道:“我没怪他——我怪我自己,还不成么?”

有什么被撕裂开了,彼此都极力躲避的一些东西,从那裂缝里喷涌出来,一发不可收拾。空气凝重如水银,呼吸仿佛都带着炽烈的剧毒,又苦又痛。

一时间,俩人都不说话。

仿佛忍受不了这份沉重,苏誉终于打破沉默:“这领带不错。”

顾海生一愣,低头看看:“是么。”

“这么多年,没见过你用这么鲜的颜色。成天不是蓝的就是灰的,愈发像个老头。”苏誉说到这儿,微微一笑,“是怎么想起改变风格?”

“什么风格?”顾海生摇摇头,“这是芊芊以前买的。今早我也没仔细看,抓来就随便打上了,出来才发觉不对劲,又懒得再换。”

听到柳芊芊的名字,苏誉脸上神色略有变化,男人的嘴角漾起持续不断的讽刺。

“原来如此。你老婆买的,你自然得打上。”苏誉懒懒往椅子深处靠过去,“这么说,你还没忘记她呢?”

顾海生皱了皱眉:“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小誉,她已经死了四五年了。”

苏誉冷漠地转过脸去。

“幸亏你和她结婚,这才让她死于先天性心脏病。要不然,她肯定死于对你的相思。”苏誉嘴角的讽刺,深刻得变成了一条永久性皱纹。

顾海生叹了口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就别讽刺我们了,成不成?”

苏誉突兀地抬头,看着他,他的声音也突然变得生硬难听:“可不是?你们是多么好的一对夫妇,生同衾死同穴……”

顾海生没等他把话说完,却突然三两下将领带解开,抽下来,放在苏誉面前。

“干嘛?”苏誉看着他。

“给你,我不要了。”顾海生飞快地说,“本来就不是我的风格,早上出门被人瞧个不停,老傅的眼珠子瞪得像鸡蛋。我还以为自己佩戴着纳粹勋章上街呢。”

苏誉噗嗤笑起来,但又迅速收起笑容。

“我也不要。”他将领带推回给顾海生,“你老婆的遗物,给我干什么?”

“她又不会知道。”顾海生笑了笑,“而且我也不适合这条领带,本来我就不想要了,小誉,这颜色适合你,夜店老板,不就应该打这种亮颜色领带么?你要像我似的成天灰的蓝的,反而不好。”

苏誉冷冷道:“那我也不要。你们这些上流社会的人物,哪里是我这个下九流的夜店老板沾得起的?她的东西,我一概不要。”

“她甚至连指头都没碰过。”顾海生又耐心道,“送给我的时候,装在礼盒里面,我连一指头都没摸过,接了就扔进柜子里去了。所以这算不得是她的东西,这是我的东西。如果你不喜欢,扔了它。反正我也不想要了。”

苏誉扬起脸,眼神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你还真够绝情的。”

顾海生将那条红色领带拿起来,仔细整理好,再将它小心翼翼放在苏誉的写字桌前。

然后他抬起头来,平静地说:“我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

叠得整整齐齐的领带,在灯下泛着朦朦的光,像一座小小的丝绸堡垒,柔软,却棱角分明。

正这时,豆腐敲门进来,说楼下酒保找苏誉有事。

苏誉抓过外套刚要出门,走到门口又停住。

他转头看看顾海生:“往后别加这么晚的班。四十好几的人了,也注意点儿身体,你以为你还多年轻呢?天天如此,会过劳死的。”

“死就死呗。”顾海生不在意地说,“到时候也不过是一副棺材板儿的钱,你舍不得?”

“叫你说对了。”苏誉扣着领口,一面头也不回冷冷道,“好好留着命吧。你这种鳏寡老人,注定得做一辈子孤魂野鬼,死了都没人给你戴孝!”

这种近乎咒骂的冷言冷语,听得旁边的豆腐直咧嘴,哪怕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

然而豆腐仍旧不禁抬头,小心翼翼看了顾海生一眼,生怕对方突然出言反击。

然而没有,顾海生的脸,平得像一块平板。

只是脸色略微苍白了些。

出来关上门,苏誉低头想了想,又对豆腐说:“等会儿把顾先生从厨房那边送出去,刚才那场闹腾,我发现有几个小报记者凑上来了……别让他们拍到顾先生。”

豆腐点头:“明白的。”

☆、第7章

原来楼下酒保找苏誉是为了酒的问题,酒保和他说,白天小寇从仓库拉来的十箱子酒里面,有一瓶三星白兰地出现破损。

“我白天收货的时候太忙乱,没仔细查。”酒保怨恨地说,“晚上打开箱子才看见,一整瓶都漏光了,现在里面地上都是酒——叫我说,弄不好是小寇半路上打开的。”

苏誉皱眉,小寇是店里的一个酒童,那小子生得不难看,就是眉毛粗粗的,样子像个小土匪,正好又姓寇,于是就都叫他小寇。

小寇做事情很卖力,他们这些酒童不光陪客人,偶尔苏誉要做点什么,需要跑个腿,也会喊他们去。比如今天从仓库运酒过来,这本来应该是豆腐的活,但豆腐今天下午有事请假,晚来了俩钟头,于是苏誉就让豆腐手底下的这个叫小寇的孩子跑了一趟。

酒保泉子,是个性格细致敏感,甚至有点儿强迫症的青年,酒杯上有个指纹他都要抓狂,所以特别看不惯做事情粗粗拉拉的小寇。

看苏誉皱眉,酒保趁势道:“经理,把小寇叫来当面对质,我来和他说。”

苏誉摇摇头:“小寇在陪客人,而且现在是营业时间,吵起来对大家都不好。泉子,我想这件事不是小寇故意的,那小子虽然做事情粗,但还不至于要到半路撬开一瓶酒喝的程度——估计是路上颠簸,不小心弄破的。”

“经理,你难道忘记了?”泉子愈发皱眉起来,“他爱顺手划拉店里的东西这毛病,不是远近闻名么?”

“但那也不至于到了偷盗的程度。”苏誉笑道,“小寇平日拿也是拿店里的废品,给他叔叔那个收购站送去——故意盗窃这种事,小寇不会干的,泉子,你放心好了。”

看苏誉是打算息事宁人,泉子默默看着他:“就算路上颠簸,那也是他的错!这可是法国进口的三星白兰地……”

苏誉笑道:“多大个事儿啊,记我账上吧。”

酒保无可奈何看着他,轻轻摇头:“经理,我看你和顾先生学,越来越像他了,你们都是要做圣人的。”

苏誉听见他这话,面上微笑,心里却像挨了针扎,就不由发起愣来。

他又想起刚才顾海生说的那些话,想起他那张仿佛生铁铸造的平静面孔。

恨海难填的陈旧往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可是如今再想起来,却依然鲜活如同昨日,就连胸口那剧烈的撕裂般的疼痛都是一模一样的。

苏誉艰难的喘了口气,他伸出痉挛的手,想去拿跟前的阔口玻璃杯,但他没拿稳,杯子翻了,里面的柠檬水洒了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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